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勿念》玉紫笛

3、心灭

　　“陌殇，可好？”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着实一愣，抬眼，逆光处一袭红衣的绝色、女子正对他招手微笑。只是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到一团似火的模样，那温度灼伤了他的眼，融了他的身，烧了他的心，痛得让他想死……眼角发红，隐隐有些想要落泪。
　　高挽发髻，眉目如画，红似血的唇勾起，眼神明亮专注，在眼波流转间透着无法拒绝的魅惑，以及那些在眼眸深处他无法踏足的黑色深渊。
　　他愣住，轻声道：“还好。”两人相对无语，气氛甚是尴尬。“爹爹，你在这里啊，娘亲说饭做好了，该回家吃饭了。”孩童的稚嫩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好漂亮的姐姐啊，爹爹这是你的朋友吗 ？”眨着天真无邪的双眼，毫无心计的问起。“歉儿，不得无礼。”而后他看到对面的女子依旧是笑盈盈的站着，双眼却敛去了所有的感情，唇角的笑倒是扩得更大了。“这是你的孩子？”“是的。”他诺诺，手脚无措的不知放哪，头也低下不敢看向她。
　　“歉儿，你今年几岁？她蹲下，与歉儿平视。“三岁。”“是吗？”她眯着眼掩嘴笑了，气质说不出的妩媚，姿态道不清的雍容。“歉儿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歉儿，歉儿的名字，爹爹说他欠着某个人的情，想以这种方式来道歉。”
　　她愣愣的转向在一旁的陌殇，“是……真的吗？”“我……”他偏头不愿意看向那眼中悲痛。“那个，虽然唐突了点，我，我可以，去你家吗？”她问。他本想拒绝，却被歉儿抢先一步。“可以的，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呵呵，真可爱。”她伸手按在了歉儿的头顶，揉碎了她的发“歉儿也很漂亮啊。”歉儿红了脸，躲在他的身后，小声的说“谢谢。”
　　“陌殇，歉儿，回来了。”一个简单温馨的木屋，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说。她静静地屹立在门旁，脸上是恬淡而温婉的笑。她打量着这个女子，并不漂亮，顶多算是清秀。但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清新感觉，如他。这个女子，就像是为他而生，两人也注定会结合在一起。她想。然后，一种不应该出现的自卑感深深萦绕在心头，这样淡雅的女子，注定是她这种被世俗污染的人比不过的。
　　“有客人吗？”那女子用力的嗅嗅，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你，你的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你好。我是蓝耳，如你所见，我的眼睛有些问题，所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淡淡的咿侬软语，不卑不亢的语气，善意且热情好客。
　　才只是初见，她对这女子就只有那无尽的赞扬。
　　‘看来，我真是输了……’她敛下眼，如葱的莹白玉手在宽大的衣袖下攥成一团，再次抬眼却定定地看向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海，融入骨血。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目似剑，气宇轩昂，一袭白衣穿出了嫡仙般的味道。“陌殇，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声上次未说完的话。”“什么？”他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终于要来了吗？但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吗？只是，为什么会如此悲伤？
　　“再见。”红唇微张，眼睛被随风扬起的发丝遮住，看不清神色，紧密着嘴唇，从他身边离去。犹如当年他对她做的那样。静默，没有挽留，亦没有出声阻止，犹如当年她对他做的那样。
　　再见，再也不见。她唯一爱着的人，哪怕爱你是一种诅咒，她也会一直爱下去，决不放弃！
　　时间冲刷不去的刻骨铭心，比起拥有却无法幸福，倒还不如放手，虽然痛，但至少，你很幸福。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奉献，本来是苦涩的心在看到他一家三口幸福的微笑时，又充满甜甜的味道，只是这种味道甜的过头，腻的过分，又有些微微发苦了。
　　陌殇，祝你幸福；陌殇，请一定要幸福，陌殇，我愿付出生生世世的爱情来保你生生世世的幸福。
　　陌殇，对不起，我还未说出那句“我爱你。”
　　陌殇，我爱你，真的，我爱你爱到心都痛了。
　　陌殇，陌殇……莫伤，莫伤……舌轻卷，缓慢的细细品味着，然后吐出。
　　我绝不伤你！
　　还有，我的名字……抱歉，让你忘记这种事情。只是，名字是蛊，是毒，是咒。是一旦被叫出就要生生世世追寻的咒！但，我不悔……
　　陌殇，我叫……
　　雾莲……勿怜……
　　在那空旷的土地上，原本清晰的背影被突然的大雾阻隔。那似火的耀眼红色也渐渐消失，陌殇清楚的看到，那红色在瞬间消失，犹如分子般消散于世。他叫嚣着冲上去，却只看到在地上的一袭红衣……
　　暗红犹在，佳人何去……
　　“这是她为你穿上的……嫁衣……当年，她就已经做好了，本来打算就这样嫁给你，可你却……”他抬头，满眼的悲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的黑发男子。他认识他，夜念，她的直属暗卫。后又紧抓着那件嫁衣，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不，不会的。怎……”声音戛然而止，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却突然浮现那刻意被封印的记忆。
　　“陌殇，我叫……雾莲。”“雾莲？”“恩，雾莲，勿怜。我本贱命，却又不甘，执着于唯一，是一旦爱上就会永远追寻的人。”“若对方不爱呢？”“若对方不爱，我就会……死。”“额，对不起。这么重要的事。”“没关系的，因为是陌殇。陌殇，我……呵呵，我最喜欢，最喜欢陌殇了……即使你不爱，我也定会陪在你的身边，永生永世，就算成为烟雾，也要环绕在你的身边，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和陌殇在一起了……我啊，已经活得太长了……”
　　雾莲，勿怜，他心中念着这个名字。静静的泪从眼旁滴落在那用鲜血凝成的嫁衣上。
　　雾莲，你也算是岁数不小的人了，怎也如此痴傻？他不是不爱，只是不能爱啊！爱上他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着用药物勉强维持的身体，已经撑不过三天了……
　　雾莲，三年不见，你可安好？明明想问却为何说不出来？那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去。我本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你可知，没有你的世界哪里有他的幸福？
　　“殇儿，功课做得怎样？”柔声温婉的嗓音在这空寂的大殿上响起，那芊芊玉手抚过他紧皱的眉。“很好。孩儿还被太傅夸奖。”低眉顺目，轻声道。仿佛这样就能不去惊扰这人。“是吗？”涂满豆蔻的手用力一扯，将他拉进带着淡淡的胭脂香粉味道怀里。“殇儿，我可就只有你了……所以，不要让我失望……”蛊惑的声音犹存耳边，躲不过，便被迷了心智，只不过，他又怎会轻易任人摆布？！
　　“是。孩儿明白。”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潇洒稚嫩的背影。
　　在锦衣华服的掩饰下，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肮脏，也由胜利者将其粉刷成奢侈的富丽堂皇。在这个到处都是腐烂气味的地方，勾心斗角是最平常的家常便饭。
　　“启禀皇上，五皇子身患绝症，绝活不过十八岁。”随着太医的一句话，满朝哗然，他也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宣判死刑。皇后所生的嫡亲皇子竟然身患绝症。本该是随有力的皇位继承者却出了这种事，这该如何是好？
　　然后，他只记得在一片吵闹中，他笑了。依旧如平时那般儒雅的笑，在看到母后发疯似地向他冲来，他不闪亦不躲，当年你用尽心机得到的皇后之位，又用尽一切手段来保他平安。这一切不就是为了那个位子吗？只是已经完成不了你的期望了，已经没有用处的他还不如就这样死了！不过，他不甘啊！
　　活下来了，他躺在床上，既失望又庆幸。至于为什么他并没有深究。不相信自己的寿命只有十八岁，他努力想要证明，不过也多亏这个原因，他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奢华坟场上并没有人去在意。呵呵，十八岁那年，他就离开了那里。却遇上了他一生都逃不开的咒。
　　那女子一身红衣，却有着羞涩素雅的笑，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又深陷其中，无可自拔。那一瞬间，空荡荡的心就像是被填满一般，涨得发疼。在与她相处的日子里，就像在捧着一个易碎的梦。在又一次吐血之后，他就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雾莲，你本是不死之人，他这垂死挣扎的人又怎会给你幸福？他给不了你永生永世的爱情；给不了你一生一世的幸福；甚至给不了你短短数十载的快乐！你可知，当他对你说出那决绝话时是怎样的痛？他生生忍住欲落下的泪。终于，由他一手导演的戏落幕了。
　　曲终，人散，终不还……
　　长久的时间里，你一定会忘记我，所以，请带着我的那份与你一起幸福。
　　自他逃走之后，在一片荒漠的地带遇上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那便是蓝耳。他逃不了良心的谴责，便救了这两人。蓝耳的苦衷，她不说，他便不问。他们两人都是有着悲伤过往，难免会有些惺惺相惜。而且，我之所以会再活三年，也是因为有了蓝耳的医术。对她，我终是心存感激。只是，没想到，竟让你误会了……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想要忘记你，可是没有成功，这样只是让他在这黑色的爱情旋涡中越陷越深。
　　罢了罢了，既然你已不再，那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我也随你去了……
　　雾莲，纵使无法进入下个轮回，纵使背负万劫，我也要弥补我的错误，和你一起，无怨无悔！
　　爱情不过是一场戏，有悲有喜，又酸又甜，但只可远观，如若深陷其中，那便是满心苦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