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31、第五章

　　塞拉退无可退，只得拔腿向城内跑去，远远望去一片漆黑。脚上的草鞋在地上发出响声，在这个寂静的城池中带出一段诡异的乐曲。

　　由于手中也没有火把，塞拉只凭着自己的直觉在这城内四处窜来窜去。身后的四只狼对她穷追不舍，虽然塞拉的脚程很快，可是却不及四只脚的野兽。

　　塞拉不知不觉中跑到了一个死路之中，身后是座高墙，四周却也没有攀爬的地方。但这巷子极窄，大约只能容着一人半通过。

　　身前的狼一步一步地逼近，塞拉已经退无可退，只得顺势向上一跃，双腿平撑在墙上，慢慢向上爬去。

　　墙体凹凸不平，很快就把塞拉的膝盖给挂出了血丝，正爬上去没多远，下面的狼就急切地跳了起来。塞拉恐那些狼咬到自己的脚，强撑着用手中的短剑威吓着狼群。

　　手臂一挥，两边膝盖就更加吃痛一分，塞拉痛的想要喊叫。本身腰腹的酸痛这时候承受着全身的力量更是苦不堪言。

　　下面的狼群闻到了血丝的气味，开始急切暴躁地咆哮着，似乎是要将上面的塞拉给吼下来似的。绿莹莹的眼睛在黑夜里分外清晰，像是许多绿宝石散发着阴冷的光。

　　刺痛从膝盖传来，让塞拉倒吸一口凉气，她试图再向上攀爬，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使不上劲来，像是已经丧失了知觉。这下让塞拉有些绝望，她看了看下面躁动的狼，心想自己不能沦为狼群口中餐，自己还要去哈亚报仇。

　　可是力不从心的无望感从刺痛的膝盖慢慢爬满了塞拉的全身，她的身上开始冒着冷汗。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刻，她会全身疲惫，然后掉下去。下面的狼经得起这样的消耗，这对它们来说，无异于在肚子饿极的时候掉下来一顿每餐一般。可是塞拉的命，却会被葬送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她依然僵持在这个地方。就连拿了短剑的手也开始酸痛，塞拉望了望天，似乎有些蒙蒙地开始亮，她却有些绝望，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日出。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支箭射穿了离塞拉最近的狼的喉咙。野兽的闷哼让塞拉向这个巷口看去。

　　那是个仿若天神一样的男子，银白的头发在晨光熹微之中闪着光芒，手中的弓箭仿佛是神器一般，似乎因为他的触碰而熠熠生辉。他的手不停的射出尖锐的箭，暴躁的狼群霎时间只剩下两只狼，其中一只的肩胛被箭穿过，走起路来已经颠簸不稳。

　　法哈德手上拿着几把匕首，像是投掷飞镖一般，一投一准地直达心脏，解决了剩下的两匹狼。

　　“塞拉，你没事吧。”艾米尔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看向挂在墙间的塞拉，然后走到她下面，对她喊道，“你跳下来吧，我看你已经动弹不得了。”

　　塞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撑着将自己的膝盖从墙里取出来，膝盖里细密地嵌了些石子进去，她将双手收紧从墙上跳了下来，直直跳进了艾米尔的怀抱。

　　塞拉脸上一红，出了父亲和哥哥，她并未和其他任何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她连忙从艾米尔怀里跳了出来，连“谢谢”这句话都还未说完，她就跌倒在地。

　　“也许是维持太久，双腿已经麻了。”艾米尔皱了皱眉，看着塞拉膝盖里的小石子，混在血肉中，不怎么分得清。

　　“没关系，”塞拉说道，连忙扶着墙起身，“我还可以走。”说罢便一瘸一拐地似是表演一样地走了起来。

　　艾米尔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塞拉拉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看向一旁像是看好戏一般的法哈德说道，“走吧……”

　　法哈德点点头，脸上带着些奸邪的笑意，正看着塞拉。

　　塞拉趴在艾米尔的背上，想着昨天她在迷糊中看见的那个小女孩，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向艾米尔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地上的脚步看得很清楚。”艾米尔开口道，“不过之前却没有发现。你敲门的时候我们就醒了，醒来后却不见人，只看见那个被咬死的侍卫。”

　　“然后，你的这位殿下无比坚定地告诉我，他要去找你。”法哈德说道，似是调侃一样，“然后又没目标，我们只好举着火把在城里四处找。”

　　塞拉有些疑惑，“打起火把都没有看到的脚印，怎么后来便看到了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风将火把吹灭了。”艾米尔有些疑惑地说道，“地上，你跑过的脚印就开始闪着银色的光，我们顺着脚步就找到你了。”

　　塞拉越想越不对劲，最开始她看见的那个女孩，像是在提醒着她狼群来了似的，后来艾米尔他们看见的会发光的脚印也似乎是谁在提醒着他们自己在哪一样。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座城有些不对劲。”塞拉迟疑地开口说道，“像是有人在帮助我们一样。”

　　“是亡灵。”法哈德开口道，“我能看到，亡灵。”

　　“能看到？”塞拉开口说道，语气中很是诧异，“可是这不是祭司的工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法哈德淡淡地说，似乎是不愿意谈这件事情。

　　“艾米尔，我们去看看吧，我有些在意我们先前待的那个房间。”塞拉趴在艾米尔背上说道，却没看见身旁的法哈德玩味地眼神。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照亮了这座空城，塞拉四处看着很是壮观，想必之前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

　　他们住的房间是向着朝阳的地方，是在城的东边，现在在发现，他们昨天无目的的奔逃竟然跑错了方向。

　　“这里应该是在门苏境内由于五十年前的里比河改道而废弃的城市吧。”法哈德开口说道。

　　经过五十年的沙尘侵蚀，这里的房屋都已经破败不堪，唯独昨天塞拉他们呆着的那间屋子几乎完好无损地伫立在那里。

　　再次推开门，屋子的正中间是昨天已经燃尽的木堆。一切都毫无可疑之处，除了那个用作床的用泥砖砌成的地方。

　　若是在昨天，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塞拉不会觉得这个地方奇怪，可是今天看来，这个地方仿佛是蕴藏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法哈德上前将床板挑开，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空心的，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穿着的白色衣服和塞拉昨晚看见的一模一样，从身上那片已经发黑的血迹来看，似乎是被谁给杀害了放在这里的，后来村子整个都搬走了，也没有人再来惦记着这个一直在这里的亡魂。

　　“就是她，”塞拉轻轻说道，“我昨天看见的就是她。”

　　艾米尔没有说话，将塞拉放了下来，让她坐在地上，上前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女尸。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哭泣，定格在她最后死亡的那一刻，艾米尔将手中的金甲虫的圣符放进了那个女尸的心窝，然后一阵风掀起了他银色的头发，也卷起了沙尘迷了三人的眼。待风停止的时候，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站在了他们面前。

　　“你是，昨晚的……”塞拉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女孩子说道。

　　“是的，看来您已经获救了。”那个女孩子微微笑着对塞拉说道。

　　“你是这里的居民吗？”法哈德问道，眼中有些不明的情愫。

　　那女孩点点头，长发顺着肩膀流泻下来，“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十年了，我一直在等待着可以来到这里的人，能够把我从这里搬出去，放进温暖的沙漠里面，变为尘土，去到神的身边。”

　　塞拉有些不可思议，“当年不是有搬迁吗，你为什么没有走呢？”

　　那个女孩子神色一黯，“我本是要和我的情人一起走的，可是谁料他却爱上了另外的人，在争吵之中，他用刀刺穿了我的身体。然后将我藏进了这个出不去的囚笼里面。让我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飘荡了五十年。若不是阴血和戾气的驱使，昨天的我也不能够帮助你们，我也要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希望你们能把我搬出去。”

　　塞拉心头一沉，看了看法哈德的表情，心想也许他没有听见这件事。

　　那女孩的影子渐渐地消失，艾米尔将金甲虫从她的胸口拿出来，然后让法哈德帮忙把塞拉扶出去。

　　“谢谢，”面对着法哈德怪异的眼神，塞拉只得这么说着。

　　艾米尔抱着那个女孩子的尸骨，出了这件小屋。就在跨出门的瞬间，小屋整洁的墙壁随着微风化成了细沙，变成了和周围无二的样子。

　　“她一直在等待来人能将她从这里拯救出来。”塞拉看着那女孩的尸体说道，“五十年的等待将会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

　　“也许对一些人来说，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已吧。”艾米尔挖好了一个浅坑，然后将那个女孩的尸体和金甲虫的圣符都一起埋了进去。

　　“愿你能在神身边过一个更好的生活。”艾米尔的银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他看着埋葬那个女孩尸骨的地方，轻声念到。然后将塞拉背起来，对法哈德说道，“我们回昨天的营地去，也许还有骆驼可以用。”

　　法哈德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跟着塞拉和艾米尔走着。一路上的三人都一言不发，顺着那片来时的路，很快就看到了昨天他们扎营的绿洲。

　　那里一片狼藉，除了燃尽的还有些黑烟的木堆，行李似乎都已经被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