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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翌日,尹听生醒来就不见靳华人影,只在桌上找到一纸留书。
      他竟不告而别了!
      尹听生右手紧捏着那张纸,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容以为他是责怪靳华不知感恩而怒,刚想安慰他,却听他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他的伤还没好啊……”
      阿容顿时在心里骂道:臭阿听呆阿听!你到底是被鬼缠了身还是喝了迷药迷汤!
      气急了,他冲上前去抢过那张纸,撕得粉碎。
      “阿容!”
      “尹听生!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么?好啊,我就带你去问,省得你以后再把他放在心里念念不忘!”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他颓坐在木桌边,木木地望着一地碎纸,眼神空洞无焦。
      为何会对靳华如此执着,执着到失了自己的性子。
      是了,他走了,身上还有伤,又如何呢。他之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生人,便是有恩,那也抵不了什么。船过水无痕,任他去罢。
      尹听生用力闭目,眉头紧皱而不自知,双手握了拳又松开,终是平复下来,起身要走。
      “昨天卖走一批药材,今日我得再上山去采些回来。”
      这句的语气听似同从前无差,却少了温性,听在阿容心里又是一惊。他忙拉住尹听生,支吾片刻才理出一句话来,更像是在求他:“阿听,咱们去找这个答案,好么?”
      阿容的手总是软软的,没一分男孩该有的硬朗粗糙,倒叫人忍不住想握住,甚至捏来揉去地把玩几番。
      尹听生紧紧握住,像抓着一根稻草,能不能救命他却不知,是否到了要救命的地步他也不知。
      “阿听。”
      却仍只换来良久沉默。
      两人就这么对立无言地杵着,直到正午才有了定数。
      “也罢,心里的刺总要拔掉才好。”
      言语间他已开始动作。
      收拾好细软盘缠,挑了些要随身带的药草,最后又将听草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
      立在篱笆外,他环视四周,叹息。
      “阿听,走吧。”阿容温声道。一看见尹听生面有愁容,他不知怎么地就会变回那只窝在人怀里的温顺小猫,什么小性子坏脾气都烟消云散了。
      “是啊,走吧。”
      尹听生原本以为阿容所说的去找答案,是指去找靳华,没想竟是去寻个叫春无君的人。
      问此人是谁,答是住在虚尽之海的仙人,知晓世间轮回,能求前世因果。
      尹听生糊涂了。他并非不信鬼神之说,只是……这世间当真存在仙人?
      阿容却偷笑几声,回他:“当然,不但有仙,还有妖呢。”心里又暗自补上一句,而且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哩。

      虚尽之海却不是轻易就能到达的地方,因它并非是水,而是一片波澜壮阔的云海。具体的方位只有槐江山的英招知晓,也只有英招才能飞至云海之上。
      因此他们此行的首要目标,便是槐江山。
      英招,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这是古书上的记载,尹听生是读过的,却未曾想到世上竟真的存有此类异兽。
      他们现下离昆仑山不远,而根据古书记载,槐江山在昆仑山往东北四百里处,若是纯粹靠脚程,恐怕得耗上七八天。
      阿容担心此行若拖太久会误了第三道劫,因此尽管盘缠不多也宁愿花些银子寻马来骑。好在只有尹听生会骑马,总算也省了一匹的银两。

      此刻正舒舒服服窝在尹听生怀里撒娇的阿容更是心里乐开了花,一朵接着一朵,连成一大片无垠。
      他没有那些复杂纠结的心思,是以不曾算计过结果。他想握住的是眼下,是过程,是好好陪在阿听身边,直到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们不得不分离。
      阿听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阿听难过,他也难过。阿听快乐,他便快乐。
      “你又在想什么?”
      尹听生敲敲怀里的小脑袋。得知靳华突然离开时他的确是失控了,作何缘故,他亦不明了。眼下既然已经定了要去寻个究竟,倒也心定了几分,只是仍有些担心靳华身上的伤势。
      毛发又被弄乱,阿容有点恼,急忙低下头理顺了。
      尹听生见状,轻声笑起来,又道:“今天已有些晚了,到昆仑山脚前会有一个镇子,我们先作歇脚,明早再赶路。”
      “嗯,从昆仑到槐江山只要两天就够了。”其实他只要挥挥手动动嘴,四百里的路程半天就绰绰有余了,偏偏他又不想让阿听起疑心,唉。

      昆仑是座常常被神化的山,然而山脚下的镇子却朴实得很,就叫山脚镇。
      镇长是个不管事的甩手掌柜,不是挥挥衣袖跑去云游,就是腻在家里倒头大睡,口头禅是任他什么官都难管家务事。
      日子久了,镇民们也就习惯了自己解决大小事情,甚至常常想不起来镇长的名,便是偶尔在街上见到了,也要愣上一愣才反应过来,哦,这可不就是咱们的镇长嘛。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恰逢尹听生和阿容紫气东来,甫踏过牌楼就遇着了这位镇长,双手捧着碗绿豆汤细细啜饮,悠悠然地停在两人一马面前,□□坐骑竟是一头幼年乘黄。
      乘黄这异兽在古书中亦有记载,其形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尹听生不禁暗暗赞叹,昆仑山附近果真藏龙卧虎,乘黄,何等的奇珍异兽啊。
      就在此时,他手中牵着的那匹马却冲着镇长和乘黄闷哼一声,似乎是不满看见比自己厉害的角色。
      安抚性地捋捋它的毛,他复又对镇长作揖道:“我们路径此地欲借宿一晚,请问镇上客栈怎么走?”
      “笔直走笔直走,最讨厌你们这种酸不拉叽的人。”镇长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便兀自走远了。
      尹听生不爱与人计较,又见此人驾御异兽乘黄而知其必有来头,就没往心里去。阿容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要同他闹,被尹听生急忙拦下。
      二人牵着马来到客栈前,抬头一看匾额,金光灿灿四个大字,我是客栈。
      尹听生心想这山脚镇确实有意思。一旁的阿容却不解了,人类的客栈不是都叫悦来的嘛,这家叫我是,难道是黑店……?
      刚进门就立刻有小二堆着笑迎上来:“两位客倌这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一间便可。”尹听生算了算余下的盘缠,“另外外面还有匹马,麻烦小二哥照料。”
      “嘿,保证给您的马喂得饱饱的,您二位楼上请!”

      在听草庐的时候,阿容就习惯贴着尹听生睡,或是腻在他胸前,或是从背后抱住他,总觉得这样可以睡得很安心。
      可今夜他一会儿绕玩眼前这人的头发,一会儿又将他的衣角摺来叠去,就是无法入眠。
      稍稍抬头就正对着尹听生的脸,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的距离比现在还再远些,人却是始终那么耐看。
      尹听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先前在族里也时常听到些关于人类的传言,虽然只是道听途说,可总觉得人类的心思太复杂,心眼又小,常常将简单的事情办难堪了,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长老们也常常提醒他别与人类打交道,否则肯定会被算计到很惨。
      然而尹听生却是不同的。那日偷走他的枕头后,他其实一直躲在篱笆外偷偷瞧着,却见尹听生既不恼也不急,取了棉布针线及谷糠又自己做了一个。
      时隔两年再见,相处至今也是尹听生一直宠着他让着他。除了爹娘和九须长老外,尹听生还是第一个对他如此好的人。
      可惜他只是个道行短浅的小猫妖,没什么能为尹听生做的,只好尽自己所能替他解忧。
      阿容伸手抚上尹听生的眉骨,轻轻叹了口气。
      尹听生却是没睡熟,适才听他辗转反侧还以为只是睡不惯客栈,现在听见这声叹才猜到他是有心事,柔声问道:“阿容?”
      “啊、阿听!”
      阿容急忙缩回手,以为自己偷摸被发现,羞得半个脑袋藏进被窝里,恨不得化回猫形一窜而逃。
      “……我吵醒你了?”
      将被子重新拉回至他颈间,尹听生答道:“没有,是我睡得浅。”
      “你睡觉很浅的吗?”那当年枕头被人换掉都没醒的人是谁?
      “嗯,我自己的枕头是以谷糠和药草为枕心的,能安神助眠,才睡得熟些。倒是你,在担心找寻春无君之事?”
      “唔……差不多啦,我在想能不能顺利找到英招。”阿容顺着他的问话往下答。
      “据古书记载,英招喜爱四处云游,确实有可能不在槐江山。”
      “他要是不在怎么办?他可是能上虚尽之海的唯一方法啊!”
      沉吟片刻,尹听生说:“那就只有等他出现了。”
      那怎么行!要是英招一直不出现,那我的第三道劫怎么办!阿容在心底叫嚣,又不能说出来,只好撅嘴以示抗议。
      尹听生却只当他是替自己着急:“没关系,阿容,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呜呜!
      哀矣阿容。

      二人翌日一早便准备出发了,却发现马的一条前腿受了伤。
      阿容忙叫来店小二质问,小二满脸糊涂帐又解释不清,只得一个劲地赔礼道歉。阿容要让店家赔钱,却被依然大度不计的尹听生拦下了。
      尹听生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些药草来,捣了泥浸了纱布,替马儿包扎。药汁碰到伤口时,马儿吃痛提了一脚,险些踢中了尹听生,他却仍旧不恼,复又蹲下包扎,这回还小心翼翼地吹着气来减轻马的疼痛。
      “伤得不重,明天就能见好。不过,看来我们今日还是要徒步赶路了。”他捋了捋马毛,意在夸它适才忍住痛很勇敢。马儿得瑟地一声嘶鸣。
      天大大不过阿听去,阿容也乖乖地跟在他身边走了。
      只余下店小二还杵在那儿想不明白。他昨夜里明明将这马拴好了啊,马棚里又没别的马,它怎么莫名其妙就受伤了呢……还好那位客倌不追究,否则他肯定见不到这个月的月钱了……

      二人一马就这样往东北行去,顾虑到马腿的伤,尹听生还刻意放慢脚程。
      马儿许是明白了尹听生在迁就自己,对他亲近不少,时常走几步就引颈去蹭他。这却惹来阿容吃味了。于是就见一少年与一匹马你推我挤,嗔骂声和马鸣声交错混杂,倒给这条原本苍凉无趣的大道添了不少生气。
      尹听生自顾自地走着,偶尔偏过头看他们玩闹,心境竟是久违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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