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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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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希因服用大量安眠药,已经丧失了知觉,被送往医院急救。
好在发现及时,性命无碍。
过了几小时后,莫言希睁开了眼睛,见自己吊着点滴,四周雪白,就立即明白这是哪里。
医院对他来说,是最熟悉的地狱。
母亲和父亲都在。父亲见自己醒了,没事了,就一声不响的走了。但是之前莫言希的确在父亲脸上,发现了那抹关切。
父亲从来都生硬着一张脸,莫言希从小就害怕他,以为他不爱自己。
“儿子!你疯啦!你别再吓妈了!你居然放那么多安眠药在屋里?你是不是随时准备离开妈呀?儿子啊,”莫夫人扑到儿子身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妈老了,妈已经经不起吓了!你要是真走了,谁来陪着妈呢?!”
莫言希眼眶也红润了,紧抿着唇不说话。
莫言希眼珠生硬的转动了,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扫射着,没发现他寻找的东西,他皱了眉,微略的显露出焦急,干涸而粘在一起的两片唇动了动,牵扯出一根血丝。
莫夫人连忙拿水来给儿子润喉,嘴里说着:“你想说什么啊?”
莫言希的唇湿润了后,感觉舒服多了,他轻轻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妈……米贝来了吗?”
“……”莫夫人愣了愣,默默的帮儿子理了理被子,不回答。
“妈!她是不是……”
“儿子!儿子!我的好孩子,咱不去想她们了,啊!”莫夫人鼻头一酸,一把抱住他可怜的孩子,痛心疾首的呼唤着,“她们一个个都没良心!以后就妈陪着你!你要是哪天不行了,妈就跟你去见阎王!”莫夫人说得句句真诚,感人肺腑,到最后,泣不成声了。
“她果然……不会来了……果然也是这样……谁知道真相后,都会躲避着我的,不管以前对我多好……妈,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很傻,”莫言希突然正对着母亲,一本正经的样子,像傻子那样说话,“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啊,真是万能,什么都可以打破,什么都能化解。我是白痴。而且上了一次当,第二次还会扑上去。呵呵,至少说明我是个勇敢的白痴。”
莫夫人捧着儿子的脸,心疼的摇着头。
“唉!屡战屡败,越败越勇。妈,你说你儿子勇敢不?!佩服我不?”突然觉得眼眶内一阵温热,莫言希赶紧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自杀,就是害怕亲眼见到米贝的离去。结果米贝还是走了。
他盯着天花板,以为眼泪就不会滑出来……
结果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一行清明的泪水,从莫言希眼中滚落而出。
这时,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
“大概是李妈!给你送你最爱吃的菜来了。”莫夫人说着,擦干眼泪跑去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女孩,女孩伸了个脑袋进来,细致的五官,唇粉嫩得如桃花般,脸似珍珠米般白皙。
莫言希抬眼看见她了,眼底立即闪过一片狂喜。但瞬间就掩藏起来。
“米贝,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算你有良心,见哥哥快死了,要走也会说一声。”莫言希打趣的说。
“希希!不许你胡说!”莫言希紧张的阻止儿子。盯着米贝,怀疑的问:“米贝,你没走?”
米贝平静的摇摇头。
莫言希脸上又泛起了一阵惊喜的红潮。
莫夫人看看儿子,心疼万分,把米贝拉出了房间,严肃的说:“米贝,希希的病你也知道了,艾滋会传染,而且是没救的。你要离开,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请你……”这位母亲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请你走得轻巧些,别伤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啊!呜——”莫夫人说着,终于憋不住失声痛苦起来,害怕儿子发觉什么,她只能拼命拿手掌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会走的。”米贝真诚的打着手语,“我要一直守护着他!”
莫夫人是学过点手语的,她看懂了米贝的意思,一个感激剔透,忘形的抱住米贝的身躯,失声喊到:“我的孩子啊!妈就知道你心好!妈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希希的!你那么善良!妈知道……”莫夫人已经语无伦次了,“委屈你了,你为希希受的苦,下辈子妈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米贝眼睛红红的,拼命摇着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米贝留在病房里精心照顾着莫言希,而且有她在时,谁都不许进来。
莫言希知道她是害怕其他人受感染,心里明白,可是也不敢说出什么。
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莫言希吼一句饿了,米贝就赶紧亲自煮了吃的,给他送去。
“我要你喂我!”莫言希这时会孩子般的撒娇,嘟着好看的红唇,仰着漂亮的脸。
米贝会轻轻一笑,温柔的点头。然后心细如尘的一口口喂进他嘴里。
每当莫言希边吃东西,边抬起头,撞见那双纯净的,闪动着光泽的眼睛时,他的心脏就会“咚咚”的撞击。
“唉!米贝!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于心力衰竭!”莫言希有时会贫嘴说。
米贝就会一笑,宠腻的点点他的头。
有时他也会想起米贝的未婚夫,然后紧张的再次确定:“你们真的解除婚约了?真的?没骗我?”
米贝乖乖的点头。
见莫言希那股单纯的愉悦表现在自己眼前,心里那有股阴影,更加挥之不去——离返回天庭的日子,已经只剩下短短一个月了。而且,自己是向九皇子说明了情况,诅咒发誓才能继续留在莫言希的生命最后的。
一个月结束后,她要怎么告诉这个越来越依赖自己的莫言希——我要上天了,我要嫁给玉帝的儿子……这不是笑话吗?谁会信?
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吧,莫言希可能会好受点。米贝想着一个月后的情景,想得入神了。
“想什么呢?想我吗?”莫言希用手在米贝眼前挥了挥。
米贝冲他一笑,点点头。
莫言希就会很开心,他的快乐如此容易满足。
有时候莫言希也会红着脸拉着米贝的手,略带不好意思的表白:“你能在我身边陪我,我真的开心死了!以前我对你那么坏,米贝,你怎么总是对我那么好呢!”然后一个人仰着脸在那儿幻想,“哇,你想想,要是我是个健康的人该有多好!我爱你,你也爱我。我每天牵着你的手,带你去散步,我也能做饭给你吃,把你喂得跟小白猪似的!然后我们生一窝小小猪……”说着说着,一个人泪流满面。
米贝一阵心疼,连忙忙他擦泪。
“米贝,”他突然严肃下来,用前所未有的真诚,表达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我爱你,就缠着你,不管你会不会得病……其实很多时侯,我真想大声的骂你,把你赶走。我若是赶你走,你会走吗?”他傻忽忽的问。
“……”米贝也傻忽忽的摇头,摇得很坚决。
“呵呵,我就知道!因为你是个笨蛋啊!”莫言希揉揉米贝顺柔的头发,“但是说实话,我从未想过真能和你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这样子,我还能求什么呢?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已经充满了感激。其实我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到我病变的时候,我一定会狠心赶你走的。那时候你可别怪我!”
米贝鼻头一酸,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我不会离开的。
“哎呀!你会不会觉得我突然很肉麻很罗嗦!”莫言希突然撑起身子,正儿八经的问米贝。
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突然有很多话要告诉你!而且再酸都说得出口……大概是,”他仰望窗外的蓝天,“害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
米贝突然难过得忍不住了,瞥过了脸,不去看他。
又过了两星期。
“米贝,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我能出院了吧!出院后,我一定听你的,认真的学习!”莫言希坐在床边,笑嘻嘻的说。
米贝无精打采的摇着头。
莫言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蹦起来,在床上跳啊跳的:“还不能吗?你看我的身子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要出院我要出院!”他人高马大的个头,踩在床上头都快顶着天花板了。
见莫言希像猴一样不安分的跳来跳去,米贝吓得花容失色。她忙制止住莫言希,让他别再乱动了。
莫夫人闻声赶来。
“妈!我要出院!我已经好了!”莫言希耷拉着肩膀,“你不知道,呆在这里我快憋疯了!”
“呃……”莫夫人尴尬的看看米贝,正好米贝也在无助的向她求救。
其实,早在一星期之前,医生就把化验结果递给了莫夫人——莫言希已经由HIV感染者,转化为艾滋病患者,而且,为了不引起莫言希的疑心,就在莫言希熟睡时,大家已经偷偷把他转到一间布置一模一样的隔离病房,每天都有特别的护士来打针送药。
所以,要出院,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莫言希见大家面有苦色,愣了愣,随即玩笑的说,“难道敌情有变?”
“没有没有!儿子你别一天到晚的乱想。你呀,就安心在这里养着吧,有米贝陪着你没事的。医生说,现在外面正是换季的时候,你不适合出去!”莫夫人随口搪塞着。
莫言希低头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心的说那好。
“那好吧,反正有米贝陪着我,非常舒服!”
“坏东西!”母亲拍拍儿子的头,坐了会儿,就回家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米贝跟莫言希。
“陪着我,你闷吗?”突然,他认真的问,带着心疼,欲伸手去拉过她的手,却不知为什么,手僵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放弃了。
米贝摇头。
莫言希这才塌实的躺下,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言希开始反复的出现低热,附带着腹泻,而且越来越嗜睡。
不管睡多久,醒后他还是会感觉到全身乏力。没过几天,他明显的消瘦了。
大家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离回天庭的日子也越来越接近,让米贝有点手忙脚乱了。
一天,莫言希突然觉得手肘上有点痒,伸手抓了抓。
两小时过去了,还是隐隐作痒,反手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只见皮肤表面已经出现大面积的皮疹,并且有扩散的趋势。
莫言希心猛的一沉,随即知道,离死神已经不远了,他看着窗户下因太累而熟睡的米贝,他的睫毛隐约在微微跳动,原来她连睡觉都不安宁的。
全身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原来,当死神还在遥远处凝视你的时候,说起死亡是不足以威胁的。但是,当死神已经近在咫尺,又有多少人,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你知道吗,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
莫言希深情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孩,在心里默默的念,为她祈祷,后半生健康平安。
再凝视着她看了半小时,眼底是一片深深的留恋不已。
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叫醒了米贝:“喂!我饿了,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绿豆粥!”
难得像莫言希这么病重的人,胃口还这么好。米贝一跳而起,二话不说就回家做去了。
莫言希下了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美丽如仙女的女孩米贝,正小跑在阳光下。她脑后那个可爱的马尾,正节奏而规律的摇摆……
再见了,亲爱的。
那将是,他看见米贝的最后一个背影了。
莫言希一把扯掉了血管上的点滴针,从空空的洗发水瓶子里摸出一小瓶药,那是他藏了好久的,这个计划,遥远而重大!
取出一颗白色的小药丸,他凝视药丸几分钟,最后笑笑。
含在口里,和着水,一口吞下。
然后就等着吧,死神一会儿就要来了。
莫言希虚弱的躺在床上,全身的痛痒使他不由的心烦。
而一想到米贝,又是一股莫明的清凉。
美丽的米贝,她现在还在回家的路上,当她细心的煮好了粥,满心欢喜的送来时,大概他已经在太平间了。
米贝……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那将是……终生最大的遗憾……
……
两个小时后,来打针的护士发现了已经全身冰凉口吐白沫的莫言希。
医生连抢救都不必了,因为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了半小时了。
如此鲜活的生命,又溜走了。
主治医生还记得这个男孩子,他帅气而霸道,他是唯一指着自己鼻子骂:“你到底会不会治”的人。
如今的此刻,他应该安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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