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茕兔

1、仰望

　　城市的川流不息,让灵魂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抛离了□□。静静望着夜，有些诡异的紫蓝色附着在世界上空，想象着那里有纵横交错的飞机云，网状的命运轨迹。而谁和谁擦肩而过，永远不再相遇。
　　爱一个人，总是身不由己。爱对，是福；爱错，是命。

　　夏天的风,吹女孩的长发。女孩静静坐在屋顶，看着远方，一无所有的远方。她的心像被熨过的风景，起不了一丝波澜。高高的十字架，就竖立在身边。小时候一直要仰望的十字架和无法触及的天堂。
　　女孩忏悔在主的面前，心中却再得不到安静。千错万错，不该爱一个人比爱神更多。
　　“西弯，你不下来吗？”牧师站在平地上仰着头。他的面容，让西弯一直觉得温暖。但这刻不再是了。
　　女孩没有回应。唯一的动态，是被风吹着的长发。牧师默默祷告，在胸前划着十架，然后走开。女孩叫西弯，是在这教会长大的孤儿。生在希伯来历的三月，所以叫西弯。她所思念的人，生在希伯来历的十二月，名叫亚达。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兄妹，血亲。孤儿的世界，是奇异的。他们为唯一的亲人活着，自从父母离开之后。
　　亚达很疼他的妹妹。有句话说，对于这个世界，你也许只是一个人，但对于某个人，你却是整个世界。用来说亚达和西弯，恰当无比。
　　兄妹友爱，本是主所喜悦。无奈，西弯爱亚达，超过神所应许。

　　女孩最温柔最善的季节。亚达是一个美丽的少年，是女孩们竞相追逐的对象。但亚达对她们从不多有流连。那时女孩们都羡慕西弯，只有她能得到亚达的关爱。西弯因此感到从来没有的骄傲和满足。
　　哥哥确实是个优质的男孩。而更庆幸的是，亚达不爱任何女孩，只爱西弯。他给西弯最无微不至的关怀，给西弯最恰到好处的温暖。在西弯的世界里，亚达是最善解人意的天使。牧师说过，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接待了天使。
　　夜深人静的时候，西弯常问亚达：“亚达，我们最好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天使？”
　　“叫我哥哥。”那个时候亚达总是这样回答。
　　西弯就是固执地不愿意叫亚达哥哥。那些爱慕亚达的女孩，唯一让西弯羡慕的，就是她们能微红着脸欲说还羞地轻唤亚达的名字。
　　“不公平啊。你叫我西弯，我为什么不叫你亚达？”西弯天真地眨着眼睛，样子有些蛮不讲理。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啊。只有神的天堂是美好的所在。”亚达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其实西弯也该是。
　　那时候西弯总是相信，她和亚达会永远在一起，一起在世上，一起到天堂。

　　直到有一天，西弯想要的更多，变成贪念，一切便也就不属于她了。
　　“亚达，我爱你。”西弯憋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爱情，就这样出了口。
　　亚达很长时间，没有说任何的话。最后很平静地说：“我知道。”
　　“不是！不是……”西弯觉得亚达并不理解她想说的。
　　亚达却不让她再说下去：“西弯，我们要一起去天堂的，不是吗？”
　　为什么，爱上自己的哥哥，就不能去永生的天堂？全世界相爱的人，不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后代？为什么偏偏他们不可以？为什么这是被禁止的爱情？西弯有了前所未有的叛逆，生出对命运的挑战，对所谓神旨的蔑视。
　　后来亚达走了。他无法看着西弯背离神的轨道，无法看着，西弯，像自己一样。罪，一个人，够了。
　　他像一阵风一样，离开。卷走西弯周围所有呼吸的空气。西弯的悲伤一涌而出，填补那些瞬间的空缺。所以她一望出去，四周都是垂死的绝望。

　　很多年以来，一个女孩一直在夜晚爬上屋顶。坐在血红的十字架边上。那里似乎是最高的地方，然而却听不到上帝的启示。
　　只有地上的人问着：“西弯，你不下来吗？”

　　不想下去呢，想和亚达一起去天堂。
　　(全文完成于200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