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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鼠/猫]流水浮灯 ...

  •   ——如果,你不是展昭,我不是白玉堂,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无数的月亮升上来又沉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如一日。
      一成不变的月色中,容颜悄悄地改换。时光没有脚,却如鳞虫一般冷腻湿滑地扭动身躯,趁人不备时吐着暗红的舌信嘶嘶喘着飞速在墙角滑过,只留下身后弯曲零乱的湿痕,残酷而真实,破碎至不堪。
      在很多年以后,许是漠北换了江南,古道西风送着瘦马,塞外黄尘不见了春江花月夜里秦淮两岸如织的画舫流水的人家。
      一纸告老的文书,换回一道明黄的绢帛,帝王家挥挥洒洒浓墨淡彩的一个“准”字。之后,天下终于还是那个天下,展昭却已不是当年的展昭。
      永参难透是边关月。
      每每无眠。他,自夜半柳梢头,窥见缺而复盈的圆月中那人如真似幻的一笑。

      “临风叹息那浮生,乾坤也双手难撑……万别千差出爱憎,古今真眼为谁明……死生人世一邮亭……一邮亭……”
      一杯淡酒,点滴在手,远处篝火忽明忽灭,火光中汉子粗哑的哼唱荒腔走板。恍惚中有那深红琥珀流光溢彩,女儿红香气馥郁,便任由它醉了一生一世……

      他遇见他时还是青骢走马的年代,安平镇里惊鸿一瞥,坐地分金的快意犹在分赃上,举世闻名天下无双的锦毛鼠醉眼朦胧而惺忪,一屁股倒坐在银鞍之上,以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嗓门击节高唱:“新丰美酒斗十钱,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杨柳边……古今狂客也名千古,何人醉酒那长安眠……长安眠……”
      那时候天下还没有展护卫,白玉堂也还没一气之下打上京去闹个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然后是独龙桥,这头通天窟里刚钻出的御猫乱发坏形却神色不改,桥那头凤凰般的哥儿气急败坏巍颤颤迎风而立,为着怕水,却又带着宁为玉碎的嚣张气焰。
      他唤他白兄。
      锦毛鼠急煎煎愤怒鲜艳堪比身后桃花,口气里几许沉痛来几许凄凉。
      ——甚时与你为伍!哪个与你称兄!你自不要脸面,那些个酒囊饭袋面前卖艺献武的肮脏勾当,你,你真真做的出!什么南侠,什么铁骨铮铮,我呸!全是狗屁!!!
      展昭目光如电,有情绪霎时漫开,开口却不漏分毫。
      ——展某只为苍生,顾不得许多。
      眼前人闻言跺着脚暴跳,落水之前不忘义愤填膺正气凌然扯破喉咙抛上来句——
      ——道不同不相与谋。哎呀呀……四哥救我……

      道不同,不相谋。
      道不同已是无奈,然而却不得不还要谋。
      大江南北万里山河,也曾并辔月下追凶,生死关头性命相托。不关社稷与黎民,那江山姓赵姓李又有什么关紧?总还是杨柳春风。展昭不在乎“鹰犬”“败类”之下寻不转牵不回的“南侠”英名,你又为着什么?
      问急了,白衣不耐烦的回一句:“许是为了见着你这笨猫卖命的下场,狡兔死,走狗烹。”

      荏苒光阴里钱塘的潮水连着海平。奈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刀光剑影充斥着人生最美好的年头……

      流水之上浮灯之中,世间善男子善女子多少前生后世的虔诚期盼用蝇头小楷密密的抄了,带着一点黄晕晕的光,幽幽的随水漂向东。
      死里逃生的喘息里心槌如鼓,锦毛鼠一把抱住御猫,结结实实,严丝合缝。
      我只愿,你不是展昭,我不是白玉堂。
      一惊之下,老鼠怀里的猫忘了慌乱忘了恼怒忘了常常演练运用纯熟的面红耳赤,念头莫名其妙的翻上来,心想古人真是有先见之明,明知那河汉清几许,最终还是脉脉不语。
      叹口气,白兄,肩上伤口痛,轻些搀我。

      “世相建,此心遗,此心迷,富贵功名不为稀罕……叹那停杯,叹那弄盏,醉舞琳琅春意满……无事关心,此心不服天公管……不服天公管……”

      边关的风沙大,男人家的皮相向来糙的像裹尸的马革,只剩下一双眼,还清亮得像当年钱塘月下的水。回首,低头,饮酒,默默地击着拍子,换来女孩儿一声埋怨似怒还嗔,劈手夺了去,“仔细喝醉了,明儿起不得身。”
      笑,醉么?盼了多少回了,偏偏醉不得,原来真正想醉的人,反而是醉不了的。
      白兄,展昭离最后一次醉酒已然三十四个年头了。就是那一次,也是被你偷偷在酒里下了药才会醉倒的呢。
      三十四年啊,说起来何其漫长却也不过转眼一瞬,展昭不知道做没做到“为苍生”三个字,但是这一生确是耗尽了。如今,连非烟这孩子都已到了嫁人的年纪,那模样,那性子,比起云瑞来还要更像白兄你几分呢。
      更深露重觥斛走,应与良人共。
      记得那夜你问我,如果我不是展昭,你不是白玉堂,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我醉了,不但头痛心也跟着痛,白兄,若展昭不是展昭,却还是四品护卫。
      你笑,死猫,怕是到死也念着你的乌纱帽。

      望着天边,展昭心想,自冲霄那夜之后,三十四年里,原来月还是那个月。

      “古洛城东……今年花好胜去岁花红。但去年对酒那人儿,今日难逢……遥想那明年此日呵,花又红,玉人儿尤恐难逢……依旧春风……”

      玉堂,如果我不是展昭,你不是白玉堂,那么我们的结局,一定会不同……

      熙宁七年夏初,镇祁将展昭告老,帝准,旨至当日卒于任。时六十有三,追正三品,谥号武威。扶棺归省,途中,百姓夹道跪拜。
      是年七夕,有白衣女子自西北来,浮灯于钱塘之上,数以千计。有顽童拾而拆之,无字,止墨色猫鼠一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鼠/猫]流水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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