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51、第二十五章

　　在听过塞拉的仔细解释后，阿卡杜拉和赛哈姆只静静地守在自己的母亲身旁，一步也不离开，仿佛是在说着父亲能保护这个家，他们也能一般。

　　纳西莎静静地等待着奈布哈尼的到来，像是一种庄重的仪式一般坐的十分端正和谨慎，她轻声哄着手里的耶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耶曼的背。此刻的她仿若女神一般不容人侵犯。

　　塞拉守在她们的房间门口，有时候也像自言自语般地想要同他们说说话。这种沉默，这种压抑的沉默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其间法哈德来过几次，给塞拉带了些食物打发时间。塞拉感激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慢慢滋生着。

　　天色渐暗，很快黑暗便吞噬了大半边的天空，塞拉坐在门前，蜷着一条腿，将另一条腿伸直。看着这样的天空，仿佛自己会被卷入其中的感觉让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自己很渺小的气氛。她想起了阿西姆告诉她的话，“不要勉强自己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从现在看来，她能够做，并且能做的很好。

　　从辛木尔城到皇城撒普纳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打入皇城之前，还有费萨勒和娜比莱这两个强将需要她们去解决。

　　她叹了叹气，回头看了看房间里面的情况，只见纳西莎带着三个孩子恬静地坐在屋子里。房内的烛光已经被点起，塞拉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焦急的神色，那种今日在战场上交换人质的时候的撕心裂肺仿佛一直都不存在一样。

　　“塞拉，奈布哈尼殿下已经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是瓦吉哈，他俊俏的脸在火光中一般阴影一般光明，带来的是足以让纳西莎振奋的消息。

　　只见她强撑着站起身子，手中依然抱着自己的孩子，阿卡杜拉和赛哈姆都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房间，问着瓦吉哈奈布哈尼的所在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他们已经憋得太久太久，久到仿佛已经过了几个世纪。纳西莎踉跄的步伐并没有阻挡自己对于奈布哈尼的想念。她原本是贵族的女儿，因为在一次皇家集会上对奈布哈尼一见钟情，虽然她是个温柔的藏在深闺的女儿家，却也腆着脸让自己的父亲去提亲。而恰巧也碰上大皇子奈布哈尼也准备向她提亲。这桩两厢情愿的政治联姻也不失传为当地的美谈。而婚后，奈布哈尼遣散了自己侍寝的侍女，反倒是专专注注一心一意地和纳西莎过起了小日子。

　　她深信着，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以超越一切。而奈布哈尼，则一直是那个当年站在树下的那个翩翩少年，温柔，儒雅，却不多情。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双她留恋的肩膀，抚摸她脸庞的温柔手掌，和那张柔情万千的面容。一袭白衣的他风尘仆仆地站在树下，仿佛一尊让人敬畏的神像。他正在和艾米尔交谈着，身上的伤痕都已经被细心地敷上了药。她焦急的眼神似乎引来了他的目光。

　　在目光相会的那一刻，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仿佛倾盆大雨，一发不可收拾。

　　在朦胧中，看见那个温和的白衣身影渐渐地向自己走进，眼泪流的愈发汹涌。阿卡杜拉懂事地从母亲的手里接过耶曼，和赛哈姆走到了一旁。

　　“你怎么瘦了呢？”奈布哈尼温柔地双手替她擦着眼泪，“让你受苦了，纳西莎。”

　　纳西莎抽泣着摇摇头，用手轻轻环过奈布哈尼的腰。那是她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的属于他们的家的味道。她深深地吸着气，可是眼泪带出的鼻涕让她不自觉地呛了呛。

　　“你还是那么不小心。”充盈着泪水的双瞳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可是她知道是他，也只有他能这么关心自己。这句话让纳西莎的心中一阵甜蜜。

　　“你……没事就好……”她靠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道，嘴角的笑容是多年来和他在一起没有变过的。夜晚的风带了嗖嗖凉意，可是两人的心中却满是温暖。

　　奈布哈尼无言地将怀中属于他的娇柔的女子抱的越来越紧，仿佛一松手便会消失不见似的。他从来不在乎那些权力，他只想要他的妻儿们平安。他可以放弃全部，但是却不能放弃她们。

　　所以他选择了投靠艾米尔，他知道，攻下王城也许已经是必然的趋势。他不想参与战争，也不想让自己的子民消亡。他选择免战而降，只要艾米尔能够保持这片祥和的土地能和从前一样，他愿意去说服那些他的部下们，以和平来换取永远的和平。

　　怀里的纳西莎幸福地靠在他的怀抱里，从九年前见到她开始，自己的目光就已经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女人了。奈布哈尼叹了一口气，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自己本就不适合去争权夺位。

　　这样便好。

　　这样活着，便好。

　　夜晚的颜色是墨黑的，可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亮着不同的颜色。

　　塞拉在路上遇到了法哈德，两人跟在纳西莎的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幸福的那两个人。

　　“呐……法哈德……”塞拉轻轻地开口道，“她们这样，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的语气温婉，全然不似之前的塞拉。

　　“你也想和我这样生活吗？”法哈德有些不屑地开口，“奈布哈尼是个在政治上没有抱负的男人。”他顿了顿，“而我，注定会成为哈亚最为伟大的帝王。”他金色的瞳仁看着塞拉的脸庞，“而你，将会是那个站在我身边的女人，也只有你，能成为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这话说得塞拉一阵面红，却见法哈德的手伸上了她的鬓角，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

　　“头发有些乱，今天辛苦你了。”他眼神中闪了些心疼和怜惜。

　　“这倒是没什么，”塞拉低声回答道，“只是，在看见纳西莎过后，仿佛我也有些向往那种生活。一个爱我的人，几个孩子，平淡的一生。”

　　法哈德定定地看着这样的塞拉，“可是，你的仇恨却只能是由你来承担。”他说道，“从你踏入军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这辈子已经逃脱不开波澜起伏的生活。如今才说要归于平静，未免任性了些。”

　　“真是不懂风情。”塞拉白了他一眼，眼角却带了些笑意。“不过你这样在不该认真的地方认真的劲头还真有些可爱。”

　　法哈德被她说得一愣，眼下却被勾出了浓浓的笑意。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替他打理事务的女人，却不想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也罢，他看着眼前对着奈布哈尼和纳西莎一脸羡慕的塞拉，这个时而坚强时而小女人的女人，说不定很适合他。

　　一直跟在塞拉身后的瓦吉哈看着前面两个人耳鬓厮磨，心中仿佛有些说不清楚的堵。塞拉受到法哈德和艾米尔殿下的器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是却始终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这种不好受的感觉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他希望站在她身旁的是他，仅此而已。

　　瓦吉哈有些落寞地站在塞拉身后的黑影里。

　　原本在和奈布哈尼交谈的艾米尔本眼睛里盈满笑意地看着纳西莎和奈布哈尼的重遇。可是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有说有笑的两人。原本清明的眼神有些闪烁，转身隐在了他的帐篷里面。

　　这清晰的一切，都被团圆温和的火光和漫漫黑夜给吞噬了，只余下萤光烁烁，给愿意到达毕方的人指明方向。

　　查比尔一世第三十年夏，在辛木尔城外僵持了半年的时局得以缓解，因为皇长子奈布哈尼的投靠，让艾米尔军不费一兵一卒便进入了辛木尔城。而两旁民众因为听闻艾米尔军的优良政策以及城主奈布哈尼的游说，大半依附了艾米尔军。

　　查比尔一世第三十一年初，法鲁格二世定都辛木尔城，将周围的麦里斯和巴哈等城镇发展为繁华的贸易都市，依靠和哈亚的通商变得更加富裕。与此同时，法鲁格二世号国为新塔希，意为建立一个与查比尔一世统治时期完全不同的塔希。

　　对于皇子奈布哈尼的倒戈，让查比尔一世震怒，一度吐出鲜血。后下令废除皇子奈布哈尼的皇籍，其宗亲，除却皇后布什拉一族，其余全废。

　　由于双方之前的战争损耗，这次休战长达半年之久。退回伊利图哈驻守的费萨勒痛定思痛，再不敢违逆皇姐娜比莱的话。娜比莱则退回了图摩斯，整日书函与费萨勒联系。

　　查比尔一世任命费萨勒接管了奈布哈尼剩下的土地。至此，塔希国内四分之一的土地归入了“新塔希”的版图之内。法鲁格二世在里比河畔大力发展农业，保证军备。而另一方面，费萨勒则整日操练军队，力争一雪前耻。

　　而这军帐外的风，则像是要永不停歇似的，愈吹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