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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五十六章:忘则怎生便忘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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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忘则怎生便忘得
一个激灵,她猛地醒了,尚未醒过神,边听耳畔有人轻声问,“做梦了?”
天色还暗,她摇摇头,“没。”因为早上还未说话,嗓子不甚清亮。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探了探温度,知无大恙,便放了心。
手掌又覆在她的面颊,一片濡湿,她亦觉察了,便噤了声。
枕边人抽回手掌,细细的吻布上眼角,颊边。
温热的唇让她浑然忘却到底是为何眼角有泪,然,一晌贪欢之后,她便惊醒一般道,“该起身了。”
“好!”伽罗鹰起身,唤人进来伺候。
“汗王,公主,外面落雪了。”知琴端着水汽氤氲的水盆进来侍奉。
“今日便停练一日罢!”伽罗鹰一边拭脸一边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有这种道理。”无瑕想也没想便回绝了,说罢也净完面,已经穿好衣衫,一身武行打扮。
“你倒利索!”伽罗鹰依旧是嘴角边挂了一丝笑。“好,我奉陪!”
穿好衣衫,转身摘下素日里教习的剑。
“外面实在冷得紧!”知琴又劝了劝。
“去,替你主子拿了去年她拼命赢了来的披风,另外,叫人把我那件披风也拿来。”
“是。”知琴领命去了。
无瑕先一步出了门,站在屋檐下,迎面的雪活泼的跳动,落在脸上,眉毛上,她并不去拂,只欢喜看着,仿似这是一场上天的恩赐。
伽罗鹰随后出来,携了无瑕的手,暖在手心,问,“怎么?看没看过这西北的雪?”
无瑕仰头看着天,又对他笑了笑,“没看过,怎样?小瞧我?”
“岂敢!”他简单两个字,并未转头,只是握住她的手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汗王,披风拿来了。”知琴同另外一个宫人将披风奉上。
“好!”他拿起无瑕那件,仔细替她系好。
“换你了。”伽罗鹰好整以暇的站着。
无瑕翘起眉,看着剩下那件披风,摇摇头,拿起来,替他系好。
“怎么,服侍本王委屈了你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岂敢!”她回嘴笑了。“我只是想汗王怎么择了这样一件旧衣,难道咱们真的国库空虚了?”
他却不言声,只是眼眉都弯起来了。又为她将披风的帽子戴好,两人相携而出。
知琴和宫人亦都掩嘴笑着,一派喜气。
天蒙蒙亮,热泉旁的一片空地上,一男一女,相同的招式,练得煞是起劲。虽下了雪,两人周身却现出蒸腾的热气。
“手臂须得用尽全力,方能一招毙命!”伽罗鹰停下来,将她的手臂摆正。
无瑕一脸郑重,将招式又重新过了几遍,“是这样么?”
男子点点头,“然而更紧要的,你得学会防守,一招不能致敌于死,则要尽量争取全身而退!”
说着他便挽了几个剑花,“乱中求生!”
无瑕站着,看眼前的男子剑法如画,浅浅笑着,却并不照着学了。
“怎么?”
她淡淡道,“刚刚那几招,我自觉练得还不是很好,这些改天再学吧!”
闻言,伽罗鹰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却未张口。
看着她重新将那些狠绝的招式使了出来,心里却五味俱全,短短月余,她已经将这些招式练习的熟稔入骨,他知道,她是等不及去完成那一桩使命,若能报仇,便全不会顾忌退路。
“伽罗鹰,看招!”无瑕一个雪球丢到,他下意识的一闪,却因为刚刚的神思恍惚,雪球直接砸中他心口。
伽罗鹰捂住心口,萎顿在地。
无瑕丢了剑,跑过来,“怎么了?”
他仍旧不说话,无瑕声音易发焦急,“伽罗鹰!伽罗鹰!”
他猛地抬起头,对她哈哈一笑,“逗你的!”
一记白眼丢过去,无瑕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原来你也会为我担心的。”
“且!”无瑕没有答话,“好了,我们接着练吧!”
他摇摇头,左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右手拂过她发迹的“雪太大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好,还说我们可以打一场雪仗呢,记得以前书里写,在北国,下雪天最顶顶好玩的便是堆雪人打雪仗了。”她一脸向往的沉醉。
“吃些东西,等雪势小些再玩,亦不晚。”
热泉旁,自有雅室,雅室内别有洞天,石桌上,热气腾腾的早膳惹人食欲。
她净了手,先一个拿起奶茶一饮而尽,“真暖和!”
伽罗鹰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心头一颤,便也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吃的,你不饿么?”无瑕察觉到他的异样。
“笑颜如花,秀色可餐!”他狡黠笑着,不待她反映过来,接着便也吃了起来。
“我吃饱了~”她一个转身,便溜达到另外的一间石室。
这是一间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因为热泉的缘故,这里四季如春,石室因为年久的缘故,还有些青草小花,让人浑然不觉外面的天地。站在书案前,看着对面的一个佛龛。佛龛上是一幅画,头一次觉察那是一副菩萨图,只是菩萨的面庞却不是熟悉的模样,菩萨面前有个香炉,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点燃佛香,默默念了念,将香火插入香炉。
“吱吱嘎……”佛龛竟转开了。
“伽罗鹰……”她失声唤他。
“我在!”他急急赶了进来,见到佛龛,反倒镇定了,拿火折燃着蜡烛,领她进入佛龛后。
“慢些。”他引她进来。
无瑕才知这才叫真正别有洞天。这里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有绣床,有画卷,有绣品,有琴瑟,有一室旖旎风光。然而最多的是四周围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人,这人面庞同刚刚的菩萨有八分神似,仔细看画中的女子,她有些失神。不像敦煌壁画的风格,却有中原画风,画中女子头微微低垂,发髻松散,面庞若花,那一丝笑含着春风,又带着浅浅的愁绪,女子怀抱琵琶,轻抹慢挑,朱唇轻启,伴着洞中的水声,你仿佛能听得她的弹唱。
“奴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金陵好风景,待奴与君唱来听……”
闭了眼,她好像回到烟花三月的金陵城,吴侬软语,小桥流水,杨柳岸,晓风残月,伴着月色,伴着船上的点点灯火,繁华锦绣。
除却这一幅幅的仕女图,室中最打眼的还有一个琵琶。她轻手轻脚的拿起来,坐在椅子上,抱在怀中,手指拂动,琴弦灵动。
不自觉的弹起云依教她的江南烟雨小调,猛地,她想起云依的眼睛,再细细看着画中的女子,“这人是谁?”她望着伽罗鹰。
“大漠妖姬,你可听过?”他淡淡道。
“沙漠汗?妖姬?”无瑕问,“那些都是真的?”
“她叫卓伊寒,本是中原人,武功高强,且善音律,来这里,便自封为无虚阁阁主,因缘际会,结识了以前的沙漠汗,后来便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哪里有什么妖姬,呵。”
“以前的沙漠汗?是你父亲?”无瑕问。
伽罗鹰点点头,而后说,“卓伊寒并不是我母亲,然而她也为父王生了一个女孩,是我唯一的妹妹。十岁那年,一场宫斗,父王和她双双离世,我和妹妹也走散了,后来,等我重新做了汗王找到妹妹时,她已经不想回到这里了,她告诉我,她的魂灵在江南。”
无瑕有些惊异,“你妹妹,可是云依?”
伽罗鹰点点头。
无瑕重又将那曲子弹过一遍,她仿佛又看到了云依,在云霄台上,华彩无双,唱着那一曲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无瑕问,“怎么?”
“这曲子虽好听,然而,却有些伤怀。”他摇摇头,将琵琶放至一旁,拉她起身,“江南烟雨虽好,大漠雪景亦是一番别样景致!”
还未踏出洞口,便听到外面清脆的笑声,她心头一喜,出洞口,便见一个粉琢玉雕的小人儿正站在一个大大的雪人旁边,对她笑着,“母妃!”
“措儿!”她紧跑几步,将孩子抱起来。
“你看你,身上都是雪,还让母妃抱!”伽罗鹰从后面跟过来。
“父王!”措儿嘟着嘴。
“不碍的,我喜欢,我喜欢措儿,我喜欢雪!”无瑕高兴的回答。
伽罗鹰伸手从身后环抱住他们娘俩,低声道,“真希望这雪永远下下去,便能永远留住你!”
她心念一动,并未答话,将脸颊贴近措儿,昨夜的梦境此刻却才清晰的记起来,原来那是玺儿,哭着跟玄曜宸要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