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菊》画沙画沙

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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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对她说：“你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她垂眼，一直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曾经，曾经是什么，她没有曾经。
　　柳赫轻轻的叹了口气，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又暗沉下去，他笑，全无笑意，眼泪却簌簌而下：“都是我不好......岩岩，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简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把她当别人了。
　　岩岩？
　　他喜欢的人？
　　到底什么事能让一个平日和煦温暖的男人愧疚成这个样子？这样狼狈，这样卑微。简宁想，柳赫的心底她看不见，那里藏了一条幽深的河流，里面涓涓流淌着他所有的爱情，所有的悲痛，和所有的苦难，而这条河的背面永远是温柔宛三月江南，温暖如三月春风。
　　他何必活得这样苦，有些人要学着去忘记，而不是铭记，他通达万千却不知这点，不知是喜是悲。
　　“柳老师......”她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的摇头：“你不能在这样折磨自己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果愧疚不安就去找她说清楚，世上没有说不清的事的。”
　　柳赫定定的看着她，像要从她身体里穿透过去，慢慢的那苦，那悲凉渐渐化为无力的笑，泪落得更凶，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简宁从未见过男人哭，陈述从没在她面前哭过，小说电视里常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仿佛男人就是钢是铁，不该软弱不该悲痛，所有的一切压在肩头也只能忍着扛着。简宁看到柳赫哭时，这些社会强行灌输给人们的“英雄硬汉式男人”概念一点都没有参杂进来，她只知道他痛苦，他难过，他愧疚，他不安，他的泪一行行断了线一样，她只觉得颗颗都似珍珠，它们那么珍贵那么美丽。
　　曾经沧海难为水，谁又是她的沧海？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简宁沉迷在这男人的眼泪里，全然不觉柳赫直直的看了她多久，直到他哽咽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你说。”
　　柳赫张开口，看着眼前眼神纯净的女孩儿，大大的眼睛水一般透彻和诚恳，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他笑：“可以给我煮包面吗？我现在没有力气。”
　　简宁忽闪了下大眼睛，闷笑起来：“我以为你要委托我多么重大的事呢，还在想能不能担此大任，煮面嘛，满汉全席都没问题。”响指清脆，仿佛打散了这沉闷屋中挥散良久的阴霾气息。
　　柳赫看那轻快的背影，那么年轻活力，干净温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木然的阖上眼，比刚才更压抑的窒息感扼紧咽喉。
　　他宁愿被全世界抛弃，也不愿意被她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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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白明明那疯子血拼了一下午，简宁脚都磨破了，回到家筋疲力尽的躺在沙发上。陈述这几天大会小会不断，应酬当然也少不了，简宁瞪着眼看天花板，慢慢想着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她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陈述还在睡，麻利的穿好衣服，在他脸上印个早安吻就冲出门去。
　　早晨的大学校园，宁静安好，小树林里有晨读的声音，教学楼安安静静的矗立在清凉的空气里，一幢幢好似空楼，林荫大道上参天古树成排而列，鸟叫声清脆。不断有一辆辆车缓缓驶过，那是辛勤的老师们早上上班。
　　早上七点半，简宁坐在艺术楼大阶梯教室里，手里捂着一大杯豆浆，静静的等着那个爱穿白衬衣的男子走进来。以她的经验，他从来都早到十五分的，现在应该正在往教学楼里走。
　　比起十分钟之前，现在的教学楼有了些生气，学生们脚步声说话声笑闹声不断，连带着空气都不安分了几分。
　　嘎吱。
　　后门被推开，简宁回头。
　　青春痘雀跃的某男生似乎有点吃惊，似乎今天有人比他早哦......脸好生啊，学妹吗？好清纯。
　　简宁失望的回头，哪有老师走后门的。
　　“同学，走错教室了吗？”男生过来搭讪。
　　“C208，不是上西方美术史吗？”
　　男生点头：“我怎么没见过你以前？”一只胳膊搭过简宁椅背，身上香水味道，好销魂咳咳。
　　“哦，你可能近视。”简宁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更加猖狂，尊臀一靠几乎坐在简宁旁边的桌子上，仔细的揣摩她的脸：“五官比例堪称完美，你是去整过容吧？”
　　简宁直接懒得理他。
　　接连又有几个同学进来，虽然心知不是柳赫简宁还是一一回头去看，青春痘见人来了收敛了些，拉开简宁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等人？”又八卦兮兮的凑上来：“谁？艳福不浅啊。”
　　轻咳声从外传来，简宁喜上眉梢，那男子果然推门进来，身子更加消瘦，黑色的办公包上那只手细白修长，苍白如玉。
　　他并没有望下面，而是直接走上讲台，打开多媒体，做课前准备工作。
　　简宁转过头对脸上带着怪笑的男生说：“他。”眼神示意，男生睁大了眼，简宁嘻嘻一笑：“还行吧？恩？”
　　跨过一脸呆滞的男生，简宁笑盈盈的捧着豆浆走到讲台下。柳赫抬头，流光触及是她，惊讶带着惊喜，竟然也是一怔。他温和一笑：“这么不乖，来捣乱？”
　　“哪有，呐，豆浆哦，我赶早去买的，还热着呢。”简宁献宝似的把豆浆捧给他：“早上不吃饭会肾结石的，现在不能吃就喝杯豆浆吧。”
　　他眼神温热的看着她，抬手接过，简宁大眼里满是幸福。
　　“你......”他欲言又止。
　　“我想追你。”柳赫手一抖，豆浆轻晃，他声音有些发颤：“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现在我已经毕业了，师生恋什么的已经没有限制了，就算我现在要嫁给你都没人能说什么，老师。”最后两个字本是撒娇的，简宁意识到后立马改正：“柳赫。”
　　柳赫心一颤。
　　上课铃该死不死的现在响起，底下学生仍旧闹哄哄，可也有好多双眼睛注视着讲台上。大部分人大概在认为有学生在问老师题吧。怪不得说真理永远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呢，能敏锐嗅出奸情的人，都是人才啊。
　　“先......先到我办公室去，下课后去找你。”
　　简宁甜甜一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你已经让我丢过一次人了。”

　　简宁晃荡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没几个人，大学老师跟高中老师不一样，不必天天早上准点打卡上班，当然除了辅导员以及非教职人员除外。简宁打开柳赫桌上的矗立的那个文件夹，漫不经心的翻着，当老师也是件愁人的事，一样书面功夫少不了。
　　一张她的素描画。
　　笑脸，浅浅的，左脸上一个梨涡，眼睛里能放射出阳光一样的明媚。
　　她慢慢的把它拿出来。
　　在这幅画之前，简宁觉得柳赫对她只比别人亲近一些，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在他心里真的比别人特殊。
　　他还记得一次她跟他说蓝色生死恋立马的俊熙说过的一句话，画画的人是会画的素描永远是他爱的那个人的。她当时嗤之以鼻，难道街上靠给人画像为生的人要爱遍世人，修炼当菩萨吗？他却告诉她，那不一样，用心去画和用笔去画是两码事，画画的人总有这份执着。
　　她是谁？
　　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
　　简宁突然很想知道，她从不相信柳赫口中那个人是她，现在也不相信，可她知道他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喜欢上别人的人。难道，四年时间，她在不知何时动了他的心？
　　对啊，他那么痛苦，那么孤单，是她先去招惹他的。
　　如果从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么单纯，那么，她是不是在不经意间错过了什么？破坏了什么？遗失了什么？
　　不可能。
　　一个星期之前，她还在他的公寓里看他为爱人惭愧，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那样深的感情，她撼得动吗？
　　简宁及时平复了心中的波澜，悄悄的把画塞回文件夹，等做完这一切才发觉脸像被火烧过一样红热。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这是帮他吗？分明是把他推向无底深渊......可是现在她走了，他会更难过吧？
　　简宁懊丧的趴在桌子上，其实既然她选择这样做，就已经自私的把他的出路圈定了。现在懊恼有什么用，潜意识里她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柳赫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她纠结。
　　突然非常不想下课铃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