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37、第十一章

　　拉德尔的遗体，被埋在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塞拉一直有些不忍看见莉尔的表情，却不想莉尔脸上始终带着坚韧的笑容。那是一种仿佛从深渊中解脱一样的神情。

　　“我不能辜负了拉德尔对我的心意。”莉尔这样对塞拉说道。

　　法哈德已经联系到了附近城镇的负责人，因为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所以使得他们一行人回到哈亚王城比菲亚的时间大大地延迟了。他想了又想，目前只有借助官方的力量才能获得最快的时间回到比菲亚的办法。

　　塞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陪在莉尔的身边，艾米尔则坐在莉尔家的外厅，在等候着。莉尔虽然在笑着，但是眼睛里面却是说不清楚的背上。塞拉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得就这么坐在她的身边。

　　“呐……塞拉……”莉尔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吧。”

　　“嗯？”塞拉疑惑地开口道。

　　“这两天里面，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我们本来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是你帮助我的事情却比我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村人们还要多。”莉尔看着塞拉，伸手握住了塞拉的手，“我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也许其他人有其他人的理由，可是我看得出来，只有塞拉你，是为了最纯粹的理由帮我的。”莉尔抬头说道，“我风族，不会为了任何一个政治理由出兵，可是，我们会为了帮助过我们的人竭尽全力。”她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闪亮，“如今的风族，已经有些变味了。可是，我要让这个我生长的地方变成以前那样的令人敬畏的□□。”

　　“谢谢你……”塞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开口道谢。

　　“对了……”莉尔忽然起身，拉开了她床后的幕帘，那里放着一窝刚刚出生的鹰的幼仔，“你可以接受其中的一只作为礼物吗？”

　　塞拉闻言连忙起身，她听菲拉斯说过，被风族驯化的鹰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是相隔千里也能准确地送达信件，更能在战场上发挥不可预料的作用。但是风族的鹰是不会轻易外传的，只有有恩于风族的人才能获得风族的鹰，并且得到那头鹰一生的效忠。

　　“可以吗？”塞拉有些试探地开口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莉尔摇摇头，然后捧出一只已经半大的幼鹰，“他叫疾风，是这里状况最好的一只，以后他就是我，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让他飞来告诉我，我莉尔一定在所不辞。”

　　塞拉接过那只鹰，褐色的羽毛泛着光泽，金色的瞳仁里闪着的是锐利的光。虽然还小，但是塞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从爪子上传来的力气。

　　“他们一旦认定了主人就会很忠诚的。”莉尔开口道，“你可以试着把他放在肩膀上，除非你命令，他是不会飞走的。”

　　塞拉听过莉尔的话后，小心翼翼地将疾风放上了自己的肩膀，只见疾风扑了扑翅膀，似乎在找准自己站着舒服的位置，然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塞拉身上。

　　“准备出发了。”门口传来法哈德的声音，他一见塞拉肩上的鹰有些愣神，却也很快恢复了自己漫不经心的表情。

　　塞拉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莉尔，“那……我要出发了。”

　　莉尔咧开一个笑容，“嗯，路上小心，抽空的话，就来这里看看吧！”

　　“嗯，谢谢你……”塞拉笑了笑，然后回道，跟着法哈德和艾米尔走出了莉尔的家，还有风族的村落。

　　由于有专人来接，这之后的路程到比菲亚都是乘坐的马车。日夜兼程下，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到了比菲亚。

　　如果说，塔希的王城撒普纳提是个浮华得镶着金子的城市的话，那么哈亚的王城比菲亚就是个严肃得仿佛是写着闲人止步的地方。街上行人很少，最多的是士兵，坐在车上的塞拉一进城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这种感觉随着他们靠近哈亚王的宫殿而愈加明显。

　　哈亚王的宫殿不像是被精雕细琢而成的精品，更像是被散发着庄严气息的城堡，不容得他人侵犯。塞拉手轻抚着停留在手上的疾风，眼神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艾米尔，只见艾米尔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墨绿色的眼眸里面静如止水。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人开口道，“欢迎法哈德殿下，国王殿下请您去偏厅等待。”那人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惹得塞拉有些不舒服，“至于您的朋友，我可以先将他们送回您的府上。”

　　法哈德沉着脸，过了一会儿，下车说道，“麻烦你了。”然后径直向哈亚王宫的议事偏厅走去。他身上的黑色袍子上，沾染着许多污渍，长长的黑发因为久未清洗而有些打结。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因为这些原因而略减俊秀，反倒有些特别的韵味。

　　现在法哈德的眼神和同塞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以及其他的时候都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召见了，那个从小就严厉地教导着他要冷血地面对着这个世界的铁腕男人，也是他的父亲，整个哈亚的王者。

　　“求见父王。”法哈德半跪在厅外，右手轻抚在自己的左胸上，埋头开口道。他的全身都在激烈地跳动着。

　　“法哈德吗，进来吧。”房间内传来了一个沉重的男声，稳重得接近压抑。法哈德领了命，然后用手掀开斗篷，跨步走进了偏厅。

　　偏厅里的摆设都以青铜镀金的饰品为主，带着些暗暗的色调，就如同哈亚王的语气一样沉稳厚重。那个身材高大的王者，正霸气地坐在正中央镶嵌了红色绒毯的宝座之上，和法哈德一样金色的眸子正上下地打量着法哈德。

　　“我已经把艾米尔给带回来了。”法哈德低着头，黝黑的长发顺着耳畔垂了下来。

　　“我儿法哈德，你难道就没有为你自己打算吗？”伫立在上方的男声开口说道，“你希望带兵去远征塔希吗？”

　　“我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法哈德依旧半跪在地上，他畏惧着那双金色的眸子，无情嗜血的眸子，但似乎自己又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面重蹈着他的覆辙。

　　“是吗，”座上的男子依旧用着波澜不惊的口吻，“那么，若是我只许给你一万的军队又如何？”

　　法哈德身子一愣，哈亚有十万大军，一万出击怕是一遇上塔希的军队就会被灭掉吧，他连忙抬头看向座上的父亲，只见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眸里满是野心。

　　“我太过骄纵你了。”座上的那个声音开口道，将法哈德的思绪不由得又拉回了许多年前。那个高大的男人，整个哈亚的王者，下令赐死他的母亲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还抱着许多美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被一群大臣给推选为太子之后，他每天都很优秀地昨晚自己的功课，然后围绕在自己的母亲身边。他的父亲，一剑赐予了他的母亲死亡。

　　“你的世界里，只有权力，没有温情。”那个男人抹干了剑上的血渍，用自己高高的背影教训着趴在地上哭泣的法哈德。

　　从那以后，法哈德努力地封闭着自己，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亲近而再次得到某个人的死亡。可是随着这种隔阂越来越深，他开始发觉自己竟然有些体会到了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也开始频繁地灭掉所有违背了他的旨意的人，甚至比父亲还要变本加厉。这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扭曲，却又无可奈何。

　　在他所要成为王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用情感去保护，而他所能保护的，也只能是自己和自己的权利。若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那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座上的人，那个“太过骄纵他”，是什么意思呢？

　　“法哈德，”哈亚王继续开口道，“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吗，不是作为一个即将要成为傀儡的人，而是一个真正的王。”

　　“是……”法哈德回答道。

　　“那么……去吧，若是战死的话，就不用回来了。”那个冷酷的声音说道。

　　法哈德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座上的那个人略略冷笑着看着自己，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背影。法哈德咬咬牙，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么，给你三天的时间，带着他们从这里离开。”哈亚王开口道，“一万军队，和三万人的粮草，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法哈德抬头看着上面的男子，仿佛雕刻一般的五官和他俊俏的脸庞有着八分相似。可是法哈德脸上的气息却不若他那么冷酷嗜血。他听着那个人的话，自己心理面盘算了一会儿，然后恭敬地点了点头。

　　“那个艾米尔，你觉得是个怎么样的人？”座上的哈亚王声音稳重地开口问道。

　　“我认为，是个相较于现在的塔希查比尔一世更为适合统治塔希的人。”法哈德开口回到道。
　　“法哈德，你想过将塔希的地盘一夺而下吗？”

　　“以我所见，如今的塔希不适合夺取，塔希国内分为几派，如果我们协助艾米尔夺取政权以后再和他抢下，那我们拿到的塔希也只是个民不聊生的沼泽而已。”法哈德金色的眸子里闪着些未知的因素，“而我希望得到的地方，是一个更适合人生存的地方。”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哈亚王开口大笑道，“如此看来，你的想法竟然与我也不谋而合。”

　　“不敢当。”法哈德依旧谦逊的说道。

　　“那么，明日，你便将那艾米尔带来看看。”那人的语气中终于带了些波澜，但是却是看中了猎物一般，“我需要亲自看看，他究竟，是否值得拿一万士兵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