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深爱过》喻亦涵

5、偶遇

　　没有了从前的感觉，一切都变了样了。乔淇说得对，这些陆博易都已经不记得了，或许她也应该把这一切忘了，毕竟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能够证实这一切存在过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被岁月给淹没了，她又何必去它们挖掘出来呢？
　　宋屔在老房子附近新建的公园坐了近半个之后，终于想通了。于是决定再在家休息一天，好好陪陪父母，然后后天回去工作。宋屔站起来，决定回家。猛然一个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没站稳，差点倒在地上想，幸好，宋屔急忙抓住他。“先生，你没……”
　　宋屔话未说完，就看到撞到的人居然是陆博易，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啊！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陆博易抬起头也认出了宋屔，“宋小姐，原来是你。”
　　宋屔傻楞了好一会儿，“陆……陆…….陆总经理，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陆博易似乎想到了什么，“这里是我妈咪的家乡，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宋小姐，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正在补休假期，回来看看父母。”
　　“哦，这么说，宋小姐你是嘉兴人咯”
　　宋屔勉强的点点头，“恩。可是陆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博易轻轻一笑，然后平静的说：“我妈妈是嘉兴人，这里是她的家乡。我的外婆就葬在这里，我是来祭拜她的。我刚去完墓地，随便想来看看我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到处走走，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你了。”
　　宋屔看着陆博易平静的脸，想要看出一点其他的痕迹，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出，“哦，是吗？”
　　“啊！宋小姐，正好你在这里，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陆博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正是她刚才去过的地方，“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这是我外婆在世时住的地方，我想去看看我外婆和我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我问了很多人，他们告诉我在这附近。可是我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你能帮我吗？”
　　宋屔很自然的接过陆博易手上的纸条，假装再次看了看，“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带你去吧。”
　　“真的吗？那太感谢了。”
　　两人走得很慢，宋屔担心自己走得太快，陆博易会吃力。陆博易似乎也看出来了，宋屔是故意放慢脚步的，于是故意加快脚步，“你不用故意走那么慢，其实我走路很快的，我的脚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就算不用拐杖也能走路的，你看。”陆博易还当真把拐杖收起来，然后走给宋屔看。散步停下脚步，看着他还真的可以走，只是那姿势有些难看，那背影显得凄凉了些。
　　陆博易也停下来，“其实我可以不用拐杖的，只是走久了会很累。而且样子也很难看，不是吗？”这个时候陆博易居然开起了玩笑。他真的变了很多。
　　宋屔笑着摇摇头，“不会啊，你很开朗，一点也不像……”宋屔差点说漏嘴，陆博易诧异的看着她，“什么？”
　　“啊，就是说你心态很乐观，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陆博易顿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笑了。
　　走了十来分钟，两人终于到了，“就是这里吗？”
　　“哦，对，就是这里。”宋屔带着陆博易走到舒奶奶曾经住过的房子面前，“你完全没有印象吗？我是说你难道以前都不曾来过这里吗？”
　　陆博易叹了口气，“我……我的记忆是缺失的，不完整的。”说完绕着围墙看了看。
　　“什么意思？”
　　陆博易回头看了看宋屔，笑着说：“我的记忆很不完整，有很多东西只是个模糊的印象。尤其是我十五岁到十九岁，关于那几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宋屔在心里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就偏偏忘了那几年的呢？难道是注定的吗？还是对她的惩罚。
　　陆博易耸了耸肩说：“我十九岁那年，出了一次车祸，我的腿就是在那次车祸中受伤的。车祸醒来之后，我失忆了，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关于我十五岁到十九岁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宋屔只觉得胸口此时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几乎不能呼吸，罪魁祸首还是她，是她把陆博易害成这样的，都是因为当年她的任性，都是因为她的自以为是。
　　陆博易注意到宋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忙问：“嗨，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屔佯装着摇摇头，“没有，我没事，你还想看看其他地方吗？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里面好像已经有新的人家住进去了。”陆博易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而已，我想知道我妈妈曾经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宋屔从前就知道，知道陆博易是多么的爱他妈妈。宋屔还记得每次陆博易说起他妈妈的时候，脸上总是一脸幸福的神情，那表情只有在说起他妈妈的时候才会出现。
　　“宋小姐，好像对这一带很熟悉啊。”
　　“哦，我家以前也在这边，只是后来搬走了，离这里有点远了，所以很少过来了。”
　　“哦。”两人走出老街，往街边走去，只见陆博易在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越野车前停下来，只听见电子钥匙的响声，宋屔很惊讶的表情。陆博易当然看见了，“你的表情我不是第一次见，似乎看见残疾人开车很奇怪啊。”
　　“啊，不是那个意思。”宋屔心想我确实有那个意思，但只是担心而已。
　　陆博易走到宋屔面前，“宋小姐，真的很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对了，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很近的，我走路回去就可以了。”
　　陆博易却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你刚才不是说你家离这里很远吗？怎么突然变近了？是害怕我吗？上班时间我是老板，可是现在你正在休假，我们就不算是上下属的关系，不用这么介意吧。”
　　宋屔此刻真后悔刚刚说话怎么不经过大脑好好想想，“我只是怕会耽误你。”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啊。”陆博易似乎很坚持，宋屔心想，这点倒是没怎么变啊。以前的陆博易也是这样的，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希望别人一定服从。
　　“那……好吧，麻烦你了。”宋屔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车。其实宋屔是担心这个时间回去会被家里人看到，她的父母都是认识陆博易。宋屔担心会吓到他们，心想待会儿只能找个地方提前下车了。
　　陆博易看宋屔一脸不安，误会了。忙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不会出事故的。这车是经过特别改装的，左脚的位置跟其他的车有些不一样。”宋屔不懂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更何况她压根儿也没有想到那里去。
　　宋屔也只能报以笑容，表示自己并没有担心。
　　“对了，宋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呢？”
　　宋屔犹豫了一下，“打算后天一早回去，刚好赶上上班。”
　　“是吗？我也正好后天一早回上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搭我的便车回上海。”陆博易一脸亲切。
　　“你今天不回去吗？”
　　陆博易笑着说：“哦，我想难得来一次，想明天到处逛逛。对了，宋小姐，你是嘉兴人，你明天有事吗？可以请你做我的导游吗？”
　　“你叫我宋屔就好了，不用一直宋小姐宋小姐的叫我，这里不是酒店。”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陆博易这样叫，宋屔心里很不舒服。即使忘记了，宋屔也不想他那么的疏远和客气。
　　“哦，可以吗？那我就叫你名字咯。”
　　“恩，对了，前面那个路口右转，然后直走，在一个超市门口停车就可以了。”
　　“ok，我不太认识路，你告诉我就好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明天是否有空给我当导游？”陆博易看见宋屔似乎有些焦急，“是不是不方便我送你到家？我可以在你家附近放下你。”
　　被人看出心里所想的，宋屔有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说：“明天你想去哪些地方？我可以先安排一下路线。”
　　“看来你很专业哦，你安排就好了，我对这里完全不熟，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比较有意思？”
　　宋屔笑着说：“那好吧，我就看着安排吧。”正好车子在宋屔说的那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宋屔急忙下车，边关门边对陆博易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们明天再见吧。”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准备走了。
　　陆博易急忙下车叫住她，“嗨，宋小姐。No，宋屔小姐，请等一下。”
　　宋屔急忙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陆博易慢慢的走到宋屔面前，“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们明天怎么碰面呢？”
　　“哦。对了，对不起，我忘记了。”宋屔轻拍自己的额头，“把你手机给我吧。”陆博易递上自己的手机，宋屔把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好了，明天我们电话联系吧。”
　　“好。啊，不如我明天早上在这个地方等你吧，你出来之后给我电话就可以了。”
　　宋屔想了想，于是点头说：“好吧，那……再见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回到酒店，陆博易坐在沙发背上，一手端着高脚杯，看着窗外的夜景，想起今天宋屔的表情，脸上不时的露出一个笑脸，第一次。可是这笑容的背后却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冷，陆博易对着窗外的景色，轻声说道：“宋屔，我想我看上你了。所以，我要征服你。”说完自顾自的笑了，将杯里的红酒一仰而净。

　　陆博易安静的等着车中，不时看着宋屔出来的地方，脸上是种掩饰不住的快乐之情。久等之下，还不见宋屔出来，于是拿出电话拨通了宋屔的电话，刚接通，就看到宋屔出现在视野。但是电话已经接通了，“喂……”
　　“我已经看见你了。”电话里传来陆博易似乎很开心的声音，宋屔穿着一条雪纺裙，上身套了一件黄色针织衫，脚上穿着一双平底鞋。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宋屔看见陆博易的车便挂了电话，自己打开门上了车。
　　宋屔一上车，陆博易就说了句：“对不起，应该我给你开门的。”
　　“没关系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对了，我们今天去哪些地方？”
　　宋屔想了一下，“先开车吧，我慢慢再告诉你。”
　　考虑到陆博易脚的关系，宋屔没有带陆博易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带他去了嘉兴著名的南湖，南湖湖心岛上的烟雨楼。中午吃晚饭，陆博易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几张旅游宣传册，在上面看到了西塘，说是想去看看。宋屔却担心陆博易的脚不方面，加上又开车，担心他会累倒。但是又怕伤到他的自尊心，只能按他的要求，又去了趟西塘。
　　不过，到了西塘，陆博易似乎很开心，宋屔觉得还算没有白来。陆博易一路上照了很多照片，只是宋屔不知道，她已经成了陆博易照片中的一道□□。
　　宋屔走得很慢，尽量走在陆博易身后，手上拿着两瓶水。陆博易又要拿拐杖，又要拿相机，很不方便。宋屔看着陆博易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宋屔看着眼前的这些风景，对于她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其实早在那个夏天，她就陪着陆博易将这些地方逛了个遍。那个夏天，是特别的。只是，这一切陆博易已经不记得了。
　　经过一个石板桥时，宋屔忍不住停下脚步，脑海里是她和陆博易紧紧相拥的画面，宋屔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是他第一次看见陆博易的眼泪。
　　陆博易回头，看宋屔定在那里，便叫她，“宋屔小姐，宋屔小姐。”陆博易连叫了两次，宋屔才回过神来。
　　“哦，没事。继续走吧。”
　　陆博易只是疑惑的看了宋屔一眼，也没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
　　两人在西塘呆到很晚，在西塘吃完晚饭才回的嘉兴。将宋屔送到老地方，宋屔笑着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陆博易笑着说：“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台词呢？这应该是我来说的。”
　　宋屔尴尬的笑笑，陆博易趁机说：“既然你也是明天一早回去，不如搭我的便车吧。其实我来的时候因为不太熟悉路线，走错了两次。所以想请你好人做到底，将我送回上海吧。”
　　陆博易的话一下子将宋屔惹笑了，于是只能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宋屔就告别爸妈，千交代，万交代，叫爸妈别送，一是担心他们看见陆博易；二是不想让他们那么早起。再说她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不想搞得爸妈心情很低落。于是宋爸宋妈没法，只能送到电梯门口，就转身回了家。
　　宋屔老远看见陆博易靠在车门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似乎是早就来了。此刻的陆博易没有拐杖，没有轮椅，笔直修长的站在那里，一点也看不出这个男人有残疾。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他应该是个完美的男人，是个天之骄子，是个站在人群中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男人。他原本可以成为耀眼的焦点，耀眼的一颗星。可是……
　　宋屔失神的片刻，陆博易已经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嗨，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停住了？”陆博易顺手接过宋屔手上的小旅行袋。
　　“啊，没什么。”
　　“那上车吧。”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宋屔假装将头歪向一边，让人感觉像是睡着了似地。陆博易回头看了几次，也不便打扰，于是也没有开口。正好遇到一个岔路口，陆博易才有机会开口说话，“嗨，你睡着了吗？我有麻烦了。”
　　宋屔听到陆博易的声音，急忙回头，忙问：“怎么了？”
　　“前面该走哪边？”
　　“上面不是写着吗？往左啊。”
　　陆博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那个字。”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地址，陆博易没见过。
　　宋屔晕倒，“下面不是有拼音吗？”
　　“我也不会拼音。”陆博易大言不惭的回答说。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中文多少……”宋屔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圆场说：“我是说，好歹你也是一家五星大酒店的总经理啊，而且你还是个中国人，再怎么样中文也应该要认识啊。”
　　陆博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有自己的看法，“我会说就可以了，我也不是所有的汉字都不认识，只是认识的比较少而已。我来中国之前，我已经努力学了一年多的中文了。其实，我能这么流利的说中文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知道汉字多难学吗？有些字真的很复杂，我学了很久才能很工整的写出来。”
　　得，原来还是个小学生水平。宋屔只能感叹，虽然陆博易外表变了好多，但是这学汉字的能力还是那么糟糕，和以前比起来，除了说得更流利一些之外，还真没其他进步了。
　　“啊，对了。宋屔小姐，你是中文专业毕业的，对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还有，我都说了，叫我宋屔就好了。”陆博易从昨天起就一直叫着宋屔小姐。之前是宋小姐，现在是宋屔小姐，宋屔觉得自己快疯了，陆博易总是有轻易就把她逼疯的本领，这点倒和从前没两样。
　　“我还不太习惯，不好意思。其实，我之前看过你们部门的人事资料，所以知道你是中文专业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做我的中文老师，一个星期一次课就可以了，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地点就在酒店，你可以按照你的作息时间来安排。”
　　宋屔觉得好笑，这哪里是询问意见，分明就已经安排好了，等着她去执行嘛。
　　不等宋屔回答，陆博易就笑着说道：“总之，薪水我会照付的，按照国际私人家教的水准，再多加百分之二十。”
　　“什么？”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陆博易得意洋洋的笑了，宋屔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她都还没有点头诶，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安排了呢？
　　在离酒店还有一段的距离的地方，宋屔要求下了车，陆博易也不勉强。陆博易从在嘉兴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很介意别人的目光，也就不勉强。可是，宋屔从陆博易车上下来的场面却被朱薇薇清楚的看见了，朱薇薇正好在一辆的士车上，看见宋屔从小老板车上下来，急忙叫司机停车，然后从宋屔身后给了她一个惊吓。
　　“喂，你吓死我了。”宋屔“憎恶”的瞪了一眼朱薇薇。
　　朱薇薇一脸狡诈的表情，邪笑着说：“我刚才可都看见了，老实交代，你怎么会从小老板车上下来？不对，你怎么会和小老板在一起？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宋屔一把轻推开朱薇薇，笑着说：“你少在那里装侦探，我刚从车站赶过来，在路上坐的车子抛锚了，正好陆总路过，担心我会迟到，所以才让我搭的顺风车的。你少在那边胡乱猜测。”
　　宋屔说得有板有眼的，搞得朱薇薇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哪是真，哪是假？“真的？”
　　“真的了，好了，快点上班了，要迟到了。”宋屔推着朱薇薇急忙走。
　　朱薇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说：“可是好奇怪啊，你刚走，小老板也几天没来酒店。你一回来，小老板也回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行了，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又不是这一两件。你少在这里瞎猜了。”宋屔说完也不了她就自己走了。
　　“可是，也太巧了。”朱薇薇还在身后嘀咕道。
　　宋屔心想，下次可不能再坐陆博易的车了，现在的他身份特殊，稍不注意，就会引来一身腥。宋屔已经决定让那些事情都埋葬了脑海里了，既然如此，以后就要少和陆博易接触了。可是宋屔忘了，自己才刚刚成为陆博易的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