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62、第三十六章

　　由查比尔一世亲率的五万大军，是倾余下的塔希军队准备做拼死一战。成王败寇，剩下的，只能由历史与天命来计算。

　　艾米尔已经来不及思考娜比莱手中所握着的王之冠，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已经从地平线的那端出现。而艾米尔这里只有区区的一万五士兵，即便是以一敌二，也不及五万之数。

　　塞拉和拉斐尔驾马四处奔走布置着，眼见着大军逼近，塞拉的心中更是颇为紧张。艾米尔果然是想让她担当将军之职，这让塞拉颇有些哭笑不得。那种被人信任却又感觉自己没有那个本事的感觉让她很是苦恼。

　　“你没关系吧，脸色有些差。”拉斐尔斜眼看了看塞拉，然后开口道，“我以为和我对战过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结果在平常是个有些懦弱的人呢。”

　　“你说谁懦弱？！”塞拉心中有些烦躁，便不自觉地开口道。

　　谁料到拉斐尔竟然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吧，我所耳闻的塞拉可是个充满活力的人。”他眼睛眯了起来，像极了一只猫，“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费尽心思所算出来的天命之星的称号呢……”他底喃道。

　　塞拉没有理会那个人，下令整顿，准备迎战。

　　查比尔一世依旧是她曾见过的那样威严，可是面容中却带着些疲惫之色。兴许是这些年来的烦扰已经将他拖得无力了，却还不得不去捍卫自己的王国。

　　马上的艾米尔披着长发，发丝上沾着已经干了的血迹，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神像，神圣而又不可侵犯。艾米尔墨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查比尔一世，那双和他相同的眼眸。

　　沙漠上的风愈吹愈烈，刮到脸上会让人觉得生疼。塞拉的头发已经被吹乱了，她看着前面的艾米尔的背影，那个背影正向着王者的路上前行。

　　“还真是许久不见呢，艾米尔。”查比尔一世的声音浑厚有力地传了过来，声音中透着愤怒和压抑。

　　“父王真是言重，盘踞在王位上多年，也该让我们上来看看风景了吧。”艾米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语气中却带着阴狠。

　　“大言不惭！”查比尔一世开口道，“就凭你这黄口小儿，还妄想得到我塔希。简直是不自量力！”他愤怒的说道，“废话不多说，剑下自然见分晓。”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军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前，塞拉立刻策马上前，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剑尖划空，眼眸如星，塞拉的动作轻快而有力。每刀下去都见着血。拉斐尔紧紧地跟在塞拉的身后，为她挡下了身后的许多敌人。

　　战争开始之后，查比尔一世和艾米尔都处心积虑地想扳倒对方。愈发强大的新塔希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撒普纳提。查比尔一世虽然昏庸，却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对于特布李赫的死，他悲痛万分，同时也将这份情同手足的人的仇恨转嫁到了他本就不喜的亲生儿子身上。

　　艾米尔和查比尔一世都费尽心力地指挥着自己手下的人，新塔希区区一万五的军队，居然就这么阻挡着塔希的军队，一拖便拖延至了深夜。

　　艾米尔手下的士兵仿若是杀红了眼，全是一股以一敌十的架势。再加上塔希军队中松散的纪律性，一时间这五万大军竟然生生地被一万五的人数给挡了下来。

　　查比尔一世自是不服气，驱马上前为自己杀开一条通向了艾米尔的血路，这条血路埋葬了许多士兵的魂魄，同时也彻底斩断了他们两人作为父子的情谊。

　　也许，从一开始便没有那份情谊可言。

　　艾米尔看见那个男人拼了命地向自己冲来，他嘴角一勾，拔剑相向。长久以来的积怨终于能够在如今将它了解，艾米尔的心中自是有些激动。

　　他要成为塔希的王。

　　他一定会是塔希的王！

　　马蹄踏过地上的尸体，那些不知是否混合了不甘心的眼泪的血水顺着沙漠的缝隙深深地流向了地底。这些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人们，除了家人，还有谁能忆起他们的姓名，还有谁能把他们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之中呢？

　　他们看到的最后一番景象，是美丽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星空。

　　兵器相交的声音，划破空气直达了艾米尔的耳畔。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从来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自大而又可恨的男人——他甚至连称呼他为自己的父亲都不甘愿。

　　而如今，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不能忽视的存在，并且是即将将他取而代之的人。这是艾米尔颇觉自豪的一点，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自己并不比其他人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母妃流泪，为什么要像践踏蝼蚁一般践踏我的尊严。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今天偿还。

　　“陛下，不好了！身后有敌军！”查比尔一世的随从慌忙地报告道，“看样子还有两万人左右！”

　　“好你个不肖子！”查比尔一世用剑推开艾米尔，让他一个趔趄险些从马上给跌落下去。“竟然暗算……”

　　“这可不是暗算，我亲爱的父亲大人……”这个称呼令艾米尔作呕，“这是你亏欠我的，我定要你今天偿还。”

　　“亏欠？”查比尔一世一剑刺向艾米尔的胸膛，“你身上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予你的，我到底有何亏欠！”

　　艾米尔纵身一跃下马，躲开那剑，然后一剑刺向查比尔一世的大腿。

　　剑尖没入肉里的感觉，这种震颤几乎淹没了艾米尔的全身。

　　查比尔一世一吃痛，从马上跌落下来。艾米尔环望周围，只见自己的军队已经将剩下的塔希军给包围了起来。查比尔一世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他的剑尖滴着血，直直地指着查比尔一世的面容。

　　“艾米尔……”身后是曼苏尔的声音，他下马，走向了艾米尔的身旁。看了看他剑下的查比尔一世，轻轻地叹了叹气。

　　“曼苏尔……”查比尔一世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们都是忘恩负义的人……哼哼……果然是一类。”

　　“你真要杀了他？”曼苏尔开口道，“我明白战场上永绝后患的道理……只是……”

　　“没有只是……”艾米尔大吼道，“曼苏尔你明白我辛苦多年，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就只为了今日的成就……你居然要我放他一马……可笑之极。”

　　“本王战死沙场，虽败犹荣……”查比尔一世浑厚的声音吼道，“可是……我要你一起陪葬！”

　　艾米尔一个走神，握在查比尔一世手中的重剑再一次被提了起来，一剑挥向艾米尔的身上。

　　“艾米尔！”曼苏尔大吼一声，两步走向艾米尔的面前。他只觉自己胸前一阵剧痛，衣服被割开的声音，还有自己的血的气味，顿时弥漫周围。

　　“哈哈……”查比尔一世狂笑道，却不料被一箭穿吼，笑声戛然而止，闷声倒向了地上。

　　在他身后的，是塞拉充满了怒气的脸庞。甚至是艾米尔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塞拉，似是要把人给撕碎了的那样凶狠。

　　她丢开手中的弓箭，快步跑向倒下去了的曼苏尔，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地上。呼吸一轻一重地丝毫也没有规律，他睁开自己的眼睛，看见塞拉向自己跑来，嘴角一扯。

　　“医务兵呢！！！”艾米尔抱着曼苏尔大吼道，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只有拉斐尔拉拨开人群向另外一边走去。

　　“想……想不到……我……今日……就要……”曼苏尔温柔地笑着，嘴角慢慢地渗出了一些鲜血。

　　“你不会的！”艾米尔说道，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似乎是要把人给融化了一般的笑容，“曼苏尔，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看，查比尔一世已经死了……”

　　“曼苏尔大人……”塞拉看着曼苏尔的眼睛里面盈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塞……拉……”他手指动了动，回握着塞拉的手，“你……要好好地……陪着他……”他轻咳一下，似是扯动着身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你……应该是……明白我的用意的……”

　　“我知道……”塞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这片被鲜血渲染了的地面上，“我一定……”

　　“艾米尔……”曼苏尔继续开口道，“菲……菲拉斯很任性，可是……你一定要相信他……他……永远不会害你的……”

　　艾米尔点点头，看着曼苏尔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菲拉斯家里看见的那个少年，温柔，果敢，时刻为人着想的曼苏尔，如今只能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

　　“很……遗憾……呢……”曼苏尔自嘲般地笑着，抬眼看着天空上的繁星，“我似乎……是看不到你……成为塔希……的……王的时候了……”

　　他的眼睛渐渐地闭了起来，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艾米尔和塞拉都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自己耳畔的风声太大。

　　曼苏尔那张温柔的脸庞渐渐地归于平静，薄薄的嘴唇终于紧紧地闭了起来，似是在安详地睡眠，他身上的血迹，都似乎是从别人身上弄来的一般。

　　两人身后，这座静谧的战场上空，一颗流星划过，仿若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