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95、95

　　伊奥走后，卡奥给加隆拿来了一杯药水。
　　“把它喝了，一点也不要剩。”
　　药水在普通容量的饮水杯里占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容积，血红色，细细一看却又不像，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静止的状态下轻柔地起伏不定。
　　“这是什么？”
　　看出了加隆的疑问，卡奥解释道：“它是给之前给你们的那种药的原液，功效不明，不过喝下去之后死不了。”
　　“呵，我是想死，又不是想活，谢谢你的好意，让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加隆冷笑道。
　　“聪明如你，怎么能不知道死亡不一定是结束呢？”卡奥反问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掉而已。”加隆没好气地回应道：“虽然你这个靠山有些靠不住，但毕竟还是西比尔他们的靠山。”
　　“既然看出来了，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死的。”卡奥扶了扶眼镜，说，“你自己喝，还是我叫机器护士来灌你？”
　　加隆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药液的味道有些发苦，除此之外和血液的味道没两样。
　　卡奥回了院长办公室，加隆见他走远，打开病房的窗户，轻松地跃到草地上。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外面跑去。
　　在公用电话亭里，他拨通了卡奥的号码，劈头就说：
　　“Chaos，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要去圣域一趟，不管为什么，只是需要去。”
　　“是的，那就去吧，在特殊的时间，有人在找你。”卡奥的声音依然平静。
　　“你知道我不打算相信那一套。”加隆笑道。
　　“为什么你会看不到？为什么不去相信自己的直觉？”卡奥反问道。
　　“这没有任何意义，Chaos，世界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你当初的那个样子了，有些人宣称善良的人上天堂，不善良的人下地狱，或者无论生前怎样作恶，死后都能被赦免，可以得到永久安静的长眠。就是这两种观点，人们为了这两种观点而不停地征战，最后还是要死的。为了爱与正义……这是很好的幻想，并不现实，只是一种……麻醉少年们的头脑，让他们不去和现实妥协的事情，是个谎言。”
　　加隆的呼吸开始困难，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听筒。
　　卡奥心平气和地回答：“你可以看到一些让你认为是美好的事情，你去缓和其他人的痛苦……我知道，你自出生以来，就看到了死亡。这种偏差的教育制度使得你看不见生活的全部。”
　　“Chaos，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人，一直都是。”
　　“是的，我能够想起你们出生的时候，那是一个奇迹，从实验室里诞生的试管人……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不同的自我意识，三百个试管人，三百个不同的灵魂。亚特兰蒂斯拥有一切：技术、药品、基因……不过，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是谁的复制体，也不是谁的影子。你可以继承撒加的职位，但你不是他，没有必要承担他的责任。”
　　“Chaos，Chaos。”加隆突然愉快地笑了：“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教唆我去做一个尸位素餐的米虫。你明明知道现在他们不允许我继承撒加的职位，或者排斥我，就是要把我当成有用的战斗力来看，他们也得先把我打到濒死的状态，好让我死在战场上，否则我活下来，可能对他们又是一个威胁。”
　　“那么，你还去吗？”
　　“去，当然去。”
　　加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旁的电话亭里笑得喘不过气：“我有必要做个了结，你知道吗虽然雅典娜是为了利用我，不过，做完这一切，我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会自由，就算是死，我也会去追求自由。是的，再见。”
　　他将电话挂断，再走到中心公园附近，用身上剩余的钱买了一束花，放在“一亿玉碎”石碑前，转身走了。
　　而医院里，卡奥放下电话，将一只手套扯了下来，手腕上有一道新割出来的刀痕。
　　“希望我给他的东西有用。”
　　他看着刀痕自言自语道：“不过他要真想死，我也没办法。”
　　他熟门熟路地从海上爬出来，窜到圣域后山附近，从山路攀登上去就是星楼。
　　他还记得雅典娜的那句：“如果你想要见亚历士，就去星楼找他。”
　　星楼的内部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像是个古旧的图书馆，放满了泛黄的书籍和卷轴，他记得小时候偷偷地无视史昂的禁令，爬到这里来看一些违禁的书籍。那时候地面上还有一只老鼠在兜圈子，现在老鼠没了。地面上有个通红的魔法阵样的印记，哎呀，是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个印记的呢？他不想知道。海上的冷风伴随着一股腥咸味道吹了进来。
　　他走到印记前，坐下来笑道：“没有带奈克塔尔来，抱歉，我实在没有多少钱了。”
　　“没关系。”
　　印记里传出了亚历士的声音。
　　“去亚特兰蒂斯吧。”加隆抱起膝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撒加将备份权利给了你，那就是想让你活下来……虽然他并不知道你本来应该有的真身长什么样子。”
　　“用他的身体也不错。”亚历士似乎是在笑。
　　“那你就用他的身体活着。”加隆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不管活得怎么样，替我们活着。”
　　“你呢？”亚历士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交代完遗言就去死。”
　　“少开玩笑！”
　　如果亚历士有身体的话，他会考虑用各种各样的中国功夫欧式拳击美洲柔术海地巫术以及南亚降头术狂殴加隆的，但他见加隆一脸郑重，就收回了刚才的话。
　　“我没开玩笑。”
　　加隆站起来，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继续镇定地说：“我的身体已经没用了，我自己很清楚……如果再因为什么外伤出血的话，可能鳃部会衰竭，停止机能，到时候只希望冥河的水不深。鳃衰竭的亚特兰蒂斯人不能碰水……我还有一笔钱存在亚特兰蒂斯的银行里，虽然不太多。你拿着我的遗嘱去，他们会给你钱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亚历士火气很大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惹了不少事了。”
　　“哦，再见。”
　　加隆将事先写好的遗嘱放在地板上，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