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过客》安然若睡

12、011

　　绛雪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凌凯烨面前逃开的，只知道自己在那一个瞬间，被人紧紧地勒住了呼吸，让她怎么也喘不过气来，只晓得没告诉任何人便逃离似地自己坐车回校了。
　　原以为自己来到“初次”，可以压抑一下自己悲伤的情绪。
　　但她错了。
　　即使手里捧着自己最喜欢的几米画册，她的眼神都是空洞的，眼睛虽然紧盯着画册，但却似乎穿透了纸张，漂浮在不知何方的遥远。
　　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起凌凯烨的每一个神情，以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每一句都可以将她打入深渊的话语。眼里不断冒着水蒸气，她摘下眼镜，抬起头，不停地眨眼睛，猛地眨，倔强地强忍着。
　　就在绛雪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在晃动。
　　“小姐。”一位身材颀长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站在柜台前。因为背着光，绛雪尘看不清他的长相。
　　“呃，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赶忙收拾好自己脸上出神的表情，绛雪尘站起来。
　　男生看着绛雪尘，微愣，眼里流淌着莫名的情绪，“我是来还书的，这本。”眼神一收，男生将书递了过去。
　　男生的声音饱含磁性，吐出的字句像是在嘴里千回百转流淌过，低而不沉，混合着些许沙哑，但也清晰悦耳。这是绛雪尘第一感觉到的，但她也没多大留意，因为在她接过书的时候，那男生已经转身走了。
　　留下的是沉思其中的绛雪尘，出神地望着手上的那本书——《张晓岚诗集2》。
　　傍晚了。
　　把图书馆关上之后，绛雪尘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去哪呢？回学校吗？绛雪尘否定地摇摇头，不想回去。
　　第一次，绛雪尘内心出现了鸵鸟的心态。
　　不知不觉地，她来到了“说不出的爱”这间咖啡店门前。
　　尽管身体越来越不舒服，额头也似乎越来越滚烫，但绛雪尘故意地忽视它，拖着沉重的
　　身子，她缓步走入了进去。
　　一推开门，店内不是法文歌，依然是倾泻着Jay的歌。
　　绛雪尘像往常一样，径自走向了那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依然点了那杯咖啡，整个过程都没有留意周围的一切。
　　哀伤，静默。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透过落地窗，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明明眼前就是一片热闹与繁荣，但却好像都与她无关，只让她心里感到莫名的舒松下来，没有了一整天的紧绷与压抑。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
　　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
　　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
　　Jay那低沉的嗓音不断地在咖啡店里回旋着，那一字一句都飘进了绛雪尘的耳中，将她的思绪拉得好远好远……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她五岁那一年，她被街上一只黑不溜瞅的流浪狗吓得不知所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他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面前，身躯虽然略显稚嫩，但他还是代替了她与那狗对峙着。在那紧张的气氛下，却见他扭过头来向她展开一个令人心安的微笑，“别怕，有我在。”那一个瞬间，原本慌乱的心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简单的一句话给抚平了。
　　还记得，从那以后，他很喜欢拉着她满山的跑，说是要寻找幸福草；再后来，籁霜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还记得，每当她走至他身旁，总会轻易感受到他身上那一股仅属于他独有的阳光气息。
　　还记得，他想妈妈的时候，总喜欢咀嚼“益达”口香糖，那忧郁的神情令她好像好像走上前替他抚平他的忧伤。
　　还记得，他打篮球时的眉飞色舞。
　　还记得，他的眉毛很粗很浓很黑，总把他单眼皮下的眼睛映衬得异常深邃。
　　还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好看，眉毛轻挑起来，洁白的牙齿闪耀得让人的心也跟着轻飞扬起来。
　　……
　　虽然逃开了凌凯烨，但她却发现自己其实是逃不开所有有关他的回忆。很多很多属于曾经的记忆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向绛雪尘涌来，视线逐渐模糊。
　　他的每一点每一滴，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但是，又能怎样呢。
　　在今天，就在她喜欢他那么多年以后的今天，他如此的开心地跑来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不是她。呵，他不喜欢她啊，那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心里很苦，很涩，还很痛。
　　也许就像她眼前这杯咖啡吧，不加糖时的滋味，只有喝了它的人才会知道。而凌凯烨，从不喝咖啡的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味道吧。
　　绛雪尘一手托着随时想往下掉的头，一手无意识地搅拌着她眼皮下的咖啡，任性地忽略自己逐渐滚烫的身体，无所谓地扯开一朵悲哀的笑容，任由悲伤的情绪将她淹没。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无论如何也抵不上心里的难受。
　　曾经，她自以为他对她，总是会有那么一丝特别，但她却忘记了他对待她好的同时，也对籁霜很好。
　　其实，他会喜欢上其他人，她不是应该早就想到的吗，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籁霜，会是一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且，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真心喜欢的人和她真心相待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多么奇妙的缘分啊！这缘分却让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无所适从。
　　顷刻间，绛雪尘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心里空洞洞的。
　　泪，终于不争气地自绛雪尘的眼里滚出。一颗，两颗，三颗，源源不断地淌落在因她头颅低垂着的眼镜片上，很快就模糊了眼镜，还有些泪珠滑过了镜片，笔直地坠落到她眼前的咖啡杯中。瞬间，泪水便融化在了咖啡里，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此时，一片白色的东西在桌面上被推到了咖啡的跟前。
　　但满眼泪花的绛雪尘看不清楚，她一下子变得迟钝起来，慢了几个拍子似地摘下眼镜，眨了几下眼，将泪意试图眨走才看那桌面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边角印有淡雅小花的优质纸巾，纸巾的另一边上有一只手在轻按着。那手，白皙修长，比钢琴家的手还要漂亮，顺着手往上看，可以看到手腕处的银白色法式袖扣，精致优雅。
　　手？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绛雪尘抬头，发现桌子对面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个男生，由于泪意朦胧，她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但感觉他目光应该是放在自己身上。绛雪尘尴尬地低下头，但耳边与脸颊上的嫣红还是泄露了她的窘迫。
　　“谢谢。”绛雪尘伸手拿过纸巾，将脸上的泪意擦拭干净，声音还是有点哽咽，略感羞怯，红肿的眼睛和鼻头让人感觉她像是一个脆弱的小白兔。
　　“你还可以吧？”沉稳的嗓音随着音乐流淌入耳。
　　“嗯，没事。”匆匆一瞥，绛雪尘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话。
　　一阵沉默。
　　“咖啡，不能喝了。我再为你调一杯吧。”男生像是没察觉，低声温柔地询问了一句。
　　“不用了。”直接的反应不仅让男生停住了起身的动作，就连绛雪尘自己也感觉自己的失礼，补救地掀起微垂的水眸，“呃，不用麻烦了，谢谢……你是调咖啡的？”
　　“嗯，可以这样说。”男生意会到她的拘束，没有起身反而顺意倚在椅背上，双脚随意交叠，一手还搭在了梨花木椅的浮雕扶手上。
　　“哦。”他怎么还坐下来了？如果是以往出现此种情况，也许绛雪尘还会礼貌地跟他交谈一下，但今天不行。她没这个心情。
　　因此，又一阵沉默。
　　绛雪尘低下头，不出声，想必对方会感觉无聊会自己走开吧。
　　而且她口干舌燥，头疼得厉害，太阳穴一阵突突地响动，两只按摩也只能意识形态上减轻些许负担，自嘲一笑，活该吧，谁叫自己不睡觉地去淋雨呢。
　　阵阵袭涌上来的疲惫感让她的身体一下子感到很无力，绛雪尘放松下来，合上双眸，也靠在椅背上，什么也不再想，只想休息一下。
　　耳边倾泻着的是熟悉的旋律，还有店内轻声细语的交谈，原本应该是安神而惬意，但绛雪尘终究是感觉呼吸压抑困难，头重脚轻。
　　渐渐地，意识似乎在漂浮，所有的知觉都从身体抽离开一样，似有若无地，感觉身前扑来一阵清朗的气息，“小姐？”
　　绛雪尘想睁开眼，看看是谁，抓得她的手臂很疼，但终究是虚弱无力，慢慢地，便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