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联萌》龍淼淼

6、第六章 请不起

　　“这个，老师请不起……”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是什么都可以，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啊。我现在是试用期，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在这吃一顿饭的。”

　　“可我就想在这儿吃。”

　　侍者已经等在车子旁边，何子薇很不好意思的冲他点点头，示意很快就好。

　　“换别家好不好？我知道学校前边的胡同口有一家做拉面的，真的很好吃，我们去那儿怎么样？”何子薇睁大了眼睛，等着吴浩泽的回答。

　　吴浩泽眯着眼睛看她。W市顶级的世纪皇家大酒店和一个小小的胡同口拉面店，怎么能相比较呢？恐怕也只有何子薇能够想到。

　　吴浩泽转转眼睛，做思考状，何子薇充满期待的等待着。

　　“不行，我今天就想在这里吃，我想吃牛排。”吴浩泽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转身去开车门，又被何子薇拉了回来。

　　“喂，你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吴浩泽被她生生拽回来，心里很不爽。

　　“那家的拉面真的很好吃，真的，是我吃过最最好吃的拉面了！我多给你要一盘酱牛肉怎么样？”

　　吴浩泽实在受不了，用一盘拉面店的酱牛肉跟高级酒店的牛排相比较，何子薇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何子薇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争取，一定要努力争取，否则这个月就得挨饿了，而且自己挨饿还不算，连可怜的猫儿也要跟着一起挨饿，实在是太悲惨了！

　　侍者还在等待，何子薇愈发觉得抱歉，摇了摇吴浩泽的胳膊。

　　“拜托啦，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我们去吃拉面吧，我真的很喜欢他家的拉面！你尝一下一定会觉得好吃的！”

　　“真的？”

　　“嗯嗯嗯！”何子薇拼命的点头。吴浩泽心里有些得意，这么容易就让她撒娇了。

　　吴浩泽做思考状，过了几秒钟，车子发动，驶出了酒店广场。

　　何子薇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一定要吸取教训，再请别人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先考虑对方平时吃的是什么价位的东西，比如这种开着跑车还拥有一家医院的高中生，就一定要多多注意。

　　不过，恐怕开着跑车并且拥有一家医院的高中生，除了吴浩泽，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还好自己今天够机灵，想到了用牛肉来代替牛排吸引吴浩泽，何子薇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骄傲起来。她不知道真正让吴浩泽改变主意的，根本不是那盘牛肉，而是她摇他胳膊时候那种可爱的表情，还有她说，她很喜欢那里的拉面。说不出原因，他就是想要了解她，她喜欢的东西，她喜欢的食物，她养的那只叫猫儿的狗，甚至包括她一直喜欢的那些天书。

　　车子开到拉面店门口，老板和伙计惊讶而紧张地向外看。当他们发现走进来的人是何子薇的时候，表情似乎放松了下来。

　　“子薇！哎呀真是子薇！可有日子没见了，你上班了吧？”胖乎乎的老板娘走到跟前拉住何子薇的手，引他们在餐桌前坐下，小伙计也跑过来，喊她子薇姐。

　　何子薇笑着跟他们说话，彼此之间好像亲人一样。

　　“那这么说，你现在是何老师了？太好了，W一中离我们这里又不远，以后也可以经常看见你了！”小伙计兴奋的说。

　　老板娘看一眼吴浩泽，又看看何子薇，笑着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吧？我们子薇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帅气又有钱的男朋友。你贵姓啊？”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的……”何子薇刚要说出“学生”两字，却被吴浩泽一把拦在怀里。

　　“什么不是的？你又害羞了。”吴浩泽说完，对老板娘点一下头。“我姓吴，口天吴。谢谢您的夸奖。早就听说子薇说您的手艺非常好，她也一直惦记着要过来。我今天本来是要带她去‘世纪皇家’，她都不肯，非要来这里吃您做的拉面呢。”

　　“真的？”老板娘一听，更是乐开了花。“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做！子薇的照旧是大腕面加一个鸡蛋多放香菜，小吴呢？”

　　“跟她一样！“吴浩泽愉快的说。

　　小伙计为他们端来茶水和小菜，便跟着老板娘和回厨房去做面条，外间只剩下吴浩泽和何子薇。

　　“喂！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啊！”何子薇从吴浩泽怀里挣脱出来，坐到了对面的位置，闷闷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呀？难道要我说自己已经23岁了，还在读高中，是你的学生？哼！”吴浩泽确实有些生气，不过他气的并不是她差一点说出他是学生的囧事，而是她的反应竟然那么大，被说成是他女朋友很丢人吗！

　　何子薇看到他生闷气大口大口的吃咸菜的样子，心里偷偷补了一句：你本来就是高中生，而且是连一句英语都说不下来的高中生，而且是个很没礼貌的高中生！

　　面条端上来的时候，吴浩泽已经将一小碟泡菜全部消灭干净了，老板娘看到他那么喜欢自己做的泡菜，心里很是高兴，又送过来一盘，笑着让他慢慢吃。吴浩泽很有礼貌的感谢老板娘，还把她的手艺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何子薇看着他，心想：老板娘呀老板娘，您可千万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他可是超级没有礼貌，连老师都要顶撞，对别人常常是呼来喝去的，十足的少爷脾气。还有，他刚才说的那段关于“世纪皇家大酒店”的事情，完全是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可这些都只是何子薇的腹语，老板娘丝毫不知情，依旧对吴浩泽的印象出奇的好，甚至在他们走的时候吩咐小伙计装了一包泡菜送给他。吴浩泽亦是欣然接受。

　　走出小店，天色依旧蒙蒙黑了。何子薇拎着泡菜跟在吴浩泽后面，心里很不服气。

　　“吃饱了吃饱了，真是开心！”吴浩泽拍拍肚子，很满足的样子。

　　“泡菜好吃吗？”

　　“好吃！”

　　“拉面好吃吗？”

　　“好吃！”

　　“牛肉好吃吗？”

　　“好……呀！忘记点酱牛肉了！”吴浩泽悔恨不已，明明预计吃一顿大餐，却降格到了拉面，最后竟然把酱牛肉忘记了，吃了一肚子泡菜！

　　“你是故意的对吧？”吴浩泽质问何子薇。

　　“才不是。”何子薇悠闲地看着天上的星。

　　“傻瓜才相信你！你一定是怨恨我说你是我女朋友的事情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儿！”

　　“什么？你说谁小心眼儿啊！”

　　“你就是小心眼儿！我带你去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忙里忙外的为你张罗，你就请我吃了一碗拉面，还说不是小心眼儿？”

　　“谁叫你乱说话的？再说了，是你自己不记得点牛肉的，我又没拦着你，怎么能怪我？”

　　吴浩泽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打开车门，直接把何子薇塞进去。这丫头平时笨得很，怎么今天脑筋这么灵活？或许，是自己经常跟笨人在一起，自己也变笨了。

　　何子薇生怕他再会像昨天一样飞车，赶紧保证下一次请他吃拉面的时候给他点两份酱牛肉，吴浩泽想了想，心满意足地答应了。何子薇长出一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好骗！

　　吴浩泽送何子薇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开了灯，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了。何子薇站在窗前，听着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心也仿佛沉淀下来一样。喧闹的一天又过去了，剩下的，是一屋子的宁静。

　　猫儿已经饿了，何子薇十分心疼，怪自己只顾着自己，忘记了照顾它。猫儿却并不怪她，依然在看到狗粮的时候兴奋地流口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何子薇吃了药，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小屋。脚伤已经不觉得疼了，多亏了那院长送的药。

　　打开电脑，弟弟何子豪的头像依旧暗着。

　　已经这样好久了，自从何子豪跟爸爸妈妈去了美国之后，他们只在开始的几个月视频聊过天，剩下的日子里，子豪多半都不在线，有时候也只是聊上几句便下线了。何子薇知道弟弟的学业很重，本来家境就不富裕，出国读书当然要比别人付出多一些的辛苦。何子薇一直为自己的弟弟骄傲。

　　床头，放着他们儿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子薇刚刚换了门牙，新牙还没有张出来，笑起来可以看到牙齿中间空出的黑洞，傻傻的可爱。小子豪微笑着，带着一种淡淡的，幸福的感觉。他长得很漂亮，仿佛一个水晶娃娃，应该放在橱窗里供人们欣赏。

　　小子豪上幼儿园的时候便有小女孩追求，可他只喜欢跟在姐姐的身后，听她讲故事，看着她做高年级的功课，听她弹钢琴，然后慢慢的靠着她睡着。何子薇相信，穿过森林，翻过山岭，越过大洋，在地球另一边的美国，何子豪也一定在想着她。

　　猫儿吃了一小碟狗粮便心满意足的趴在何子薇脚边睡着了，窗外是漆黑的夜，星空那么美，透着宁静与安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上课下课，何子薇的脚伤已经完全好了，吴浩泽已经彻底习惯了每天被情书塞满的书桌，凌一菲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热情的花枝乱颤。

　　每天，吴浩泽和何子薇的接触仅仅局限在上课的时候，她讲，他听，再无其他。

　　他开始羡慕那些英语成绩好的学生，可以回答何子薇提出的问题，师生之间的互动很好，何子薇有时候会点评他们回答的问题，或者跟他们探讨。每当站在讲台上，何子薇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不再是那个笨笨的小丫头。她是舞台上的明星，谈笑间透着自信，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不在于浓妆艳抹的妖丽，而是一种另类的吸引。她的声音，总让他不自觉想要去捕捉。她写在黑板上的每一个字，他都会工工整整的抄在本子上。

　　三尺讲台上，他看到她沉思时的稳重，她微笑时的纯真，她惊讶时的可爱。

　　她每天准时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为什么，她似乎将他忘记了一样，每天都只有那么几次简单的眼神交流，和其他的学生无异，他气恼。

　　天气渐渐有些凉意了，深秋将近，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月。

　　一天清早醒来，吴浩泽便接到了父亲的越洋电话。

　　父亲问他是否习惯，吴浩泽点头。

　　“你的英文老师是博士，天资聪明，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好意。”

　　“何子薇，是你安排进学校的？”

　　“我只是凑巧听说有个博士应聘做教师。你知道，我不想用什么权利去帮你，考上大学你只能靠自己。我这边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

　　“知道。”

　　他们的谈话总是简短，短到不想不像父子间的对话。

　　挂掉电话，吴浩泽把手放在胸前，握住那条他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那是她母亲的项链，是她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吴浩泽闭上眼睛，恐怖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血，汽车的残骸，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汽油和血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17岁的吴浩泽从残破的车子里艰难的爬出来，他用力去拉母亲的手，可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鲜血在她胸前染湿了一片。

　　手机震动将他拉回现实，吴浩泽做起来，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冰凉的汗水。

　　屏幕显示：“何子薇”。

　　打开信箱。

　　“今天早一点过来，先来我办公室吧，有东西给你。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