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若有所思刘氏偶遇 ...
-
第十八回
花不解语宝玉无措
石能生香青岩有方
只见写的是：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村。
云浓收去鸟，稻香归行人。
水色春前静，山容雨后新。
盛世无饥馁，何须忙耕耘。
贾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青岩并贾兰。此时贾兰极幼，未达诸事，只不过随母依叔行礼，故无别传。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自有闲处调养，故亦无传。
贾妃又赐了诸物，
宝玉喜得拼命向青岩递眼色。青岩微笑不语。自然“进益”了！林姐姐的原诗和清代郑珍的诗合在一块，再不进益就太差了。黛玉的诗想必大家早已熟习，于是这里只提及郑珍的。原诗是——
向晚古原上，悠然太古春。
碧云收去鸟，翠稻出行人。
水色秋前静，山容雨后新。
这些都还好，只是最后一句急转直下——
独怜溪左右，十室九家贫。
与氛围完全不符，却又符合的一丝缝儿也没有了。十室九家贫……我们如今也算是那不贫的一家。会不会正因这一家的不贫，才有九室的贫罢？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贾妃听了，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再四叮咛：“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贾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贾妃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上舆去了。
青岩也看得心中难受。元春姐姐，若是你知道，此去一别即是永诀，你还迈的动步子么？听说当今皇上是不好女色的，在那不得见人、见不得人的去处，慢慢就老了……
一次省亲，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众人都因元妃省亲之事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独独林家姐弟和宝玉不以为意。
贵妃回家一次，弄得跟抄家似的。青岩在心中暗自寻思，莫非这是皇上打击贵族世家外戚的手段不成？
第一个宝玉是极无事最闲暇的。正月里正在房内玩的没兴头，忽见丫头们来回说：“东府珍大爷来请过去看戏，放花灯。”宝玉听了，便命换衣裳。自己回过贾母，过去看戏。看宝玉衣服穿少了，袭人劝也不听，青岩少不得说：“大正月里的，天色还冷着呢，穿少了当心着凉。”
宝玉吐舌道：“就算着凉发烧，清儿也有灵丹妙药。”
听了这话，倒是青岩脸上发起烧来。
不知列位看官是否记得几个月前青岩反攻之事。谁知，糅合了血、汗的销魂一夜过去，次日一早，宝玉便发起烧来。因夜里睡不安稳，青岩早醒了，伸手一碰，热度惊人。着实不想惊动袭人，也不欲他人得知，一时间着了慌。不知何时宝玉也醒了，拉了青岩的手道：“等回来混过去就好了，咱们悄悄请个大夫来，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
青岩眼珠一转，皱紧的眉立刻平了，笑道：“我想着了。这会子越性连大夫也不必请，我自有法子。”青岩一面说着，一面命人开了一口箱子，翻出一块黑中透绿的物件，约摸二寸长短，形状颇类阳^具。青岩拿着它在一个砂碗碗底磨了磨，磨下些粉末来，自暖壶内倒了热水，冲开复又调匀。待调好了，青岩扶起宝玉，后面拿靠垫给他垫了。将砂碗里的药液倒入茶碗，送至宝玉唇边，宝玉看那碗黑漆漆的不透明的东西，怎么也不肯喝。
青岩只得采取强制手段，以及最原始的法子，把宝玉当成襁褓里的婴孩。青岩先自己喝了一口，对着宝玉的嘴喂下去。宝玉一怔，想不到天上掉馅饼的奇遇，双唇微微一张，趁机占便宜吃豆腐，于是那药就顺顺溜溜地下去了。
喝罢，不允许宝玉再动手动脚，强逼他躺下，拿辈子盖严实了命他睡觉。不出一个时辰，青岩用手试试，果然宝玉烧退了。宝玉笑问：“好弟弟，告诉我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罢，见效再没有这么快了。”青岩道：“你别看黑乎乎的不起眼，这东西可是正宗的犀牛角，凉性，退烧解毒有奇效的。”宝玉在被窝里拍手道：“是了，怪道有犀羚解毒丸，原来如此。”
神不知鬼不觉，宝玉便跟没事人一样了。青岩也松了口气，又暗自发誓，再也不换什么劳什子位子了。宝玉这身板，比“弱不禁风”这个词儿能强到哪里去？又能经得起他几次折腾？
闲话不提，话说虽是正月里，青岩却早已忙忙碌碌起来。强制宝玉加一件衣裳，目送他看戏去，稍微嫉妒他悠闲自得，便又命套上马，去贾母那里请了安，唠叨半晌，也忙去了。
青岩正在药店里分配药材，猛看见门外一个老妇探头探脑，似进非进。青岩抻着脖子看去，觉此人颇为面熟，一时又想不真切，便走过去细瞧。仔细觑着，认了半日，失声道：“原来是刘姥姥！快请。姥姥一大早就来了，怕是天不亮就动身了罢？”
刘姥姥一呆。见青岩在屋里忙时，一板一眼，虽称不上疾言厉色，可那眉目间全是坚毅肃然，不怒自威。只这过来一望，登时满面春风，忽然绽开的笑让刘姥姥有些晕。那刘姥姥只与青岩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凤姐房里略略见过一眼。
刘姥姥见惯世态炎凉，受惯不理和白眼，陪惯笑脸的，今日不想被这般款待，满脸皱纹缩在一起，笑得颇不自然，手脚都不知往哪放。青岩拉老人家坐了，又吩咐端茶倒水，又寒暄近况，把个刘姥姥弄得半句话也插不进一句。青岩道：“姥姥是贾家的老亲戚了，只平日里不大走动，都疏远了，怕是嫌弃我们罢？”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动不起，那日去拜望姑奶奶也是难得的奇遇了。”
半晌青岩道：“不知姥姥此来，可是要买药材？家里有人病了不成？”刘姥姥默了半晌，未语先红了脸，只得勉强腆着脸说道：“论今日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老远进城里来了，少不得说了。”
刘姥姥又道：“如今进城来，不为别的，只为我那孙子板儿病了，乡下也没好大夫也没好草药，老也不好地拖着，怕是挨不过开春了……”说着拭泪。
青岩心中一紧。他怎么也忘不了刘姥姥算着一桌螃蟹宴要二十多两银子，够庄家人一年的过活了。如今那个怯人怕生的板儿也七八岁了罢？想至此，便对刘姥姥笑道：“哪里就那么严重呢，千万莫自己唬自己。怕是想抓药偏生不知抓哪几味罢？这大可不必耽心，我这店里买药的伙计都个个是学过的，店里也有大夫。”说毕使了个颜色，早有伙计进了里面，请出一个大夫，细问了板儿的症状，又抓了几幅药包了，又在包的纸上写明了方子的名儿和吃法。
那柜子上摆了一架小小的银色架子，左右两个盘儿，一上一下，一摇一晃。一个盘儿里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银色小铃铛似的玩意，亮闪闪的。刘姥姥正想这是什么爱物儿，青岩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笑道：“这东西叫做天平，药铺里一般也不用它，都是用一个小小的秤。我嫌一钱一钱的称，用秤太不便宜，万一哪天伙计手一抖，多了少了的，买的卖的面子上须都不好看，便用个天平称量。”
刘姥姥直念佛，眉开眼笑，感激不尽。又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半旧的花布帕子，里头有些铜钱碎银，破破烂烂的，却还干净。刘姥姥刚拿出来就给青岩推了回去，道：“既然也算的是亲戚，还要钱做什么！说句你不爱听的，你们庄家人，到底贫苦些。再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拿着，姥姥就莫推辞了，好歹是咱一片心意。”推了半天，到底是给青岩推回去了。
刘姥姥千恩万谢、感激不尽的。青岩笑道：“姥姥，若是你当真感激我，那么便请我到你家坐坐罢。”刘姥姥忙念佛，羞手羞脚地忸怩半晌，方答应了。青岩便命备一辆马车，让刘姥姥坐了，他骑着马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些闲话。
青岩为何要到刘姥姥家呢？原来，今日跟他生意上有来往的又要送礼来了，青岩实不想敷衍他们，便借个由头，出去躲一躲。
已经出了城，一路上人烟渐稀。大正月里的，除了走亲访友，一般人是不外出走动的。
待到了刘姥姥家，刘姥姥虽是心急，却只让媳妇照料板儿，端水喂药。自己摆了一桌子菜，请青岩坐了。刘姥姥老大不好意思道：“腊月二十八才宰了一头猪，林哥儿若留下来吃，自是我的体面。不过这庄家寒舍的，也实无可吃之物。”
青岩好奇之心忽起，便问：“这猪是如何宰杀的？我只听说梃猪，却不知怎么‘梃’法？”
刘姥姥比比划划道：“在猪腿上割一个小口，拿个中间空的铁棍捅进去，在肉皮里头使劲通捅一捅，对着铁棍的眼子吹气，不多时一口猪便吹得又大又亮了。然后刮毛就容易了，猪鬃还能做刷子。”
青岩出神。他记起自己尚未悲催地跌入红楼世界前，老家农村里也是这般杀猪的。
中国，这么几千年，到底有何改变？
一切都在春秋萌芽，汉唐定型，宋元发展，明清……
不能再想。青岩也不细看筷子碟子脏净，直接便吃。抬眼看见一口大缸，青岩问：“这缸是做什么的？”刘姥姥忙道：“盛馒头的，馒头搁在缸里不暴皮不裂口。”青岩又道：“这麦子的收成如何？”刘姥姥摆手道：“快别提了，往年也不过一亩打下一百斤粮食，今年一亩怕是八十斤也收不上。”
……
中国这几千年，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二十一世纪，小麦亩产一千斤不是吗？又想想，抗日战争前麦子也是亩产一百斤的罢？只是，高铁什么的，他再也无福消受了。
看桌子上的点心果子，也不过是些桃酥蜜三刀罢了。刘姥姥在庄家人里还算中上人家的，那么，那些“中下”的人家会如何？
刘姥姥又絮絮道：“林哥儿，不怕你笑话，往年这一大盘子肉，下头都是用白菜帮垫出来的，阿弥陀佛，多亏凤姑奶奶资助，置办了些田地，不用交租子了，方才有些吃食。姑奶奶出手大方，一帮就是二十两银子，够我们庄家人一年嚼用了。”
青岩随口道：“咦，姥姥，这大盘子还是用白菜帮垫的？”刘姥姥忙说：“我们庄家人腊月二十三开始宰猪，腊月二十九宰完，大约就冬天能吃上肉罢。不过林哥儿整日山珍海味的，我特意弄了些山野菜来，也当吃个新鲜。”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若有所思刘氏偶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