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昨夜晴风

10、梦醒混沌本易明悟

　　第九回
　　梦醒混沌本易明悟
　　身负重担实难轻狂

　　话说九月凉秋，景致渐变。护城河水色如碧，吸尽山野浓绿。看油绿青葱尽退，茶褐棕黄盛装，看红叶疏秋影，寒蝉隐西风，听西风乍紧，蛩语初添。天色已短，山容瘦损，秋波漂叶，香销翠减。红日已晚，白草黄花，四周村落青烟直上，笑语渐喧。
　　青岩忙完了店铺里杂七杂八一堆事儿，独自在城外逛着。
　　他有些闷闷的。
　　上辈子，他本是个任性之极唯我独尊之人，独生子女的典型代表，父母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辈子呢，便只能借用一句话道：“身有负累难轻狂”。
　　他想着是不是太纵容宝玉了，让他如此肆无忌惮。不过转回来一想，倒是宝玉依着他的时候多，心甘情愿给他跑腿受他指使。跟宝玉一起时，青岩便难得可弄一回小性，耍耍威风。想起被个总角小孩让着，心里头更加不对劲。
　　痴情傻瓜的姐姐，英年早逝的父母，缠着他不放的宝玉，表面上平静暗地里汹涌的贾府，以及悬在头顶抄家命运。好歹家里有粮，心头不慌。
　　想到这里，青岩猛然止住脚步，脚下一个不稳，伸开双臂一正，总算没摔个狗啃泥。
　　他理顺着原著，想起一段话来——
　　谁知这年冬底，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

　　青岩啊青岩，你未免乐不思归了，整日价在安乐窝里悠游自在，却把正经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见“逸豫可以亡身”，古人诚不我欺。青岩暗自生气：红楼梦，他娘的就是一大杯具，林妹妹跟贾宝玉的爱情悲剧，宝姐姐跟贾宝玉的婚姻悲剧，贾府的败落悲剧，最让人心头火起的是——红楼梦未完，高鹗续写的悲剧！

　　列位看官，咱们先撂下“杯具”，转回剧情。且说青岩回到贾府，先去看黛玉。黛玉房内，药气生香，帷幔半垂，光影斜照，满屋静悄悄的。青岩嘱咐丫鬟们莫要惊动，蹑手蹑脚走进去，看黛玉正歪在床上看一本诗卷。青岩本想吓她一吓，不想黛玉早知觉了，抿嘴一笑，搁下诗卷，命紫鹃倒茶来。青岩笑嘻嘻地说：“姐姐怎知我来了？”
　　黛玉嗔道：“你忘了咱俩是双生姐弟，心有灵犀的。你那小脑瓜里打什么坏主意，我定是头一个知道。”青岩托着下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了，难怪不用见着姐姐 ，我就知道姐姐心情怎样，过的舒坦不舒坦，又跟谁耍了小性闹了脾气……”话未说完，黛玉起身拧了青岩一把道：“正事不说，专门寻出话来，拿你姐姐醒脾开胃。”青岩垂头笑道：“姐姐又知道了。”
　　正巧紫鹃走来，托着茶壶茶盅道：“林大爷喝茶。”黛玉笑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这茶是你前儿打发送的明前龙井。”青岩牛饮一盅道：“明前龙井也不是什么最上等的茶叶，不过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况当今圣上爱这茶，明前龙井便身价倍增。”紫鹃也插话道：“林大爷说的是，是好茶的话，拿一片叶子含在嘴里，香味久久不散，可明前龙井却无这等香气。”
　　黛玉扭头道：“弟弟你莫笑，我这紫鹃平日倒还安分守己，一见了你就开话匣子。”青岩让紫鹃再倒一盅，忙忙喝完了道：“哪个丫鬟小厮见了我不开话匣子？我本来就不怎么拿主子的架子。”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紫鹃说：“紫鹃姐姐出挑的越来越漂亮了。”
　　紫鹃的头微微垂下，笑道：“林大爷又拿我们取笑开心了。”
　　青岩忙道：“不是取笑，我可是真心实意这般说的。姐姐，前儿我给你的账目算的倒快，姐姐千万莫累着身子。”
　　黛玉想了一想道：“是了。那天我身子倦些，便把账目给了紫鹃。不想我略一说说，她便一点就透，没多久就把账目算好了，比我算的有准又快呢。”青岩笑道：“紫鹃姐姐真疼你。”紫鹃有几分羞赧，说：“林大爷说笑了，老太太既然把我给了林姑娘，我就是林姑娘的人了，自应当替林姑娘分忧才是。”
　　青岩低头一想，计上心来，便说：“我有一事相求，就是害怕姐姐心疼紫鹃姐姐，不舍得她。”
　　知姐莫如弟，果不其然，黛玉面皮最薄，害怕人家赞她，便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心疼她？才不呢。不过弟弟，你人手还不够？巴巴的把主意打到我们紫鹃身上？”
　　青岩刮她的鼻梁道：“还说不心疼呢，紫鹃姐姐整天给你熬药服侍，确实够忙了，但我还是有一事相求，除了紫鹃姐姐，其他人都不能够。”
　　紫鹃垂下的眼皮抬起来道：“我不过是个丫头，林大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好了。”
　　青岩纠正道：“哪里是吩咐？紫鹃姐姐可是姐姐的人。我只觉得，紫鹃姐姐在算账上忒有天赋，又快又准，我想请紫鹃姐姐帮忙算算账目。”
　　紫鹃讶道：“林大爷，我又大字不识一个，况且一个丫头家的……”
　　青岩忙道：“没事儿，凤姐姐原也不识字，管家管账的，慢慢也颇识几个字了。谁生下来就识字？谁规定丫头不准做这个？紫鹃姐姐，我知道你跟姐姐最好、最疼姐姐了。”他放低声音道，“比我们家里带来的还亲。就算帮姐姐了！”紫鹃低头不语，算是默许了。
　　黛玉命紫鹃把帘子全都挂起来，一面问：“只是你怎么忽然想起问我要紫鹃？莫不是店里人手不够？”青岩笑道：“哪里敢要紫鹃姐姐呢，现在姐姐身边就一个靠得住的人了。店里人手还算够用，只是再过些时日，我须得出一趟远门。”
　　黛玉狐疑道：“出远门？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青岩嘿嘿笑了两声道：“不瞒姐姐说，这次出远门，是苏州扬州一袋有些事情，我得去料理料理，顺道瞧瞧爹去。怕提起爹爹来，姐姐又要哭鼻子抹眼泪的伤心，不想姐姐比包龙图还明察秋毫，我一丝儿瞒也不过。”
　　果不出所料，一提到如海，黛玉那眼泪又断了线。紫鹃忙拿了帕子给她拭去，青岩低低地劝解，劝了半天方好了。

　　当天夜里，早掌灯了，黛玉还在烛下看书，不知不觉，一手拄着脸迷迷糊糊睡了。紫鹃过来给她批了件大衣，轻手轻脚把她手里的书拿下来，记下看到的那一页，合上书，把书插回架子上。紫鹃的呼吸都放的很轻，生怕惊醒了姑娘。
　　姑娘啊，何必如此熬损自己呢？不单林大爷心疼，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也心疼的紧呢。

作者有话说

　　丫鬟们好像都不怎么识字，除了香菱。
看书的林妹妹，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