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菊》画沙画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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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述原和她不熟，不过是他救得她。那是一个雾蒙蒙的凌晨，他在人烟稀薄的高速公路旁将她救起，当时她的车撞在高速护栏上，人已昏死过去，头破血流，身上满是血渍，气息微弱。他那时刚从机场回来，将她送去医院后就派人联系她的父母，查得结果是她父亲在不久前破产，跳楼身亡，而她的母亲早已过世。她那天喝了很多酒，车子飞速疾驰，和迎面而来的一辆货车相擦而过，被货车带得车尾甩出，车身转了个圈重重撞击在护栏上。“幸好有护栏，不然你连人带车得翻下山坡。”他如是跟她说，脸上释然的笑。
　　但她脑颅里有血块，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这么文艺的事发生在她身上，简宁却不觉得奇怪，只是感慨失忆果然发生概率不俗。她试图去回想一些，但被像一刀切断，丁点都不记得，只有被人胖揍一顿后那种筋疲力尽的无力的苍白。
　　陈述给她看过她的资料，上面有张全家福，照片中间那个人是她，十五六岁的样子，笑容明媚，左右分别是她的父母，男人很高，女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是极其柔和的。随即给她的还有她父亲自杀的新闻报道，并附带着全球经济危机带来的巨大萧条分析云云。
　　大半年在医院里做复健治疗，终于等到出院，她亲自到了资料上面的地址去看了看，房子已被查封，正在被法院拍卖，她没有能够进去，却在那片别墅豪宅云集的地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是真的。虽然从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可亲自去走一趟，会让她感觉自己是有根的人，不像浮萍，飘摇无依。
　　陈述并没有像她所想象的那样，把她送进医院后就功成身退了。他像个朋友一样时常过来看她，他给她请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先进的药，做最好的护理，她卧病在床这段时间甚至不会觉得痛苦。在最初那段迷顿的日子里，她喜欢看见他，喜欢和他说话，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样的境遇能有这样的人帮助她有多奇特，她的一颗心完全沉浸在自己丧失双亲，失忆等等一切忧愁迷雾里，而他就是穿透云层迷雾的那道阳光。
　　直到她渐渐好转，而他依旧在她身旁，她才发现一切都没她想的那样单纯。
　　她不是傻子，她明白他的寂寞，甚至知道他在东南那个国际大都市里有位高贵美丽的妻子，而他们形同陌路。她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但她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他的爱像午夜慢流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浸润，一点点将她连人带心的吞噬。她爱这个男人，在过去的快四年里，他早已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而他，也爱她。
　　只是，隔了什么，她穿不透理不清，甚至在突如其来的某种感觉降临的时候，感到恐惧。
　　蒋弥是个巨大的窗口，如今她只够探出一双眼睛，看清仅有的一束桃枝，却也是风光霁月，满目春意了。
　　她隐隐觉得自己正逼近一个点，黑暗邪恶的点。
　　这让她先前所有的确定都变作不确定，她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他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他吗？

　　黑暗里他一点点将她吞噬，她用力抱紧他，像溺水的人抓着浮萍，可还是感觉鼻子眼睛耳朵里全是潮湿涌动的水。
　　“陈述，你会不要我吗？”她下巴搁在他肩上，闭着眼睛，依偎着他的汗湿的脖颈。
　　他的唇移到她的嘴唇，一记绵长的吻后，他亲吻着她的耳垂：“亲爱的，睁开眼。”简宁睫毛颤动，终是凄凄楚楚的看他。他眼睛蒙着层情、欲的黑亮光泽，眼神却深情：“不会，永远不会。”不知怎的，简宁的泪就滑了下来，她无声的哭着。而他则将她的泪一一吻尽。
　　有人说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在欢爱时说的话，那都是荷尔蒙作用下的附属品。
　　但简宁还是选择相信他：“不要骗我。”
　　他搂紧她：“傻瓜，全世界都会，我不会。”

　　漫长疲惫的一夜过去，简宁睡不着，盯着外面黑暗中渐渐浮现灰色浮边的云彩，接着像被火熏过，烤得碳红发黑，金色光芒逐渐冲破黑破棉絮的束缚，天清透亮堂起来。
　　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儿，木然的看着窗外。旁边的男人睡得很熟，鼻音清浅均匀，手臂横在她的腰上。或许这样就很好了，有一个温热的躯体在你身边，你不用孤孤单单没着没落，并且他还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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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绿树繁花，阳光明媚，生机勃勃，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带着校园的独有的青涩鲜活跃进视野。简宁撑着伞，却感觉生疏很多。她也不过才刚刚毕业，甚至她还未走上工作岗位，这种迟暮的心态怎就毫无防备的时候侵袭而来？
　　回到寝室，对面两床都空了，老大和老四一个去沿海工作，一个回家做公务员，现在只留老二和她还没搬。老二和她一样是本市人，不过和她不同，一个是没有家，一个是有家不归。
　　老二是个怪胎。
　　但凡跟二沾边的人多少有点二，老二一马当先，二得天然。话归正传，老二名叫白明明，系里第一名，且一身小麦色皮肤，唇色蜜桃，身材高挑，是上等的美女。可惜此女在设计方面天赋异禀，在其他方面脑袋缺根弦。譬如她永远记不住数字日期，永远丢三落四，永远看不懂别人的眼神，永远不理解男欢女爱。似乎她所有的热忱都被设计占据，她脑子里运转着挥发不尽的奇思妙想。
　　“明明，你的脑袋怎么长的？”那小脑袋明明卷着迷人的大波浪，怎么看都跟常人没区别呀。
　　“很漂亮是吧。”她正弄图纸，此时抬起头给她一个媚眼。
　　“不是，我是想知道脑袋怎么长才能智商幼儿，情商为负。”简宁一脸迷惑。
　　“天才是不需要解释的，你看到的是外在，我内在牛掰着呢。没瞧见瑞丽还在巴巴求姐姐我做专访吗？”她眨眨眼，简宁知道她一项自信到金刚不坏。
　　“是啊，牛掰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和她一起住了快四年，简宁没被她折磨疯但被折磨的时常抽风，甚至画画时脑子里时常出现一些不正常的画面，内容不堪入目。一次她不自觉把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结果吓了一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非人道的摧残折磨出了心理问题。
　　倒是柳赫看到她的画，眼神瞬间一沉，脸僵住，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冰冷的发颤。
　　想那画果然太出格，他一定那时候就认为她不是一个好女孩。
　　哪个好女孩会画NP的。。。。。。

　　甩甩头发，小林还在下面等着帮她搬东西呢。
　　踏过白明明那布条衣服零食咖啡化妆品画笔剪刀遍布的战场，简宁着手开始收拾。
　　因为东西太多，之前把一部分用不着的送人了，现在就剩下些专业书，床褥，一柜子的衣服鞋子。这几年陈述给她买的东西真是不计其数，有很多是他出国时给她带的工艺品，她知道大多价格不菲，但这些东西她也就摆完两天之后就闲置一边，到最后干脆她自己都找不到了。等到毕业清理东西，她才知道自己那个柜子深处到底藏匿了多少宝贝，她让同学过去挑，留做毕业纪念，最后零散的只剩下几个，她小心的收了起来。
　　其中一个是泰国的手工刻大象的锡制酒壶，十分精致，不知怎的看到它时她就想到了柳赫。曾和他吹牛时，听他说过喜欢泰国，喜欢普吉岛，简宁把酒壶放进一个礼物盒中，一起塞进了包里。
　　她是应该跟他说声再见，或者对不起什么的吧。毕竟在这么多老师中，她最喜欢也最亲近的就是他了，最后却还利用他刺激个女老师。
　　打包好东西后，她叫司机小林帮她一起提下去。
　　刚出寝室门口就听到有人叫她。
　　“男朋友？”同系一资深腐女冲她挤眉弄眼：“速度不慢啊？”
　　小林被她猥琐的眼神盯得脸一红，正要解释，简宁则抱胸自信笑道：“正不？”
　　腐女眼睛瞄了瞄小林紧实挺翘的屁股，深沉的点了点头：“你眼光还真是好。”简宁闻言得意一笑，正要夸她识货，就听她又自言自语说：“他做攻，柳老师是受，加上你，3P正好哈。”
　　“咳咳咳咳。。。。。。”小林猛咳。他的口水大概被吓到了。

　　回程的路上，原本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山雀的小林，诡异的一声不吭，而且坐得正儿八经，好像她随时都会扑上去强、暴他一样。
　　简宁一边在心里感慨腐女猛于虎，一边想这小孩二十四了怎么还这么纯洁？明明社会是个大染缸啊，怎么比清纯干净的校园还不如？
　　把东西运回公寓，简宁打发走了还魂不守舍担心贞洁不保的小林，自己打了辆车往柳赫住的地方去。
　　路过甜品店想到他喜欢吃丹麦红豆就买了块，还有珍珠奶茶。他这些小女孩的喜好时常被她笑，他却甘之如饴。
　　原本柳赫住在教师公寓，后来不知为何就搬了，现在住的地方叫百草园，地方很大，要不是她来过三四次，准会迷路。
　　今天是周末，他应该在家吧。
　　按了门铃，许久有人开门，屋内没有开灯，昏黄的阳光只有丝丝缕缕，房间黑洞洞的好似暗房。见到是她，柳赫微微动了下嘴角，后笑了笑：“进来吧。”
　　他随手开了大灯，屋内亮堂起来。
　　“在睡觉吗？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简宁跟着他进来，轻轻关上门。
　　他转过头，简宁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只看到他脸色很白，甚至有些泛青：“你生病了？”
　　他走近，阴影罩过她，将她搂在怀里。
　　简宁呆愣。
　　他身上充斥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整个人瘦得厉害，她能感觉他的骨头搁着她。他抱得有些紧，将她整个拥住，什么都不说，简宁能感觉到他状态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她并没有挣扎，她是喜欢他的，虽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却像哥哥和长辈的亲近。
　　“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应该回来。”他沙哑的声音艰涩的说着。
　　“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生气那打我一顿好了。”她想看他的脸，刚一动就被他触电般的紧紧收紧，简宁有些疼：“老师......”
　　他的胳膊像松了的藤条，慢慢将她放开，扭过头：“对不起。”
　　看他背过去的身子，简宁拉拉他袖子：“你没事吧？”
　　他摇头，回头冲她笑了笑。
　　那笑十分疲惫，带着无力的苍白：“想喝什么？我只有咖啡和水。”
　　简宁觉得他变了，他以前不喝咖啡，也从不抽烟，酒更是喝得很少，至少她没有见过。可是现在，到底是什么几天之内就能将一个人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渴，我请你和奶茶哈。”简宁试图将气氛缓一缓，笑说。
　　柳赫看着她手中袋子里的东西，还有她脸上的笑，伸出手，到她脸前时又颓然放下，嘴角笑起：“好啊。”
　　吃蛋糕时他盯着那红豆，吃了一小块，简宁敏感的发现他脸色不太对，但他忍住，对她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简宁嘿嘿一笑：“我最喜欢你了嘛。”
　　意识到这句话会引起歧义，简宁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刹那亮起的眼神黯然下去：“你来是想说你并不爱我是吗？”
　　简宁一时哑口无言。
　　说是吧好像有点伤人，说不是吧她来道什么歉。
　　最终还是点头，第一次开口问：“王老师喜欢你吧？有时候我总是后悔，如果我没有恶作剧报复她，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现在你是不是就不这么孤单了。我做错了是吧？”
　　他长久的盯着她看，简宁只觉得那双狭长温润的眼睛里裹着无数的东西，她却一样都看不懂。
　　“你愿意这样吗？”
　　“恩？”
　　“你愿意我和王老师在一起吗？”
　　简宁沉默，她其实觉得王莉配不上他，应该有更好的女孩子，至少跟他一样宛如仙人转世，虽然他很可能是GAY。
　　这沉默在柳赫眼里带着别的意味，他眼神柔和下来：“我不愿意。”
　　简宁刹那间抬头，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你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