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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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婚吧。”
短短五个字却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力气才能说出口。语毕，如同举手无回，落子无悔，她了亲手结束他们七年的婚姻。
不是没有仔细考虑清楚的，她常常花上整夜的时间去回忆从前，衡量进退。还记得刚刚相恋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一定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等待着她的出现。然后骑着车，载她一路从大山坡上飞驰而下。春风从他们的身边佛过，夏日在他们顶上笑过，秋雨往他们脸上洒过，冬雪悄悄落在他们肩上过。
快乐的日子太快，转眼毕业，莘莘学子的身份不再，他俩踏上社会做新鲜人。雄心壮志的他誓要做出一番大业，风光迎娶她，可是似乎总是时运不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能和那些资深主任医生相提并论？大手术总时主任医生的，小一点时副主任医生，其次时资深其他医师，最后完全没有人搭理的芝麻绿豆大的才能伦得到他。每每委屈时，愤怒时，几乎痛苦地做不下去时，她总时坚持劝他，别硬颈，还是和主任医生打好关系吧。哪怕是他开刀的时候做不成副手你在旁边看着业行，先把经验学到手，以后就不怕了。他愿是个倔强的人，哪肯给人低头谄媚，还是继续吃老实亏。于是她一次次跑，一次次请，终于主任医生答应去吃顿晚饭。席间，她不断夸赞着主任医生的技术，暗示着希望可以提携他一把。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哪有白交的手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拜师费她前后共出了好几万，最后他才可以做上主任医生的副手。一年，两年，终于有些大手术主任医生也会让他全权负责了。他知道再过五年主任医生就要退休了，接着就是他的天下了。
他终于笑了，说，我们结婚吧。而她点头时笑得更灿烂，虽然她已足足等了他六年。
婚后，他开始变得更忙，常常连着十几个小时开刀。她担心他的身体，而他却毫不在乎。外科医生大多如此，什么地方坏了，大不了切除，再换一个，反正有的救的。而她则开始研究养生之道，炖汤滋养，中药调节，她也渐渐成了个专家了。他身边的同事一个个烟酒过度，只有他一直神清气爽。人人都羡慕他娶了个好妻子，他也知道，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搂着她，轻轻诉说，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等我升上副主任医师时，定给你换枚大些的钻戒。
她笑的很甜，倚在他怀里，说，我不在乎。我人都是你的了，其他的都不重要的。
他平步青云，成为最年轻的副主任医生，意气风发，英俊潇洒。而她日日操劳，拖小顾老，刚三十，已然憔悴了。每每有人请饭局，他必说，你就不用去了吧，说的都是开刀的事情，你又不懂。
她柔顺地答应了，心里还是有一丝微酸，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一丈之外便嫌她带不出去了。
日子似乎很平静地逝去了，直到他要竞争主任医生。
老主任医生终于要退休了，他和另一名年长的副主任医生都虎视耽耽那个空位。究竟升谁还是需要看老主任的推荐，以及院长的喜爱。
他的院长有一个女儿，一个偷偷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他的女孩。老主任私底下劝他，难得院长千金不嫌弃你还有个孩子，早点离了吧，我的那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他犹豫了，寝食难安。不是不知道发妻的好，只是再好，红颜已然老去，年少怦然的心早已不动了，而那个位子是他努力了近十年，他应得的。
她看出了他的不安，以为是压力大所致，半夜主动依偎向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她以为他没有心情，说，别逼得自己太紧，今年升不上还有来年呢，不是吗？职称不算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的技术在那儿呢，这样就行了。
他皱眉，什么来年，难道我还有再等五年，等到副主任退休？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她愕然，这个世上，应该的事情多着呢，为何一定应该就是你的呢？只是她并没有把话说出口。两人转侧而眠，却是各有心思，睁眼到天亮。
一大早他就去找了院长，诉说自己的劳苦功高，以及是老主任医生的喜爱，绝对有能力胜任新主任医生一职。老院长，默不做声，最后只说了一句，晚上你和小敏吃个饭吧。
小敏，院长的爱女，年方二十四，五。清纯可爱，来到他的外科快一年了，每次在走廊里看见他，那双大眼睛总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身影。他知道自己不是对她没有好感的。可是他更知道，事到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院长的承龙快婿，坐上主任医生的位子，二是得罪院长，从此用不翻身，直到院长退休。两个决定都关系着他的一个决定——离婚。
拖到很晚他才回家，看见她留了盏昏黄的小灯，饭菜还在桌上摆着。她知道每次他在外面吃了桌席之后回家仍是饿，总要吃上点才舒坦。他坐在饭桌前，思量了一夜。他不是怕被别人喊陈世美，而是不知道该怎样跟她开口，他那个做一切事都以自己为前提的妻，做一切都心甘情愿的妻，做一切都任劳任怨的妻。他实在无法挑出她的任何不是来，叫他怎样开口说那两个字。
她一直等到半夜，实在是躺不住了，爬起身，发现他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于是轻轻摇醒他，回床睡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见她，昏黄的灯光下，似乎年轻了许多，多年操劳的痕迹也全都消失了，甜美一如以往。这么多年妻的好忽然一下全涌上了心头，鼻子酸了一下，这样的女人他都不要，怎么能算是个人呢？这婚他不离了！拉住妻的手，他说，你也辛苦一天了，我们睡吧。语气温柔，让她恍惚了一下，心下了然，他是有事相通了。
第二日他就对院长说了打算，老院长仍是很久都没有出声，最后说了一句，最近市局里缺人，你去试试搞行政吧。
没有任何犹豫，第二个月他就去了局了，从医政科的小科员做起。妻问他，好好的外科医生不做，去局里做什么？医院里不让升职就算了，何必调来调去，还是去做从来没有搞过的管理行政？他笑笑说，手术刀拿久了，操控别人的生死太累，还是操作医院来的轻松些。
这次差点离婚的事就这样在他的几个转念之间结束了。
所幸他的能力毕竟不俗，在局里不过干了两年，已经升上正科长了，又是日日饭局，月月出差，片刻不得休息。她则独自买，洗，烧，带孩子。日子忙碌，平淡，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她知道他虽然忙，但是对这个家还是有感情的。记得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大伙见他喜滋滋地从产房出来，每个人都向前道喜，以为喜得贵子了，他却说，生的是个女儿。大伙还都不相信，说，你家三代单传，就盼你生儿子，怎么会是女儿？要是女儿的话你还能那么高兴？可是偏偏真的就是个女儿。他对女儿是那么全心全意的爱，别人都说，看一个男人还爱不爱你，就要看他还爱不爱你们的孩子。她想，他还是爱着这个家的。
她不是没有能力的，每年都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为了孩子为了他，放弃了好几次奖励旅游。可是这次她实在是动了心——她想再进修。
几次评职称都没伦着她就是因为她那不够高的学历，所以这次她打定主意要自费停薪一年出去学习。他听了很是不高兴，这么久？这么辛苦？现在不一样很好吗？
是很好，可是我也有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我不想每次评职称，升奖金，都差别人一级。她坚持。
虽然无奈，他还是答应了。她欣喜，终于去了向往以久的大学进修，还好城市不远，每周她都回家看看。女儿年幼，很是挂念，他则减少了很多应酬。 时光如梭，一年很快又过去了，她终于风尘仆仆回到家中，丈夫却迟迟夜归。不安开始啃蚀她的心。
身边的人开始告诉她很多事，比如说他的新任女局长。风华正茂，漂亮能干，八面玲珑。比如说他时常与女局长相谈甚欢，亲密无间。
寒意从她的心底渗出，她知道，时间到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一夜又一夜的等待让她想清楚了许多事情，最后发现，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爱他。
年少时痴恋，结婚时倾恋，婚后依恋，最后竟然成了她的单恋。虽然人们常说爱上一个人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但是她得到了她不想要的三样回报，结婚证书一张，离婚证书一张，女儿一名。
他听到她说出的五个字时楞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来临，他自然是不答应的。可是眼见她吃了秤砣铁了心，恼羞成怒也无济于事，他无奈地签了字。
所以人都劝她，这不是正好让人捡了个大便宜，要知道男人再婚容易过吞豆腐，女人再婚，尤其是拖着小孩的女人，则难如登天了。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婚姻的失败并不是谁的错，只是支撑她继续维持这个家的动力消失了，那个最初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的理由随着岁月消失了。
亲爱的，请记住，因为我爱你，并不代表我会永远爱你。
2006-7-9 0：19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