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怪盜紅斗篷

3、第 3 章

　　三

　　大學四年級的期末沒啥考試，大多都是報告了事，班上有人期末考周都還沒到，兵單就來了。期末、畢業、兵單、謝師宴，事情好像一瞬間突然多了起來。我沒有繼續讀研究所的打算，所以當兵是唯一的選擇。
　　期末考完的禮拜五，班上一群一群熱烈討論要去哪狂歡。不關我事，置身事外的我，緩慢地收拾東西，就為了跟完美先生待在同一個空間久一點。
　　同一天，回家就收到我的兵單，腦海浮現楊宗緯上goodbye my love的樂音。套一句班上某人的說法，國軍online，強迫登入。
　　我還不想這麼早國軍online。不幸中的大幸，我體檢沒有過關，原來我有地中海型貧血，我都不知道。哈哈，算我賺到。
　　接著就是等謝師宴，其實像我這樣不受歡迎的人物，照理來說應該要有自知之明，不去參加才對。但我卻參加了。
　　當時，完美先生發現我沒打算參加謝師宴，特地來我面前跟我說話，「你不參加嗎？很可惜耶。我蠻希望你參加的。」
　　衝著他那句，我蠻希望你參加的，我就參加了。乖乖交上八百塊。
　　他可能只是說說，表達遺憾，沒啥特別的意思。但我就是心甘情願地上鉤了。事後回想，我都覺得自己蠻傻的。哈哈。
　　不過謝師宴，可能是最後一次看到完美先生了。畢業典禮之前，房租到期，就得搬回老家，工作也已經談好了（在親戚家幫忙），所以抽不出身來參加。
　　只能等之後有空，再來領畢業證書。
　　所以，謝師宴，可能是我最後見完美先生的機會。想到就覺得很感傷，我壓抑心中不斷湧上的酸意。哭的話我就不算是男人了，要忍耐。
　　謝師宴當天，主辦人MAIL給大家，提醒要穿著正式一點的服裝。
　　我沒什麼正式的服裝，反正也不受歡迎，應該沒人會注意到我，所以隨便穿穿就跑去參加了。（不合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當天主角根本是女孩子，她們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奇鬥艷，連一些不太打扮的女同學，也難得地化了淡妝，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伸展台一般。一直有人在拉人留念，熱絡的氣氛完全停不下。
　　我所屬的那桌，除了我以外，大家都被拉走了，獨留我一個人沉默的進餐。
　　我想，我這裡是唯一的冰山。
　　眼神追隨著完美先生，看他被大家轉過來轉過去，就像是陪坐檯一般。
　　一方面覺得好玩有趣，一方面又羨慕忌妒。那些人都是完美先生的朋友，但我不是。想著想著，無限失落。
　　化悲憤為食量，我埋頭猛吃，目標掃光全部的餐點，讓他們玩樂之後，也沒東西吃了。不過服務生一直把東西加上去，讓我很困擾。我是不是應該在他們停止供餐的時候，再來大開殺戒。我的胃已經開始哀嚎了。
　　彎腰捧肚到廁所，好像隨便動一下就會吐出來。窩在廁所很久，我想說排便出來，可能會好一點，偏偏就是大不出來。
　　有人突然衝進廁所，猛地嘔吐，嘩啦啦的水聲，彷彿源源不絕般吐著。接著，隱隱約約聽到對方的啜泣聲。
　　一時之間，我被困住了。沒辦法出去這狹小的隔間。
　　我保持沉默聽著對方的聲音，直到我認出聲音的主人。
　　完美先生在哭──唔！我有沒有搞錯啊！耳朵貼緊隔壁門板，凝器聚神聽著聲音。沒錯，確確實實是完美先生沒錯！
　　為什麼哭呢？為什麼開朗的你，正在哭泣呢？什麼東西憂煩你了。
　　完美先生哭得非常傷心。我忍不住開了門，走到隔壁去，他的門沒關，大方地敞開，正好方便我走進去看看他。
　　他背對著我，靠著馬桶的邊緣，似乎準備隨時再吐一場。
　　「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見他小聲呢喃著，不知道是對誰道歉。側耳傾聽，更詳細的話語。
　　「我不想殺死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殺──！我很錯愕聽到這關鍵字。
　　「都是我的錯──」他嘔了一聲，又哭又吐。
　　我就僵直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何反應。我正在猜想，依照完美先生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會跟人逞兇鬥狠，甚至動手殺人。回想起過去種種，就只有一種可能。
　　他讓女友瑞瑞墮胎。時間點，可能就在三年級下學級期末。因此爭吵，進而分手。
　　「你對瑞瑞始亂終棄了嗎？」我生硬地詢問，太想知道答案了，沒多細想就問出口。完美先生的完美形象開始破裂。
　　「我才是──」他聲音極小，我湊了過去，就想聽個仔細。不料，反被他用力抓住衣領，跌坐在地，近距離俯瞰他，聽他咆嘯著，「我才是被始亂終棄的那個！瑞瑞背著我跟她前男友──我、我根本沒有碰她──結果我還出錢讓她墮胎。」
　　我聽懂了，也鬆了口氣。很卑鄙吧。我因為他還是好的、良善的，而鬆了一口氣。
　　這算什麼，難道我會因為他其實很糟糕而不喜歡他嗎！我只是把自己的期望強加在完美先生身上而已嗎！我喜歡的到底是他這個人，還是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假象？我自己都搞不清了。
　　「為什麼好像只有我在難過，她卻看起來過得很好的樣子。」完美先生哭著，「那也是個生命啊。我沒辦法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看著他受到良心的譴責，又好像不甘心的模樣。相當心疼。
　　然後，他又吐了。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對他說，「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瞬間發現立場好像完全反過來了，當時我蹲在吃到飽店門口邊吐邊道歉，他拍拍我的肩跟我說沒關係；現在是他在吐，而我拍著他的肩安慰著他。
　　我突然醒悟，其實就算他不是那麼完美，就算他其實很糟糕，就算他爛醉又吐又哭又抱著我大喊我要回家，我還是會繼續喜歡他。因為我已經完完全全陷下去了，無法自拔。
　　「我要回家！」
　　他抱著我的腰說著，無理取鬧得像個孩子一般。
　　不過就是一個醉漢，怎麼我還是覺得他可愛。連同他黑暗的心事，也都覺得可愛。
　　可能，我也同他一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