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Kaede·Hirakawa

4、第 4 章

　　1、实之章

　　　午休的铃声已经响了很长时间了，露琪亚独自一人坐在校园内干净平整的草坪上，仰头看着从繁密的树叶间隙洒落下来的阳光，深深的叹了口气。
　　“啊呀，这不是露琪亚吗？你怎么自己坐在这？”
　　听到了这元气十足的声音，露琪亚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她转过头，笑看着扎着马尾的少女，说道：“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啊，小枫。”
　　“呵呵~~那是当然~”
　　枫飞笑着坐到了露琪亚身边，在她身后的宫藤也坐了下来。
　　“露琪亚，你怎么自己待在这？恋次呢？”
　　枫飞的表情实在不能说是单纯，她带着一副奇怪的笑脸问道。
　　“不要提那个家伙了！”
　　露琪亚的脸浮起一抹怒色，愤愤的说道：“今天难得我发善心没踹他肚子，结果这家伙醒来后看到我的脸时表情就象见了鬼似的，还没等我说什么就尖叫着钻进了厕所，死都不肯出来，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先来了，心想就算发疯过一会也该好了吧可谁知那混蛋整整一上午都没跟我说话！”
　　露琪亚越说越气，红潮映着她紫水晶般的大眼睛，气鼓鼓的双颊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掐一下。
　　注意到自己说的太多了，露琪亚蓦的住了嘴，看向身边，枫飞嘴角挂着的诡异的笑和她那　　明显有什么盘算的眼睛不禁让露琪亚的脸浮起一抹绯红。
　　为了掩饰自己脸上骤然升起的温度，露琪亚慌忙掏出了包里的饭盒，边打开盖子边说：　　　“你们还没吃饭呢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便当，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哇！真的啊？！露琪亚你人真好~~~”
　　枫飞拿起了一个章鱼形状的香肠，开心的说道：“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就不客气了~”
　　“啊，小枫，你最好还是……”
　　一边的宫藤伸出手去，似乎是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可是枫飞早就已经把香肠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如果可以用语言来形容此刻枫飞的表情的话，那一定是用尽了所有可怕的形容词，枫飞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宫藤及时上前扶住了她，她肯定已经昏倒在地了。
　　“露……琪……亚……”
　　枫飞的声音听上去比幽灵还飘渺。
　　“你加了什么料啊……味道太劲暴了……”
　　“你的反应好夸张。”
　　露琪亚莫名其妙的看着枫飞在宫藤怀里呻吟，若无其事的吃着饭盒里的食物。
　　“有那么难吃吗？恋次的便当也一直是我做的，他每次都会吃的很干净的啊。”
　　枫飞翻了个白眼，叹气的说道：“恋次的心地太好了……”
　　“所以我说你最好不要吃的嘛。”
　　宫藤边用手给枫飞煽风边说。
　　“你哪有说过！！”
　　枫飞愤怒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
　　“哎，恋次也未免太辛苦了……”

　　那边厢，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游荡的恋次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今早起来还没穿好衣服就钻进厕所待了那么长时间会不会感冒了。
　　一想到今天早上的情况恋次的心脏还会止不住的狂跳。
　　太可怕了，那个梦。
　　恋次的脸就象高烧患者一样涨的通红，他不但清楚的“看”到了那个梦，就连当事人的感觉他也清楚的体验到了。
　　就算是从未喝过酒，但醉的那么离谱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以后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喝酒了……”
　　恋次嘀咕了一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早上醒来赫然看到露琪亚的脸就在他视线上方时的画面，也不能怪他反应那么大，任谁都会在第一时间联想起前一晚的梦的。
　　“露琪亚肯定生气了吧……”
　　恋次喃喃低语，他只要一看到露琪亚就会不自觉的脸红，所以为了平复心情他今早一直刻意忽视她。
　　恋次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嘴唇，那柔软温暖的触感，直到现在也没有消失。
　　“恋次，你要冷静，震惊，那不过是梦罢了。”
　　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无意义的空想中了，恋次赶紧对着自己做自我暗示。
　　“喂~恋次~~”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恋次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梳着利落的短发的女子。
　　“啊，是佐久间啊，你找我有事吗？”
　　恋次庆幸终于有事情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了，他强压下那不断涌起的幻想，跟女子打了个招呼。
　　来者名叫佐久间湘媛，是国中起就和恋次露琪亚同班的好友，现在也依然在一个班，她升上高中后担任起了文艺委员的职务。
　　“真是的！你这个家伙总是给我乱跑！文化祭就快到了咱们班的话剧还一点没准备呢！”　　佐久间双手抱胸，责备的看着恋次，她的视线在恋次的周围扫了一圈，继而叹了口气。
　　“露琪亚又跑哪里去了？真是，你们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等，文化祭的节目是你负责的啊，跟我和露琪亚有什么关系？”恋次困惑的看着她。
　　“少给我罗嗦！跟我去把露琪亚找出来！”
　　佐久间根本不给恋次反抗的机会，不由份说的拉着他就跑。
　　如是这般，几分钟后，两组人马顺利的在树下集合了。
　　“露……露琪亚……”恋次很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注意到露琪亚故意不看他，恋　　次本想说些讨好的话，可是他看见了露琪亚面前放着的空空的饭盒——两个空饭盒。
　　“啊！！露琪亚你这混蛋居然把我的便当也给吃了！”
　　恋次大叫，可露琪亚才不理他，径自和宫藤枫飞聊天。
　　“你这家伙……”
　　恋次走到露琪亚面前，半跪了下去，强硬的扳过露琪亚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谁知露琪亚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为什么看到我的脸时要尖叫？？”
　　“哎……”
　　没想到露琪亚会问这个，恋次的脸倏的又变的通红。
　　一边的枫飞笑的更诡异了，她附在宫藤耳边说了些什么，宫藤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居然发生过那么好玩的事吗？？”
　　“是啊是啊~~不如我们以后这样那样……”枫飞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东西，两人一起大笑。
　　恋次恼怒的瞪了他们一眼，自己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们还有心情在旁边笑！而且，总觉得那鬼丫头的神情不对劲……她的确说过能看到过去来的，但是应该看不到梦境吧……
　　恋次正冥思呢，没注意露琪亚的脸又凑近了几厘米。
　　“说啊，为什么要叫？！”
　　露琪亚咄咄逼问，紫色的眼睛不禁让恋次有了种要窒息的感觉。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二人世界了，我来这里可不是看你们亲热的啊。”
　　佐久间分开了对峙着的两人，无奈的叹气。
　　“那个女人……”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枫飞神情突然变的严肃起来，她喃喃低语了一句，注意到宫藤探询的视线，她笑着摇摇头，“没事没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的，那女人还是有点自觉的嘛……”
　　没注意到枫飞和宫藤的对话，露琪亚终于放过了恋次，她看向佐久间，问道：“哪，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文化祭的话剧演出，我可是拒绝的哦。”露琪亚说着在胸前做了一个“X”的动作。
　　“啊呀，不要这么无情吗。”佐久间笑道，“你还真是敏锐呢，一眼就看出来我的目的了，不过很遗憾的，演员表是导师决定的，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哦。”
　　“什么？！我才不要！如果是好一点的剧本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演睡美人？？多俗啊！”
　　“是啊，如果是动作剧的话兴许我还会有兴趣。”恋次无所谓的说道，他并不是想演动作剧，纯粹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你就放心吧恋次，你的打戏绝对是最多的。”佐久间回应道。
　　“哦……什么？！！”恋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注意到佐久间话里有话，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该高兴点啊恋次，你可是演主角呢，拯救公主的王子啊。”
　　“王……王子？？”恋次的表情就好象吞进了一整个榴莲一样。
　　“顺带一提，演公主的是露琪亚哦。”
　　“什么？！！！”
　　这次是两人同时惊叫了。
　　“呵呵~~~”
　　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宫藤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他把玩着枫飞的头发，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点小手脚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

　　2、梦之章

　　鸟从出生起就是属于天空的，在蔚蓝的天际翱翔，没有束缚，没有外界给予的一切压力，纵使找不到落脚点，至少它是自由的。
　　用黄金打造的牢笼，从来都不是鸟儿的归宿。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
　　为什么，自己不能象其他的鸟儿一样在湛蓝的天空翱翔呢？
　　露琪亚倚窗而立，院中的风景一览无遗的展现在她的面前。树木依旧茂盛，樱花依旧华美，而这一切，对渴望自由的鸟儿来说，不过是一堆枯木罢了。
　　露琪亚抬起手，包裹着那白皙手臂的是用最高档的丝绸缝制的纯白和服，用手指轻轻拂过就会感受到那完美的滑顺感，这种东西，在流魂街是绝不会见到的。
　　朽木家，的确是个黄金的牢笼啊。
　　露琪亚望向窗外，脸上的神情是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郁，自从进了这个家门，她的高傲与倔强就一点一点的被打磨干净，总有一天，她也会变的和这个家的主人一样面无表情吧。只不过，一个是因为冷酷，一个是因为绝望。
　　“小姐，朽木大人请您到他的书房谈话。”
　　房门外传来一声略现苍老的男音，露琪亚冷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漠然的站了起来。
　　不象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冷漠的声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露琪亚的唇角挂着一抹自嘲的微笑，她甩了甩袖子，用最大极限扮演着配得上这个家的高贵气质，向着那个让她直觉上有点恐惧的房间走去。
　　“兄长大人，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露琪亚恭敬的伏在地上，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哥哥”，她也必须使用敬语，因为那个男人毕竟不是普通的哥哥啊……
　　即使不抬头，露琪亚也知道朽木白哉此刻一定伏在桌前，用背对着她，就象以往一样，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为什么如此肯定，那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啊。
　　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露琪亚猛的抬起身，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对方的精力似乎完全被桌上的文件吸引住了，完全没注意到露琪亚的失礼举动。
　　“露琪亚吗，明天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十二番队和十一番队的队长，你成为朽木家的一员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只剩这两个队长没有见过了。”
　　“是，兄长大人。”
　　露琪亚依然保持着直立的姿势，淡然的回答。
　　白哉的视线向上移了移，从窗子反射出来的景象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露琪亚的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说，依旧一副冷淡的神情，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只冷冷的说了句：“你可以下去了。”
　　那一刻，露琪亚突然很想抛开一切不管，冲着那个男人喊出憋在心里已经太久了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长的象你已故的妻子才收养我进朽木家，可是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淡？如果是因为我进门了之后你才发现我和你的妻子完全不一样，那为什么不放我走？！够了！这种让人窒息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可是，露琪亚最终也只是在心里呐喊而已，她重又俯下身，对着那个背影恭敬的说了句：　　“是的，兄长大人。”
　　走在回房的路上，露琪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的被掏空，每见白哉一面，心的空缺就越大，这种感觉让她恐惧。
　　“恋次，救我……”

　　在恋次的记忆中好象曾经有个人对他说过“其实恋次是个很细心的人呢”，那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哦，对了，毫不留情的骂了回去，大吼着说“你是笨蛋吗？！”。那个倒霉的家伙又是谁来着？哦，对了，是乱菊啊。这么说起来，倒霉的根本是自己吗，那个暴力女的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
　　恋次庸懒的靠在树下发呆，透过树叶射下来的阳光让他觉得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变的不真实了。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呢？那是因为让乱菊有感而发的男人就在自己身边絮叨个不停。
　　恋次瞄了眼身边的吉良，对方正专注的为雏森讲解着什么，外界的一切都打扰不了他似的。
　　恋次翻了个白眼，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记得有一次出任务，恋次很识趣的故意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好让吉良能有充分的时间和雏森谈话，恰巧被乱菊碰见了，乱菊就嘲笑恋次说没想到恋次也是个很细心的家伙嘛。
　　开什么玩笑，从真央时起就天天听那家伙絮叨“啊啊这个咒语我怎么也背不下来呀这样下去又要被雏森抛下很远了”“雏森的鬼道真的很厉害呢”“雏森这回又是第一”“雏森真的很可爱呀”之类的话，就是白痴也明白了啊。
　　“喂，阿散井，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头上突然传来吉良的呼唤，恋次睁开眼睛，应了一句“什么？”
　　“你果然没在听。”吉良叹了口气，“我说，该是我们去队舍报道的时候了，尤其是你，你现在已经是三席了吧，可不要太偷懒了。”
　　“好好好，说不过你。”
　　恋次从草地上蹦了起来，拍了拍沾在死霸装上的尘土，和吉良雏森一起向队舍的方向走去。
　　三队五队还有六队的距离并不远，恋次他们走过了一栋栋建筑，在转了不知第几个弯时，两个出乎意料的身影窜入了恋次的视野。
　　朽木白哉，还有，朽木露琪亚。
　　“露……露琪亚……”
　　恋次不禁愣住了，曾以为已经被他压抑住了的情感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又全数爆发了出来，一时间他忘了礼仪，只是紧紧的盯着露琪亚看。
　　然后他发现了，发现了露琪亚的变化。露琪亚的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调皮的感觉，　　有的只是冷漠，拼命压抑的冷漠。她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前面那个高大的男人，不发一语，也没有抗拒的意思，那样的顺从，根本就不象是露琪亚……
　　象是注意到了恋次的视线，露琪亚慢慢的抬起了头，当她的眼睛被那抹鲜艳的红色盈满时，她的脸渐渐浮起了一抹生气，嘴角微微上挑，似乎是要做出微笑的动作。
　　“朽木队长！朽木小姐！”
　　身边突然传来极恭敬的声音，等恋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吉良和雏森已经半跪了下去，虔诚的低垂着头。
　　恋次终于感受到了那非同寻常的灵压，他可以感到那苍冰般的视线正冷冷的看着他，他忙学着吉良的样也跪了下去。
　　“朽木队长。”恋次低低的说了句，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咬紧了牙齿，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艰难的吐出四个字：“朽木小姐……”
　　宛若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朽木白哉什么也没说，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从三人身边走过，当露琪亚经过恋次身边时，恋次确信自己听到了露琪亚的低语：“再见，阿散井君。”
　　朽木小姐。
　　阿散井君。
　　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距离已经这么远了啊……
　　恋次想笑，可是嘴巴动了半天还是做不出那个动作，内心苦涩的让他甚至有想死的冲动。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要带走露琪亚，从来没忘，可是自己是如此懦弱，就算真的能打赢那个男人，露琪亚也不会回来了……
　　那一天，恋次请求吉良陪他练习，他发了疯似的战斗，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认真过，吉良根本无力招架，最后还是雏森的呼喊才停止了这愚蠢的练习。
　　“阿散井，你今天是怎么了？好象突然变厉害了啊。”
　　吉良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开玩笑的说了句。
　　“对不起……”
　　恋次捂住了双眼，语气是充满了绝望的痛苦。
　　他知道，他想打的人并不是吉良，而是他自己。他想痛揍一顿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他自己……
　　恋次的心在淌血，如果能大哭一场也许就好了，可是，早在那一天起，他就没有流泪的资格了……
　　恋次一直认为，如果自己能够变强，就可以保护露琪亚了，是他伤害了她，那么，一定也只有自己才能救赎她了。可是，这时的他不会知道，可以救赎露琪亚的人已经出现了，而那个人，并不是阿散井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