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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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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样,五月份的C市是个桃花满是盛开的季节。
老人们经常会搬着年纪可能也已经半百的红色陶漆椅子,对着膝下的稚嫩孩子们说一句:C市啊它虽是小,但是古老着呢,开着车沿着东面一直开去,到了山底也就到了C市的尽头。
可能C市的老人们最感谢的是政府终究将重工业开在了市区以外的很远处。所以,这个时候,站在大厦的顶端向东方的远处山顶望去,能看到一片绿叶之间夹杂着粉嫩,遗留的香气在高空中回荡。远山后面正有一轮朝阳缓缓升起,黄与红的色调映射着天空及高山,让见了的人只知道,它,真美的不可方物。
这样花团簇拥的美丽景色、以及夹杂着夏季的清新味道,让人们的脸上平添了很多喜色,而刚刚过了劳动节的人们,脸上的喜色更是如同自家女儿要出嫁般,欢快的很。
NK公司内,同事们也欢快的很,归其原因是广告部组长凌烟用快餐犒劳员工。
同事大块头,二十五六岁,就因为身高马大,被公司里面戏称大块头,但为人很正直。他一脸正经的问:“组长,你这是快办喜事了吗?”
话毕,整个格子间内哄堂大笑,凌烟工作时严肃的神情也被逗笑了,尖头高跟鞋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哪那么多废话,吃完早干活,一会儿把马上要上市的楼盘广告创意给我,若是不通过,就是你办丧事了!”
大块头被憋的脸通红,但就是豪爽,立马立正点头:“Yes Madam!”
一句港腔又把大伙逗笑。
张琳听着也笑了来凑热闹:“烟姐,你这藏得怪深的啊,是跟林总吗?”
旁边有八卦爱好者听到喜事这话题,扔下手中杂志就哀号:“嗷,怎么都要结婚了啊,像烟姐还有亚泰总经理这样的人都结婚了,我们还崇拜谁去啊!”
凌烟听到亚泰总经理结婚几个字,眉头一跳,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扔下一句“你们慢吃”便走了。
张琳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招呼着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下午从外面回到办公室的林峰,看到安静的仰在沙发边缘的凌烟,被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凌烟眼睑轻合,好似闭目养神般,却是从内而外透露出了一种悲伤。
林峰向门外正要跟着一起进来,嘴里还正-念叨着明日行程安排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退开,林峰反手将门关上,迈了几个大步站在凌烟面前。
凌烟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却仍然轻闭着眼睛。
林峰看着凌烟假意睡着的凌烟半晌,忽然怒极反笑,反身离开沙发,绕过办公桌,坐在椅子上转了转,定定的看着她陷入回忆。
那时候,林峰已经是法国C大大二年级学生,因为被老爷子再一次轰炸很是苦恼,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飚着。
林峰是被自家老爷子给轰来的,老爷子本是对他极其宠爱的,但是林峰总是不把心思放到家族产业上,很让老爷子气愤。老爷子一怒之下,也未管儿子儿媳妇的百般阻挠,愣是把孙子林峰赶到法国。
老爷子又重复着一年前说的话:“不管你学的是什么,你必须给我学点有用的技术再滚回来,不然就永远别回来。”这一次,林峰因为老爷子的话再一次烦躁起来,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让他满是怜惜的女孩子。
一个穿着白裙子短袖衫的女孩子安静的面对着巨大喷池站立着,约165cm的个子,瘦弱娇小,直顺的黑发柔柔的披在肩上。林峰着了魔般下了车接近了那个女孩子,他觉着看这个女孩子的背影有一种空灵的美丽。
女孩子就是凌烟。
当他看到女孩子咬紧着下唇在轻微抽泣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她粉嫩的脸颊上满是泪水,仍然止不住的向下流淌,大大的眼睛毫无神采,只觉着像极了那个葬花的林黛玉,即使脸型不像,那种流露出来的忧伤却让林峰瞬间想到了林黛玉。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林峰没有对凌烟搭讪,他就静静的看着凌烟,然后听到凌烟口中喃喃着一个叫做“家言”的名字。
而第二次见到凌烟时,凌烟又把林峰震住了。
那是在一个疯狂的party上,满屋子的法国人美国人在疯狂的舞动摇摆。当时林峰带着女友玫也在party上。房子内忽然数声口哨响起,林峰抬头,只见到人群散开,中间留出的空场地上,一个烫着大卷染着黄发的女人全身扭动跳跃,舞姿妖娆妩媚。
一首《dancing queen》结束,女人开始喝酒,之后林峰和女友听到女人嘴中喃喃着一个“陆彦”的名字。
林峰这才一震,熟悉的声音来自于那个清纯的让人怜惜的女孩子口中。
但林峰与凌烟真正的相识是在第三次相见上。
那是在蓬皮社艺术中心,一位固执的中国学生反复吹奏着一曲古老的《茉莉花》。周边的观众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好奇的看着这一位不符合他们审美眼光的女孩子、低吟着他们不懂的乐曲。
他不懂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第一次见到是那样的单薄可人怜,第二次见到却是在辣舞狂歌,而这一次是固执的吹奏中国的民谣。
林峰做了一个让凌烟都诧异的举动,就是走上前,轻打着节拍,伴着凌烟的吹奏唱起了茉莉花,让凌烟蓦的想起了在百老汇唱歌的费翔,不是声音有多像,是在这样不熟悉的国度,有一个人居然陪着她奏起了国粹。这是种莫名的感动。
相识之后,林峰知道凌烟是他的学妹后,让他一阵雀跃。
林峰只知道他要探索凌烟所有的故事。在这样一个异地,次次都是独自一人,她将是带着什么样的故事孤身来这里呢?又是带着什么样的故事一次次堕落?
有一天他问凌烟为何会来巴黎,这里凌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的。凌烟轻声说她只是想要亲眼看一下华裔设计师贝聿铭、亲手设计的玻璃金字塔而已。但林峰知道这也许是敷衍,他不客气的反驳:如果想要看那些建筑、想要到艺术家的天堂怎么不去加拿大。
凌烟却是狠狠的一掌拍下来,让林峰再也没有问过也许会涉及暴力的问题。
那一年,凌烟也不过19岁。
林峰有些烦躁,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他却依然如最初一样看不透凌烟。她就好似一团雾一样,时而散开,让人看到晴朗的太阳,时而聚集成妖艳的形体,将人隔与一旁,永远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怎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我哪敢啊,我这还不在你手下工作呢么?”凌烟摇了摇头,浅笑。
林峰看到凌烟又回到这副百毒不侵,对谁都要露出假意的笑脸真是莫可奈何,但总是要表达一下自己很是讨厌她这表情的心情,随手从桌子上抓来一叠合同往凌烟的方向又是一甩。
“滚,在我手下工作不做我交给你的工作,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凌烟偏偏了脑袋,合同啪的一声落在后面的沙发边缘,再缓缓落在沙发之上。抬头看到常常假装正经的林峰好似真的有些动怒了,赶紧将合同拿起放在手上,又摆了摆手:“得得,不就是合同嘛,还未开始竞标,我还是能拿下的。”
其实这也的确不全怨凌烟,凌烟一个做广告策划的,被林峰派去和陆彦抢合同,她能成功的几率定是不过百分之五十的。
林峰听到凌烟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呵,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再说,你以为陆彦会让你有机会?”
“你知道没机会还让我去?”凌烟抬眼反驳,又眼见着林峰面有不善忙道:“玫什么时候回来?怪想她的。”
林峰一听她提女友玫,面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层温柔。随后反应过来她在转移话题,站了起来走到凌烟身前,能看到凌烟拉长的直发正温顺的散落在身前,睫毛微微颤动,他忽然用力的踢向她。
凌烟绷着小腿肚子痛的要命,睁着满是雾气的眼睛恨恨的瞪着林峰,能看到唇角不停的抖动,看样子,真的是?——很痛。
“去,给我洗个澡去,这都什么味,你要再在上班时间去APPLE PUB喝的这股子味,就别来上班出现在我面前!反了你了,工作服还都不穿了。”林峰恰到好处的皱了皱眉,试图让凌烟看到他真的讨厌这股子酒味烟味混合的味道。
凌烟的痛劲过去了些,突的站了起来,让林峰措手不及吓了一跳,她满意的笑了。这一笑,没来由的,让林峰微微的松了口气,口中却喊着:“快去,快去,越说有味你还越来劲了啊。”
凌烟随手将合同仍在手提包上,未理林峰的话,径直走向办公室里的另一道门。凌烟对林峰办公室内的浴室熟的已经跟自己家差不多了,但手抓着门把,微微顿住几秒,未回头却是轻声的说了一句:“他回来了,家言,我看到家言了。”
家言,程家言,一直是林峰不敢触碰的名字。不同于陆彦,他知道陆彦这两个字只会勾起凌烟某些神经,但,家言这两个字会让凌烟陷入一种万劫不复的地步。
家言,他知道的,那是凌烟五岁便认识了的人。那时候,家言也只是个七岁的臭小子,不,不是臭小子,是安静温润美好的男孩子。那时候两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只是单纯的知道在一起玩耍是个很快乐的事,快乐到所有烦恼的事都可以抛开。
玩过家家的时候,凌烟是个公主,家言就是个王子。玩秋千架的时候,凌烟总是安静的等着家言哥哥的推动,然后等秋千荡到最高,会露出让家言看了以为是最美的洋娃娃才会有的灿烂笑容。
那两年里,整个弄堂里都会有稚嫩的声音不停回荡着家言哥哥这四个字。有时候家言会跑出来与凌烟玩,玩到全身是汗、衣服脏脏再满怀开心的各回各家;有时候家言不出来,凌烟就安静的坐在窗子底下等着,等到天黑,家言如果再不出来,凌烟就安静的离开。
他们的世界啊,即使走散了那么几年,却仍然可以在原地等待着家言哥哥或者凌烟妹妹,他们的感情总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可以插足。
林峰将椅子转向大大的落地窗方向,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铁塔,思绪飘到很远,无论怎样,他都要把程家言从凌烟的生命中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