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事（上）》雨令

21、军训

　　二十一、军训

　　晚上开班会。六十个人第一次同聚一堂（白天军训讲座不许说话不许动的），热闹非凡。男生们交往总是比女生快一步，其中的道理平常想不通。现在，男生们俨然已是一体，兴奋得像长脖子鹅般对着女生聚集地左瞧右看，指指点点，互相讨论。
　　这边朱熹也有一拼。长颈鹿般对着男生细细打量，看到帅一点的眼睛一眯嘴角一挑给个微笑，看到抱歉一点的目光一跳就直接忽略掉。平常趴在桌子上仔细分辨朱熹的表情，哦，看起来班里帅哥还不少呢。
　　“平常平常，咱们班——”朱熹侦察完毕激动的狠抓平常胳膊。
　　“总数不少，极品有三四个。”平常缩回自己的胳膊，已有五条小红印。这只小狐狸。
　　“你怎么知道？你一直都没看那边啊？”
　　平常掏出指甲剪趁着朱熹发呆流口水把她长指甲喀嚓喀嚓全都剪掉，以免误伤。
　　“啊——死平常！我辛苦留长的指甲呢？？”
　　魔音穿耳，在喧闹的教室里一点都没被埋没。远一点的都愣住，附近的都捂起耳朵。只有平常面色如常，把一个小纸包扔进垃圾袋。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平常心里偷偷笑开花。

　　“同学们久等了，刚才班主任会议，头儿太罗嗦了。”班主任三十多岁，双腮红润。“大家还没互相认识吧？先来个自我介绍，挨个来。”说完自己搬个凳子软趴趴靠在门板上。
　　“这个班主任有意思诶，……”朱熹悄悄用没指甲的手指头戳戳平常。
　　“他喝酒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我怎么没闻出来？”
　　“你有鼻炎。”平常咬着牙根。
　　“哦呵呵呵——看帅哥甲上场了。”
　　朱熹正襟危坐，得体微笑。直到甲乙丙丁走完这一圈，朱熹才揉着颤抖的嘴角垮下身子。“怎么样怎么样？”
　　“乙丙还成。甲丁就算个跑龙套的。”平常听着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昏昏欲睡。
　　“哎，主要是咱们班有型有款的比较多，埋没了不少小型人才。”朱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军训从第二天正式开始。
　　天刚亮，急促的哨声响彻校园。紧张的新生们从各个宿舍楼涌入操场，颇壮观。一天的训练正式开始。
　　黄天在上，艳阳高照，汗水流下，不敢动手擦，眼睛紧眯着，恨不得闭上。这辈子没站的这么直过，整齐挺拔如一排排小葱。
　　“都精神点，哭丧着脸给谁看？！给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们了呢，表情轻松点，哎，不是叫你们嬉皮笑脸跟朵月季花似的！严肃点！不许笑！”
　　教官很损，站军姿时总笑嘻嘻说些搞笑的骂人的话，专等人撑不住笑时脸皮一紧厉声怒喝，吓的小葱们全身一抖。
　　严格说起来，这种军训并不严格，体力消耗也不算太大，都在身体承受范围内，所以大家累点苦点也乐在其中。

　　傍晚，凉快一些，把各个方队集中在一起，两两相对开始拉歌。
　　“对面的那个呼嘿，来一个那个呼嘿，唱一支歌儿西哩哩哩嚓拉拉拉索罗罗罗呔，来一个那么呼咳。”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们到底有没有？！”
　　晒了一天的小黑葱们都笑得跟朵月季花似的了。

　　平常方队的教官，恩，是个巨损的人。私下闲聊才知道他是个文官，平日就专琢磨整人的，大家喜忧参半。教官是第一个教他们拉歌和唱歌的，早就知道晚上用的着，大家站军姿时，教官就来回溜达着把拉歌传统讲了一个遍。
　　所以呢，拉歌口号也熟练，教官还唆使学生们损对方。
　　“要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绵羊，咩——”
　　这个“咩”极其不正宗，部队里一般不用的，但是教官说早就想“咩”给对方教官听，所以勒令大家“咩”。“咩”声一出，对方方队的脸都暗了一个色调。
　　对方拉歌时，教官要大家保存实力，钓对方。
　　平常们就喊回去：“让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放？让我唱偏不唱，你能把我怎么样？”
　　对方也学会，刚喊“要你唱你就——”，这边教官已经指挥平常们开始气吞山河唱起“日落西山红霞飞”，压下对方的吼声。
　　几个回合下来，对面方队元气大伤，只默默听着平常方队一首一首唱的响亮。

　　传闻：得意洋洋的教官回到宿舍后被对方教官堵住一通暴捶。

　　晚上水房洗漱。
　　朱熹悄悄说：“对面方队有个男生好帅啊，跟咱们的帅乙不相上下。”
　　“怪不得拉歌时你装得跟个淑女似的。”平常嘴里含着牙膏口齿不清。
　　“怎么办怎么办平常，我无法取舍。”朱熹捂住额头，很困扰的轻叫。
　　平常捂住自己的眼睛，白眼翻太多眼球脱臼。

　　再拉歌时，朱熹就指给平常看。平常在一群黑脸中寻觅一通，才找到那颗特指的头，暗自寻思，这人很面熟啊。对面的黑脸一笑，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平常才惊诧——“星辰？！”然后低头闷笑，太阳真是糟蹋了细皮嫩肉的某人，他都黑成这样，自己心理平衡许多。
　　“你认识？”朱熹大喜。
　　“呃，见过几面，不熟。”平常咬着嘴唇忍住笑，他也算帅哥？这么多年还真没发现。
　　“哦……”朱熹明显失望。

　　这天教官又拿出点秘密武器。在训练休息时拿出张小纸片，一句一句低声教歌。
　　再拉歌拉到激烈时，教官一个暗号，低沉的歌声响在一片喧杂中。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深深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
　　喧哗声小了。不止对方方队，附近其他方队也静下来，一层一层，《打靶歌》《团结就是力量》渐渐消失，一会儿，整个操场就只剩平常方队这首《军中绿花》飘荡。
　　“衷心的祝福妈妈，愿妈妈健康长寿，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故乡有位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啊，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军中绿花送给她……”
　　教官带着大家连唱三遍。唱得离家的孩子们眼睛都亮亮的，有些女生已掉下泪来。几个教官也表情肃穆。
　　操场上热烈的气氛一扫而光，又刮来一阵凉风，卷起几片小叶子，更应景。
　　平常也心里感动，不经意却瞄到教官在偷笑，肩膀一耸一耸，哀思登时归零。

　　传闻：哼着小曲的教官在宿舍门口被一群教官堵住暴捶。

　　又一天。练习正步走。
　　左脚定住，右脚抬高抬高再抬高，脚尖下绷，左手齐胸端平，右手后打用力后打。肩膀放松，颈部紧张。好，换脚，定住定住！眼睛看哪呢？正前方正前方！有蜜蜂蛰你也不许闭眼。
　　艰苦卓绝。教官不说换，就只能一只脚站着，还要保持警惕，说不准他就走过来轻轻踢一下你的脚，如果动了，就罚。军训时，荣誉感最强，最怕挨批，当众批评惩罚，决不放水。
　　平常咬着嘴唇竭力保持平衡。教官走过来走过去，平常只盯住操场边的一棵树，不理会。教官又走过来，绕平常三圈，平常汗毛竖起，射向小树的眼神更加凌厉。快走开快走开，围着我干吗，快点走开！
　　“表情干什么这么愤怒？谁欠你钱吗？你们谁欠她钱没还哪？快点还给人家啊！”教官终于还是挑出骨头，指着可怜的鸡蛋大声叫。“这位女同学，你的嘴唇都咬成兔子了，谁这么招你恨哪？想当兔子要咬上嘴唇，你咬错了。”几声嗤笑。
　　平常心里叫苦，这个教官什么毛病啊。改咬牙根，放松眼睛，爱恋的看着小树。
　　教官满意，凶狠看向其他人：“刚才谁笑了？站到一边拔二十分钟军姿！谁唉声叹气了？再加五分钟！这个女生，你原地休息三分钟。”
　　平常慢慢放下僵硬的胳膊和腿，轻轻活动各个关节。头深深低下，掩住笑。

　　军姿，坐姿，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敬礼，……
　　一串练完，就剩检阅。
　　军训把松散的人心凝聚成一团，大家争强好胜的心气高涨。解散之后，班长还带领全班同学继续练习。直到横竖齐刷刷走成棋盘，才满意。
　　吃饱饭的教官们在操场外观赏。平常走出操场经过他们身边时，依稀听到损人教官语气自豪的说，看，这就是我的孩儿们。

　　意料之中的，付出总有回报，平常的班赢得第一张奖状。已开始渐渐熟识的同学们尖叫着抱成一团。又追着教官抬起来扔到天上。
　　张张笑颜。平常在温暖的拥抱中眼睛潮湿，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