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时代》秋天的树

1、第 1 章

　　纪阳的名字在文理分班之前，早已为卫晓楠所知。

　　实话说，卫晓楠很喜欢高一那个班。班主任是个可爱的胖胖老头，同桌是浑身喜剧因素的高个男生张旭，前排有全校知名的才女加美女吴静，后排守着个性帅气的大班长詹俊维。总而言之卫晓楠被这么一圈可爱又可敬的同学包围着，着实幸福得紧。

　　张旭出名是因为他老唱歌。唱什么歌？他有一阵子忽然迷恋粤语，无论什么歌，土的洋的，民族的流行的，甚至儿歌，到他嘴里都被改造为粤语版。最有名的就是那首粤语版《小芳》，唱到全校流行的程度，到最后只要他一在教室里张嘴，周围众粉丝一定齐唱小芳。

　　做为同性，吴静是卫晓楠唯一承认的美女加才女。不仅仅因为吴静的确成绩优秀，更源自吴静有一把体贴清爽的个性。这让她与西施比也许略显普通的脸增添不少属于年轻女孩的自然秀丽和人格魅力。卫晓楠很喜欢和吴静讲话，吴静的声音柔软却不孱弱，爽朗却保持着适度的矜持和分寸。

　　詹俊维做为班长也是相当服众的人物。卫晓楠不太清楚什么词汇能形容这个并不帅的男孩。虽然外貌一般，但是卫晓楠不得不说，詹大班长的个性真是太男人了。不管文法通不通，某些流行词汇更容易准确地抒发内心的感受。詹俊维身上有一种领导气质，使得所有同学在他跟前都在“存在感”上矮了一截。他个子不算最高，却常常用俯视的目光，不急不徐的沉稳语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似乎比同龄人略成熟的气质，把任何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熨得平平整整。

　　卫晓楠高一的生活过得悠然自得，每天和这些或喜欢或崇拜或暗暗钦慕的人们打交道，实在是幸福得冒泡。暑假自然也是神仙入山一般不知红尘。

　　然而没有任何预兆地，暑假过完来学校报到，卫晓楠经过大布告栏时看到几张红底黑字的大纸上张贴出来－－那是文理分班花名册。卫晓楠张着嘴巴从第一个名字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头脑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谁的名字。她看到张旭分到了一班，吴静分到了三班，詹维俊在二班。小集团居然全被打散了。晕了好一阵，卫晓楠才想起来应该找找自己。从头又扫了一遍，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二班的一栏里。卫晓楠短时间内脑子变迟钝了。除了詹俊维，新二班里几乎没有过去班级里关系比较铁的同学。而詹俊维，这个人虽然令卫晓楠崇拜加偶尔想入非非，却一直有一种不容易靠近的距离感。

　　当然，她更加没去注意写在她下面的纪阳的名字。

　　坐在新班级的教室里时，她偶尔感觉有一道目光总是扫向自己。抬头四周注意，又马上遗失目标。

　　卫晓楠很快忽略了那奇怪的被注视感，而是被坐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讲话的男生吸引了注意力。男生叫申恺，和他一直侃在一起的男生叫刘胜，对面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跟他们很熟识的样子，叫彭雪佳。这几个名字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卫晓楠只是绕有兴趣地听他们说话。

　　申恺很能说。卫晓楠后来开玩笑，说申恺应该改名叫“神侃”。这自然就变成了申恺后来高中时代的外号。

　　卫晓楠没预料到的是自己居然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申恺侃晕的女生。当然了，卫晓楠自觉自己被侃晕和彭雪佳完全陷进去是有区别的。

　　不久卫晓楠还知道了一件事。申恺、刘胜和坐得离他们这片有一段距离的纪阳，三个人在他们高一的班级里是“铁三角”，形影不离的哥们。

　　但是在卫晓楠看来，纪阳和申恺的个性其实南辕北辙。

　　至于再后来中学时代的最后两年里，卫晓楠、彭雪佳、申恺和纪阳四个人形成的奇怪的“密友”、“情敌”的四角关系，在班里成为佳话或是流言，就是一个有点曲折的故事了。

　　对于自己是如何被申恺侃晕的，后来卫晓楠自己有这样一番认知：申恺并非单纯靠嘴取胜。事实上，申恺这个人的个性是很随和容易交往的。对任何人他都会付出很多耐心，令对方感觉和他在一起是如此舒服。如果单论语言技巧，申恺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一口透着喜感的纯正京腔和北京男孩独具的通俗“幽默”。这类语言上的雕虫小技，詹俊维、纪阳这类人都不屑一顾。而申恺却不介意自己的“大众化”和“下里巴人”形象。在和申恺之间“有感觉”的那段日记里，卫晓楠多半着实感动于申恺贫嘴背后的直率和善良，与纪阳对比的话，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憨厚朴实。

　　“有感觉”三个字在这里似乎并不那么实在，但确实是卫晓楠中学时代难得的感情跃迁。也许没到头脑发昏的程度，却着实有过好感、吸引和嫉妒的切肤感受。好感来自申恺在日常交往中的亲切感，吸引源于申恺那种特别的态度，嫉妒则全部拜彭雪佳所赐。

　　卫晓楠记得比较清楚的细节是上课无聊的空隙她在申恺背上写字让他猜。这种偏于暧昧，或者说总是将纯洁的友情引向暧昧的小动作，对申恺和卫晓楠之间那份逐渐升温的关系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后导致两人的眼神已经完全不能受控于同学之间的正常范围，加上中午两人的偶尔出双入对被人留意，班上的流言便开始暗潮汹涌了。卫晓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申恺在周围明察秋毫的同学眼中已经俨然是一对情侣。当终于发现外人的反应时，她还有好一阵不适应，虽然感觉奇怪的同时也会感觉到很多甜蜜，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不安。

　　当卫晓楠和申恺的“情侣”关系被周围人默认后，彭雪佳和纪阳从“周围人”中突出出来，总是逡巡在卫晓楠和申恺附近－－他们是对卫申的“恋情”反应最大的两个人。其中彭雪佳让卫晓楠品尝了嫉妒的滋味，纪阳则给了卫晓楠一个体会“有人为你吃醋”感觉的机会。

　　彭雪佳最初接近申恺时便很让卫晓楠介意了。很明显她没有掩饰对申恺的好感。当卫晓楠发现自己的嫉妒以后她做了一个逆流而上的决定－－主动与彭雪佳熟识并成为密友。卫晓楠的初衷当然是知己知彼，然而这段“三角关系”的复杂推进过程中，卫晓楠却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申恺也喜欢彭雪佳，而且和自己相比，彭雪佳更适合申恺。虽然有如此的觉悟，要卫晓楠将同学默认的“官方男友”拱手让人，她绝对心有不甘。也许后来的卫晓楠不会去做这种“强扭瓜秧”的蠢事，但当时的她还没有那么多“得”与“失”的经历，一旦发现会失去什么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惶恐，第一反应是紧紧抓住不放，而不会去仔细考虑是否应该主动放弃。但是蠢事做多少次仍然是蠢事，申恺的心明显偏向了彭雪佳，此时卫晓楠的一张扑克脸的结果只是让全班看了一场“二女夺夫”的活剧。卫晓楠很快发现自己很讨厌这种不正常的感觉，她觉得日子过得压抑。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限制或者压制，不喜欢被圈定在某个范围内。她慢慢明白其实恋爱就是一场束缚与逃脱的游戏。虽然有幸福的时候，但纠缠起来也让人不胜其烦。于是她在一个人坐花园思考了一个晚上后，决定退出这场较力。YES,I QUIT。卫晓楠后来每次对自己说这句话都伴随着渴望的轻松感，虽然有时候她也感觉似乎放弃慢慢成了习惯。

　　在他们的三角关系如火如荼的同时，纪阳的角色也登上了前台。在和纪阳熟识－－更准确的说是纪阳主动靠过来和卫晓楠熟识－－过程中，卫晓楠终于发现纪阳就是最初那道注视目光的主人。

　　说起来纪阳和卫晓楠之间的渊源要比卫晓楠与申恺或者彭雪佳深很多－－卫晓楠小学二年级之前和纪阳是同班同学，而纪阳居然还记得卫晓楠及她的转学离开－－要知道那已经是整整十年前，而且是他们七、八岁时候的事情。反正卫晓楠对一年级时候的纪阳记忆全无。以至于纪阳用这份前缘与卫晓楠套近乎时面对卫晓楠冷淡的反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虽然如此，卫晓楠承认，初中时候她还是听到过不少关于纪阳的风评，对这个名字也并不陌生。至于这些风评的性质，卫晓楠只能说，没听谁称赞过纪阳善良。非要找佳评的话，聪明勉强算吧－－因为用在纪阳身上聪明经常被狡猾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