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过客》安然若睡

9、008

　　周末的天空有些阴沉，浓厚的黑云将整个大地都给压得很低，不时横扫过来一些大风，将街道旁的树枝摇曳得直晃头脑。
　　春雷闷响，待会应该会有场大雨吧。站在候车亭的绛雪尘拢紧了一下衣领，不时转过头往身后张望，那两个神经粗条的好友怎么还不来？
　　这时，车到站了。看不到凌凯烨和籁霜的绛雪尘没打算上车，而是缓退至一旁。但当她以为车要开的时候，突然两个人影飞速自她身旁略过，直冲上了正开动牵引器的汽车。
　　绛雪尘还未还得及细看，便又看到最后上车的那个人又跳下车，跑至她的身旁，拉起她的手，“你还不走啊？”那个人居然还扭过头取笑她？
　　是凌凯烨。
　　绛雪尘还是有点怔怔然，机械性地扯动着嘴角，随他跑上了车上。只是，他拉着她的手在他们一上车门之后便松开了。
　　“雪尘！这里。”籁霜的声音不意外地在车厢后面传来。
　　像往常一样，绛雪尘坐到了窗边那个位置，原本以为凌凯烨也按照惯例坐在她和籁霜的中间。谁知，在他刚走至座位前，籁霜身子一挪，移向了绛雪尘的身边，向凌凯烨展开了一个灿烂盈然的微笑，“坐啊。”
　　凌凯烨一愣，望了一眼绛雪尘，但她却望向了车窗外，他也没说什么，就坐了下来。
　　一开始，就只有籁霜在讲话，甜甜的嗓音不断地在诉说着她在学校、宣传部的快乐见闻。凌凯烨在一旁听着，不时附和一两声，加上一两个夸张的动作，惹得籁霜笑得花枝乱颤。
　　而绛雪尘，一直都托着腮帮望着窗外，嘴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微侧的头颅是听非听的，似乎在两个世界飘忽徘徊。
　　过了须臾，绛雪尘忽感耳边的嚷嚷声响没有了，转过头，看到籁霜不知是因为讲话讲得太累还是困了怎么的，现在已经倚在凌凯烨的肩膀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痕。
　　视线逐渐上移到凌凯烨，他，此时的后脑勺正靠在椅靠垫上，双目紧闭。那菱角分明的脸庞，隐去了以往迷人潇洒的笑容，紧抿着双唇。
　　好想去碰触一下他。默默凝视着凌凯烨的绛雪尘这般念头一闪而过，但也仅此而已。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究竟什么时候对他的喜欢一点一滴地堆积起来，浓得再也化不开？
　　应该告诉他吗？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又究竟是什么形式的存在？妹妹吗？
　　如果自己告诉了他，自己喜欢他，他会怎样？还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那么好吗？忽然，车子一个颠颇，凌凯烨和籁霜都被震醒了。绛雪尘忙收回了视线，敛下眼帘。
　　车，到站了。
　　刚下车的籁霜伸了个懒腰，“嗯，回家的感觉真舒服。”接着就不顾凌凯烨和绛雪尘，径自跑往居住小区那条林荫小道上。
　　凌凯烨和绛雪尘不由相视而笑，也并肩走了过去。
　　这时，天色越显得阴沉和压抑，风也乱窜得让人发抖，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倾向。
　　“冷吗？”凌凯烨伸手想脱下外套。
　　但绛雪尘摆摆手，“不用了，谢谢，就快到家了。”这时，她才发现他肩膀上有个背包。
　　只见他把背包挪往身前，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索着，眉头逐渐紧拢。
　　“怎么了？”
　　“好像……忘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凌凯烨拿手在背包里面搜索了很久，但都是毫无所获，想伸手出来把袋口拉大些，谁知手一扯，有个盒子似的小物体从背包里掉了出来，滚在了小道中央。
　　绛雪尘忙小步跑上前俯身捡起，正当她扬起手中那个盒子，想问他是否是它的时候，却看到他的眼光瞥了一眼左边，“小心！”神色一紧地上前将绛雪尘扬起的小手往他怀里用力一拉。
　　绛雪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天地间一个旋转，她已经被拉至到他的跟前，而她手中的盒子也呈抛物线地抛向在他们身后的草坪上。原来，刚才是一部飞驰的小车呼啸而过。
　　“怎么样？没事吧？”凌凯烨紧张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哦。没事。”撑在他胸膛前的小手略感轻烫，一缩手，身子也脱离了开来，头也没抬只小声呢喃了两句。
　　“雪尘，你没事吧？”原本走在前面的籁霜也不知何时跑了回来。
　　“没事，没事……啊！”绛雪尘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怎么了？”
　　凌凯烨和籁霜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她。
　　“那个盒子。”绛雪尘顾不上说的，连忙走上他们身后的一大片草地上。看着她这举动的凌凯烨也懂了，跟着快步踏了上去。
　　“盒子里面的东西……”绛雪尘轻蹲下去，手里捡起的是刚才在小道上帮凌凯烨捡起的小盒子，但此时的小盒子却是敞开了口，里面空空如也。
　　凌凯烨见状，脸色一沉，力道有些粗鲁地拿过了那个盒子，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吗？”绛雪尘有些愣然，但也有些忐忑，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是妈妈留给我的，”凌凯烨半垂着脸，嗓音有些低沉，“很重要。”然后，低下身子在草地上摸索着起来。
　　绛雪尘感觉胸口一紧，轻抿了一下嘴，心里汹涌而至的是内疚，只觉得事情是因她而起的。于是，她也低下头，沉默地在草地上用小手拨弄着。
　　站在一旁的籁霜似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蹲了下来，帮忙。
　　也许因为天色已沉，一时半会他们也看不清找不着。
　　“不找了！明天我再来找。你们回去吧。”凌凯烨站起来说完就走开了。
　　绛雪尘望着他那背影，透着落寞，耳边回荡的始终是他那句话——是妈妈留给我的，很重要。
　　那样东西是什么呢？这么重要……
　　倏地，一个闪电让绛雪尘霎时回过神来。
　　“雪尘，我们还找吗？快要下雨了。”
　　“嗯，我们还是回去吧，天色这么暗，应该找不到什么了。”
　　两人站起来往各自的家走去，只是，绛雪尘不时地回过头，看着那片草地犹豫着，满脑子都是凌凯烨失望的背影。
　　还是先把籁霜送回了家，绛雪尘走回自己家的时候也不由加快了脚步。因为天空不时传来低沉压抑的雷声，貌似大雨正准备从远方滚滚而来。
　　是什么呢？可以放在小盒子里面的？
　　“该不会是……”绛雪尘脑里忽然晃过了哟个画面，“是耳环！”她记起来了，那天在食堂，耳环是用哪个盒子包装的，而凌凯烨也说过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遗物。
　　早已被染成墨色的天空，此时开始飘洒起雨丝了，那耳环这么精致细小，会被雨水冲走吗？他失望的神情又浮现上她的眼前，绛雪尘心里不舒服极了，叹了一口气。
　　不想了，毅然转身。
　　糟了，是哪片草地呢？
　　绛雪尘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自丈量了一下，在一片大概相似的草地上蹲下来。
　　眼睛在这个时候根本就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除了偶尔的闪电让她可以借用之外，基本上她都是靠着自己的细嫩的手指手掌去摸索，感触。
　　耳边依然充斥着翻滚的雷声，强势的大风无意间将雨丝的根也给扯出来，豆大般的雨粒由一颗两颗猛地一下子幻变成千颗万颗，自那看不到源头的深渊上掉下来，拍打在绛雪尘的身上，湿润的小花一点一圈地晕开，一朵小花还没完全绽放，另一朵却又砸了下来，逐渐地，花与花之间都没了界限，没了痕迹，都湿透了她的发丝，头颅，衣服……水珠自她的刘海逐渐蜿蜒下来，顺着她的脸庞一直往下滑，汇集在她水圆润的下巴尖上，形成了一条不断的水柱直往下坠。早已模糊的眼镜也被她一摘给放下在了一旁。
　　须臾的时间，绛雪尘全身都湿了。但她没想别的，脑子一根筋地想帮那个人找到耳环。
　　自小就没受过什么特别劳累的苦头，更别说淋雨这种虽说诗意盎然实际痛苦自身的事情，持久的冷雨拍打在绛雪尘身上，她也感觉到冷意强势入侵的颤意，头也有些感觉沉重。
　　咬一下牙关，应该可以忍一会的，绛雪尘没顾上身子微弱的抗议，白皙的小手还是不停地逐一翻开湿漉漉的草片。
　　不过，也会是失望的。找了这么久连个影都没瞅到，伸长颈项，再对比了一下路线和方向，换了几次草坪的位置，但绛雪尘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力气逐渐流失。自嘲地笑着，这就是懒啊，不运动的结果吧。
　　突然，绛雪尘像是踩到了一块石头，脚踝一歪，重心一时不稳让她不慎往前一扑，右手先接触地面，但强力猛地摩擦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右手手掌直泛疼意。
　　不敢用右手着地，绛雪尘紧咬下唇，左手帮忙撑地慢慢地从草地上坐起来，举起右手，那里好像擦伤了吧。不经意地，她望向了干菜右手碰触到的硬块。
　　突如其来一道闪电，让绛雪尘身体一凛。
　　是耳环！
　　她还是找到了！
　　绛雪尘忙用左手一个抹脸，甩开了源源不断的雨水，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耳环从草地上拿起。看着晶莹的耳环在手掌心上静谧地躺着，雨水不断地打在它上面，让它轻轻地颤动着，绛雪尘忽然感到颤动的不仅是耳环，还有自己的心。
　　紧紧地收拢起手掌，将耳环紧拽着，深刻地感受它在手心的刻痕，绛雪尘鼻头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知道是否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绛雪尘双眼一黑，身子像是没了力气地跌倒在草地上，迷迷糊糊地，她听到了有人呼唤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