《[完结短篇集]午后茶点》姜心

6、（6）

　　徐婶和那个男人很严肃地开始聊起来，我来回“听”他们的唇语，转得我脑袋晕脖子疼。
　　“你是哪里人？”
　　“邻县的，闹瘟疫那儿的。”
　　“那你感染瘟疫了么？”
　　“没。”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看看我：“我姓吴，吴言。”
　　“你……在这儿住多久了？打算住多久？”
　　“我是瘟疫刚爆发那会儿来的，之前我和她哥哥有来往，她哥哥每次出门做生意路过邻县总会找我喝酒的，瘟疫爆发后我打算来投靠她哥哥，没想到……于是辗转找到了她。”
　　这家伙，早把我的身家背景都调查清楚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住在一个小姑娘家里呀！不明不白的，毁人清誉！”
　　“我会娶她。”
　　我“闻”言直直看着他，他却只是继续看着徐婶表忠心：“我会照顾好她一辈子。”
　　徐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看我，见我正直直看着他，或许以为我那个样子正说明了我已经对他“情根深种”，叹了口气：“糊涂！”

　　徐婶离开了。
　　我继续看着他，我不明白，想听个解释。
　　“我需要个户籍而已。”
　　哦，原来用我后半辈子换来的只是他的一个户籍。他凭什么以为我会配合？
　　“我承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哦，原来他以为我要的是这个。
　　我们现在是一起生活的合作伙伴，他用“照顾我一辈子”来换一个能让他之后轻松生活的户籍，就像之前他用劈柴换我为他做饭一样。
　　可是他不明白，帮我劈柴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才换，可是“照顾我一辈子”并不是我想要的，他却就这样把我逼到了不得不换的境地。
　　我看着地面，想，也罢，就当这次他欠我的，他欠我的越多越好。

　　第二天，徐婶带着徐伯来了。
　　徐伯把吴言带走，说是成亲前不许再住在这里。
　　徐婶和我彻夜长谈。
　　“男人呀，不能光看外貌和身材，本事才重要。”
　　“也别就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要他老老实实对你好才重要。”
　　“之后让你徐伯帮他在县衙募个差事吧，你徐伯现在给县衙老爷当二管家呢。”
　　“不是我得意，你徐伯确实是个难逢的好相公，那个姓吴的小子，要是能有你徐伯一半好，那我也放心了。”
　　“吴言说他是孤儿，这倒也好，孤儿命硬，和你八字多半能合。而且他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用学那些婆媳相处的道理，对你这性子来说，倒也轻松了。”
　　“他的户籍在逃难的时候丢了，以前除了你哥哥也没个相熟的人，现在还得劳烦你徐伯重新帮他做户籍证明，真是……”

　　徐婶说了一夜，我始终只是点头。
　　为了让我“听”见，点了一夜蜡烛。
　　早上徐婶走后，我清理着桌上的烛泪，想着那个名字，“吴言”，“无言”，怎么看都像是针对我这个聋子临时编的。
　　徐婶以为我迷上了那个男人，不可自拔。
　　但是，在我心里，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是哥哥，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也是哥哥。
　　至于这个连名字都像胡编乱造的人……徐婶想多了。
　　也是，我自己一声不吭，由得他演了一出大戏，别人看着，也只能那么想罢了。

　　成亲的日子很快定了。
　　男人的户籍在徐伯的帮助下也很快办妥，从此以后他就是吴言，过段时间我们成亲后他就是我的丈夫。
　　成亲那天，请的人极少。
　　吴言没有要请的人，而我本来只想请徐伯徐婶和他们的儿子儿媳，但是徐婶做主，帮我给洗衣坊的东家递了喜帖，还有洗衣坊的另外两个管事和坊里的一些女工。
　　东家自然是很忙的，没有空过来，着人送了我一对花纹挺细致的细银镯子，我觉得这是看的徐婶的面子。
　　其他人都来了，她们一直没见过吴言，好奇得紧。

　　拜堂的时候，吴言是没有高堂的，我的高堂是徐伯徐婶。
　　我想，这世上总是有像徐伯徐婶这样的热心人的，但不是所有的落魄者，都能如我这样幸运，碰到他们。
　　徐伯的儿子起初对我拜他们当高堂很反对，毕竟我“克亲”的名声在外，怕这样拜了对徐伯徐婶也起作用。
　　徐伯拦住了他，只说：“这只是个苦命的孩子罢了。”
　　我心里却想的是，以后和我最亲的应该是吴言，我要克也只会先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