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顔谨是一只妖。还是只非常与众不同的妖。
他是一只眼镜妖。
眼镜,多么耳熟能详的名词。当今时代,每个人从年少到年老谁不曾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当然我们的主角也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镜,说起他的历史,大概要追溯到清末民初……这么说吧,如果他没有中途修炼成妖,直到现在也还会被展览在历史类博物馆里。
当然他如今这番成果,也跟他一开始被送到的博物馆有关。
那时的顔谨还只是一副做工粗糙的铜框眼镜,最先开始展示他的是一间解放后一段时间才建起来的近代史博物馆。
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是个十足的门外汉,馆内人手少,懂鉴定玩意儿的人更少。对着一大屋子文物古物什么的,谁也不知道要怎么分门别类,只好找了几个好看的柜子,把各种东西往上面随便一摆就算了事。
虽然刚建成的那会儿游客很多,不过老百姓们都普遍都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抱着看看新鲜的想法,先入为主地认为展览起来的东西就是好东西,于是这间不怎么规范尽责的博物馆就这么一直相安无事的维持了下去。
直到……
老人们都说,一件东西凡是有了些年头,那都是会有灵性的。
这话还真不假,而偏巧,这间新建起来的博物馆里陈列的物件们,大都算是有些年头的。
谁也不知道,每日夜间,博物馆闭馆熄灯夜深人静之时。这些白天只会死气沉沉躺在柜子里展览给游客看的古物们就会开始一个个大放异彩,在守夜人员行走的间隙,纷纷口吐人言,争前恐后地唠起嗑来!
话说这晚,博物馆众物又开始围炉夜话。
跟往常一样,晚间闲话的焦点是一把目前还尚不明确身份的尿壶,仗着自己存世的年头较早,又好像是哪个大人物使用过的,每天夜里都要喋喋不休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把自己身为夜壶的所见所感翻来覆去说个遍。
大多数听他讲演的东西们也不稀罕听它对哪哪个伟人的□□品头论足,可聊胜于无。在这死气沉沉的博物馆里,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熄灯之后更是无比寂寥,再没有其他物件愿意跟这位一样把自己的亲身经历拿出来供大家消遣了。
其实在这些东西里,资历最老来头最大的当属那把清末皇帝用过的纸镇。但它却少言寡语不太能跟其它东西相处。偶尔有人会向他询问尿壶口中秘闻的真实性,但全都得不到回答。于是大家都暗地里嘲它摆架子,装深沉,然后转身投入到尿壶新一轮的大演讲中去。
顔谨那会儿在这堆展览品里只能算是年轻的小辈,而那位资格最老的纸镇所在的柜子正好就摆在他旁边。那个时候的颜谨就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当然纸镇的脾气更怪。于是两物我不理睬你,你不在意我的相处了好些日子,愣是没搭过一句话。
却不想这晚,纸镇忽然破天荒的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低声道:“小子,你知道你右边摆着的那是什么吗。”
顔谨静静躺在那里,好半响才回过神:“您在跟我说话?”
纸镇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顔谨转过视线,看了摆在他隔壁那块黑不溜秋的东西一眼,不确定道:“玉?”
“没错,是玉。”纸镇似是很满意他有这等见识,语气有一丝欣慰。“那你又知道,这玉是什么来头吗。”
还能有什么来头?在这些灵通的物件里他都已经算是年纪最轻的了,这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黑玉,估计比他还要晚出世个十几年吧。
纸镇见顔谨面露困惑之色,嘲道:“你可别小看了这块玉,它虽其貌不扬,存世却至少已有上千年了。”
顔谨被这话着实惊了一下,“您看错了吧?千年古玉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它是块死玉。”纸镇沉声道,“这玉最早应该不是这个颜色,可能刚被雕琢出来就被遗落在哪个荒郊野外,吸取了千年的天地灵气,就将原本的颜色染深了。这几年才被人捡回来,不巧又因为这后来染上的颜色而没有遇上识货的人,阴差阳错才落得跟我们这些不过百年的东西摆在一起的下场。”
顔谨听的一愣一愣,心说到底是在皇帝书桌上摆过的,见识就是广。没被纸镇提点之前他还一直没注意以为那是块墨锭呢。
纸镇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顔谨答:不知。
纸镇说,现在在你面前有个机会,修炼成妖的机会。
顔谨懵了。
纸镇告诉他,这块稀里糊涂吸收了千年灵气的玉虽然是好玉,但是好玉没遇上好人,没能靠着人的精气神滋养,已经彻彻底底的死透了。可里面的灵气却还封存在里面,是个大宝贝。他自己是不可能沾到光了,但顔谨离的这块玉较近,偶尔还能沾染到一点那种精纯的灵气,要是他能就此修炼起来,假以时日,定可以化成人形,离开这里。
纸镇还说,“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毫无目的的,等你修成人形之后,你得还我的人情,帮我一个忙。”说到这里纸镇的语气变得有点不自然,“你们全都知道我曾是清末皇帝用过的,却不知这间馆里还有另一方砚台也是那皇帝用的。我们送来的时候被一块儿送来,这边的馆长却糊涂的把我俩分开了。唉,隔了这么久了我还怪想他的,等你修炼成功之后得负责把我送到那家伙那儿去。”
说完这些,纸镇就不再说话了,柜子里静的好像一开始就没有谁出过声。
顔谨作为一副拥有自主意识的眼镜,其实是对修炼啊,化形啊之类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的。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就是——作为一副眼镜,就要有作为眼镜的本分,眼镜就是让人戴的,哪有眼镜自己变成人的。
不过我们这位主角啊,那会儿他要是已经长了心,那他的心就是豆腐做的。听完纸镇的话后,这些想法坚持立马就全都被他抛到脑后。
颜谨就想啊,照这间博物馆里人办事的糊涂劲儿,纸镇跟那方砚台要想再见面,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没准在这之前,他俩中的一个就被哪个手脚不麻利的人类磕磕碰碰掉……呸,这话真不吉利。
纸镇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看那表情,看那口气,跟他口中那方砚台一定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们一定有着无比深厚的情谊!纸镇一定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如此委求与他,他又怎能令他失望!!!
于是,完全是为了促成纸镇跟砚台的相会而被激发起修炼之心的滥好人顔谨,就开始了他自认为无比认真的修炼之旅……完全没有想到等他真的如约修炼成功的那天,说不定就不止是猴年马月了。
先将顔谨的修炼搁到一边,让我们来聊聊顔谨的身世。
顔谨最早的主人是个教书先生。比较特殊的是,他是个从来没教过书的教书先生。
这位教书先生,从小寒窗苦读,饱览圣贤之书,学成之后去往京城奋斗了几年,却什么抱负理想都没实现。心灰意冷之下回到家乡,终于决定将自己的余生一心奉献给给国家培育人才,为社会浇灌花朵。
于是教书先生辛辛苦苦自费在镇子上办起了学堂,置办好了教材,招募了学生。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了,谁知开学的前几天,义和团运动开始了。
可怜教书先生一生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到头来为了鼻子上架着的一副洋眼镜送了命。
这份冤屈,使得他丧命之后,就一直有股戾气缠在他生前所戴的眼镜上。
眼镜艰难的逃过了那场灭洋运动的摧残,却换了好几任主人都害的人家活不长命,最后辗转落到一位蹩脚茅山道士手里。那道士道行不高,却也知道这东西不可不管,专门做了场法事将上面的戾气冤魂全超度了去,没想到竟无意中给它开了个光。
经过那么多曲折的磨难,直到这时,这副普普通通的眼镜才真真正正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穿过那道无形屏障用自己的意念看到了这大千世界,变成了如今的顔谨,成为世间万物中不寻常的一员
这么说来,顔谨从很早开始,就与道结缘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想修行的精怪都是无师自通的。
神奇的是,别看顔谨明明平时一直都表现的木头木脑,摆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傻乎乎蠢兮兮的。谁知当他真正静下心来,那修炼的法门简直就跟装了发条的弹簧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跳进他的脑袋。且个个都让他无比受用。
不消几日,顔谨浑身就开始有淡淡白光笼罩,又过几日,白光变成了银光,再过几日,银光又成了金光。只用了区区不到月余时间,顔谨就从那块千年古玉里吸走了小半的灵气,有了大成。
这一日夜里,博物馆众物如往常一样在夜深人静之时上演白天游客所看不到的奇异场面。
顔谨却忽然在这时候起了异变,只见他浑身彩光乍现,猛地整个博物馆都跟着震了一震,还没等众物缓过神来,轰隆一声,注意力就被一张倒塌下去的柜子吸引了过去。
众物惊讶地望去,只见瓦砾沙尘之间缓缓爬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顿了顿,像是不确定般的低头对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抬起头,伸手就将摆在旁边柜子上的纸镇大哥抓在手中。
众物大惊,却都不敢声张。只有在确定没人的时候它们才会尽情喧闹,毫不收敛,在常人面前决不能吐露人言这一点早就成了这些器物间不可打破的条例。
就着夜色,谁都看不清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自然也猜不出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小偷?强盗?
众物的视线都跟着他走,只见那人影匍匐着向前缓缓爬进,每到一个房间门口都要抬起头往里面瞅两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飞快地爬过去,把手里的纸镇往某个架子上重重一拍!
“啪!”
这一声惊动了馆里巡逻的警卫,一群人举着油灯冲了进来,把整间房间照的亮堂堂。领头的一人大喝:“你是什么人!”
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个没穿衣服、却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他依依呀呀舌头打结了好久,才带着点不确定地道:“我是……眼镜(顔谨)。”
在这乱作一团的博物馆里,谁也没注意到,那张被压坏了的柜子上原先摆着的那副金属眼镜和旁边的一小块墨玉,全都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气象,有存稿,有大纲,游戏什么的也打倦怠了,一心一意写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