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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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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约我在公司附近喝咖啡。她比我还焦躁。
“如玉又找我们了!你不知道,她嚣张得意的!”
我笑笑,低头搅着果汁,心里在想着今天的季度大会上,与周南会面的场景。说是会面,也太牵强了。我们只是都必须出席那样的场合而已。他没有什么变,坐在主持席上,手指间夹着钢笔玩,双腿交叉,将椅子稍向着会议厅的窗外,好像根本没有在听的样子。各部门都在积极报告与演示,气氛很萧严。他也会突然停下手中的钢笔,冷冷地说人再清晰重复一遍。销售二部的经理当时正激情蓬勃地预测下季度的业绩,他突然将椅子调了回来,嘴角含笑,“不觉得太浮夸了吗?”
当时全场都鸦雀无声。我也愣了一下,偏头一看,销售二部的经理激昂的神情似被冻僵,有种措手不及的惊愣与尴尬。周南从来不会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让人下不了台。就算报告不合他的心意,他顶多也是皱一下眉头,顶多也只是嘴边挂一副微讽的笑意。但这已足够让下面的人会意了。这么直白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点评,确实是从未有过的事。
“是,我会再调研,调整后再给总裁一份报告。”销售二部的经理到底也是久经战场,马上回过神来。
他点头,微一抬头,算是放过了他。所有人都暗自长吁了口气。邱心志也仔细低头翻阅资料,并在某些数据上用红笔画了圈。我接过一看,眼神与他一交流,表示认可。现在谁都看出来,周南今天心情不好。我心下叹了一声,冗长的会议只让我思绪翻滚的焦躁更甚。已是十二月了。鹏城已蒙上了冬的凉意,窗外只看到远处的高楼大厦,偶尔可见飞机在云层划过。对面大楼,清洗玻璃的人正腾云驾雾地工作,惊险万分。我的心境,大抵也差不多。稍有失误便会粉身碎骨。已是这样尴尬的境地了,生活应该不会再给我什么不测吧。
一个人的心有多大,有多强。足以承受这种种负担。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从来只知道一点。我左月出是没有退路的。除了面对,还是面对。左如玉早就等着看我的好戏。她是记仇的人。若在从前,就算我与周南分开,那也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我们都是抱着游戏的态度。
但不知道从何时起,那种游戏的感觉,似乎慢慢在消逝。尤其是左如玉来到天华后,让我与周南的关系,不得不迅速发展。从他为我打破单身的声明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从他护我,压制左如玉那件事后,我也知道,我对他除了感激和依靠外,又多了些其它什么。但我不愿意去深究。我自私地希望,我享受着他给的依靠,却不愿意给予。我希望我们仍能像从前一样,玩着欲擒故纵的游戏。他继续游戏花丛,我则默默地爱着左风行。那样就足够了。
一切都是因左如玉而起。她追到了天华,一次一次对我紧紧相逼。若非这样,我大约会遵从母亲的心愿与景年在一起。我只是需要时间。可是时间未到,我便失去了景年,也未能选择周南。我因此处于被动。只能被动地失去。
可是最终,还是我的错。对景年,我没有争取过。我没有给他与不二解释的机会。我亲手割断了那条线。从此楚河汉界,各不相干。对周南,我更谈不上争取。我都未曾想要抓住,尽管前面已竖起种种阻碍。也许对景年与周南,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只是需要,于是轻轻拉着这根线,看风筝在遥远的天际飞。我享受着这种距离感,因为那线在我手上。风筝到底是风筝,只能任它在天上飞。我在心中已是这样固执地定义他们的位置。就算我看不见,只要手中这根线仍是紧的。那就足够了。我只能任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景年想要回头抓住我。可我一直在后退。但仍不甘放掉手中的线。也许真该谢谢不二。也间接感谢左如玉。我相信在那时,我若说,景年,我们在一起吧。他会毫不犹豫地抓着我的手不放。就算左如玉再如何破坏,也是不能够的。但我没有。在撞破不二与他的感情时,我唯一想的,便是后退。权衡利弊下,我不想再牵着那根线了。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隐约也有一丝释然。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放开手。
我第一次这样正视自己的心意。那天对不二说。好,我原谅你了。其实我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吧。
而周南呢,我会怎么做。为了心中那个已不可能达到的梦,已求不到的人。我为了自己的执念,伤人伤已。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该从左风行的生命中退场了,但并没有给自己与未来留任何空隙。这便是今日我一切困境的根源吧。明知是错,却仍一头栽了进去。
我到底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炫目让我回过神来,我一笑,看到乌云背后的太阳终于冒出头来。已近十一点了,日出真晚。但好过一整天的阴沉。我看向周南,他眯着眼睛,一侧脸躲避刺目的阳光便与我的目光相撞。他清瘦俊朗的面容,在背光下仍似镀了霜。我朝他笑,许久,他才回我一个浅浅的笑意,但仍欠往日的调皮与吊儿郎当。
“左月出!该上去准备了!”左如玉突然轻拍了一下桌面。
我起身,“是。”拿了资料到了发言席上。
“月出,月出!”
“啊!”我一惊。发现原是不二正推着我。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不二抱臂无奈地看着我。
“噢,你说。该怎么办?”
不二这才缓和脸色,一本正经地说,“还用考虑吗?你不能认输!你和周南是真心相爱。你应该相信他,和他一起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凭什么左风行和他老婆离婚的事,要算到你头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裴玉玲是想一石二鸟。”
真心相爱吗?欲加之罪吗?不二,对不起。
“你到是说话啊。你不会真的中了她们的圈套吧。你都为了周南放弃景年了……”
不二一时着急说出口来,又突然住了声。
是啊,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在不二的眼中,我是为了爬得更高,而放弃景年的。我若又放弃景年,为了那‘欲加之罪’。对景年和不二来说中,那是无法接受的吧左月出啊,你真是把自己置入了一个不可逃脱的连环之中。
“不二,我……”
不二挑眉看着我。
我偏过头,轻声道,“不二,我没有那么你想的那么清白。而放弃景年,是因为我自己心意未定,不是因为周南。”
“你到底爱的是谁啊?”不二很不解。
我苦笑,“那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你得考虑你和周南怎么办啊。就任裴玉玲这样抵毁你吗?你不在乎吗?”
“不二,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去办。”我起身。
不二又追了出来,在我身后喊,“这种时候,你不在周南身边行吗?”
我不回答,她又气急败坏在后面叫,“我看不起你,左月出!你以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可以了吗?你以为,随便抛弃一个爱你的人,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感情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你若争取,景年一定会是你的!是你的!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喂……”
我快速上车,急疾离开。遇到绿灯,却无法前行,于是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嗽发出急促的一声巨响,将那前面的一辆小车内,正拥吻的情侣惊吓得马上弹开,男的启动车子,突然回头向我举了举拳头,以示威胁。我视若无睹,过了路口便超车而过。我当然知道感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知道被随意抛弃是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感情在我眼中,是重过于一切的不是吗。我并非无所谓。可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我开了GPS,设了目的地便飞快地在路上狂奔。黄秋实的货仓,是在鹏城近郊的一个小工厂内。最近他一直待在这边。越过铁门,我一眼便看到那辆白色的丰田。保安朝我走来,我摇下车窗,直言道,“跟黄秋实说,左月出找他。”
“你是谁啊,这么随便……”
“你跟他说,我会知道的。”
许是保安见我脸色不好,又说得如此截铁,便真的回了保安室,看了我一眼,便拿起电话。
不到三分钟,黄秋实便跑出来了。恭敬地为我打开了车门,“贵客贵客,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好去接你。”
我笑笑,“表哥,你太客气了。”
他脸色一愣,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既然在鹏城,又混得这般好,怎不到你姑母家坐坐。是不知道地方吗?也不像。来来回回,都去了那小区好几次了。不是吗?”
“你都知道啊。”他脸色一时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嘴唇微一抽,到底还是在恼羞成怒过后,坦白承认了。
“知道。当年你爸妈将我妈赶出了黄家。好像当时便已经断绝了关系吧。你黄秋实,却打着我左月出表哥的头衔,在鹏城混吃混喝,招摇撞骗,这手段未免太卑劣了!”我厉声说,双目如冰,早便将他刺了千百个洞。我竟有这样的亲戚。
“噢,表妹你都调查得这么清楚啊。”黄秋实见这场面,突然一脸的痞相,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表妹,你真是混得不错啊。跟两大集团的总裁都交情不浅。咱们到底是表兄妹,你这么计较干什么。我混得好了,不会忘了姑姑与你的。”
我唾弃地看着他,嘲讽笑,“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表哥你去和左风行谈生意啊。”
他一惊,“你知道多少?”
“黄秋实,我警告你,勒索到此为止。你别想再从左风行手上拿到一毛钱。你以为我知道了这些丑事,还会任你为所欲为吗!”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双眼阴沉地盯着我,“左风行什么都告诉你了?所以才迟迟不肯支付那五百万?!”
我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黄秋实,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我告诉你,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不然我不会来找你!我劝你把这公司早早关门大吉,否则,没人会给你善后!”
他摸着脸颊,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突然脸色狰狞,急步冲上来,手腕压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车窗上,我呼吸一顿,激烈地咳嗽,“黄秋实,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告诉你,好表妹。现在我急需五百万,一天都不能拖延了。这几天我都是借着高利贷就撑着。肖蒙那家伙说明天一定付款。但你来,就证明是不可能的吧。”
“你想休!”我用力地扯着他的手臂。
“你真是断了我一条好财路。不过也罢,既然左风行都跟你说了,那这个秘密也不值什么钱了。”
“你在说什么?!”我刚抬脚,却被他封住,小腹又挨了他一拳,痛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黄秋实朝那保安一招手,将车钥匙丢给他,“先把车开进去,明天拿去黑市处理。这车也值一百多万。嘿嘿。”
我被他压着进了那个小工厂,他用麻强将我手脚都捆了起来,丢到了货仓旁的一个办公室里面。
“表妹,你还值不少钱。反正是最后一手,我得让你物有所值。相信左风行为了你这个亲妹妹,多少钱都愿意出的吧。”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蹲在我面前,拉开了盖,仰头灌了一口,得意地审度我,似在看一个价值连城,即将给他获利的物品,我恶心得想吐。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了让我隐藏这个秘密,给了我这么多的封口费。现在又告诉你。不管了。我只要拿到我的钱就好。”他用力地掐了一下我的脸颊,拿封箱胶将我嘴粘住,起身便出去了。
亲妹妹?封口费?我已不知道害怕和疼痛。脑子一会混沌一会又剧烈地转动。像台已经失控的机器。已陷入暴走状态。
骗人!不会的。不会的。我拼命地摇头,想要驱赶那些在我耳边狂叫的字眼。
脑子好像不听我使,像电流一样,到处狂窜,到处找其它的电流汇合,连接。以前那些想不通的,不合情理的事,全都冒了出来。
“我结婚了,你知道吧。月出,你该谈恋爱了。”他在车上这样朝我说。很正经的样子。
“你让我想到,当年你也是这样摸如玉的。”我看着他搭在我头上的手。当时心中有种被疏离感。
“何时回。我只是想知道。”在枫源时,他这样不安地给我打电话。
“哥哥。”那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在他公司。他脸色很震惊,也有些害怕。
“为什么,我左月出要不起你的一句解释吗?”我那样伤心欲绝地质问他,头脖低到尘埃。而他,接受了是我母亲是破坏他家庭第三者,他因此而抛弃我的理由。我也一直是这样认定的。甚至恨过母亲。怨过母亲。
母亲!母亲她肯定是知道的!如果左风行与我是这种关系的话。我怎么忘了这一点!谁是我的父亲,只有她才知道。
不要,不要。我不想再想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的手脚都被捆绑,什么也做不了。我将头紧紧抵着墙,试图想要隔绝脑海里那些慢慢连接起来的线,可是没有用。那些就像火山爆发一样,阻止不能,反越喷发得厉害了。
是的,母亲知道。我当时哽咽地想要对她坦承一切,“妈妈,我和风行……”
母亲却那样淡定,“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风行是个好孩子,他待你好,咱们领情。只是,人家既然都结了婚,咱们这日子也过得不错,以后便不要去联系了吧。玉玲姐说的也对,他是有妻子的人。你不该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是的,我竟忽略了当时母亲的神情。她那样相信左风行。那样断定我与左风行是清白的。因为她知道,左风行与我的关系。左风行只是因为我是他妹妹而对我好。她完全没有想到,我们的关系早已经超越那一层。对母亲来说,那是她绝不可能会想到的。
第一次裴玉玲到我办公室时,听到酸梅说的那些话,看我的脸色是那样古怪。她是在担忧吧。她一直认为母亲是破坏她婚姻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丈夫在外面的私生子。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得到认定才对。这也是她对我咄咄相逼的原因吗?
求求你,不要再想了。我不想再想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慌乱中一头撞过去,轰的一声巨响,我整个人便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