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忘川》漠然岚兮

1、情落忘川

　　我总是喜欢问问题，也许因为没有光和色彩，只有声音才能让我感到安全感。

　　阿九，紫色是什么样子的？
　　紫色啊，是仙人的颜色，轻轻的柔柔的，像云朵，让人不知不觉的沉迷。

　　阿九，我为什么要修炼？
　　因为你要成为仙人啊。
　　为什么要成为仙人呢？
　　成为仙人，十三就可以看见了哦。
　　真的可以看见了吗？可以看见阿九，可以看见紫色了吗？
　　应该……是的吧……

　　阿九说他最喜欢紫色了，因为，紫色是仙人的颜色。阿九说，仙人都住在天上，他们穿着紫色的衣服，每天乘着云飞来飞去，到好多好多地方玩，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
　　阿九很少说话，他总是拍拍我的头，说：“十三要乖乖的修炼，修炼成九尾的猫妖，就可以成为仙人了哦。”阿九也很努力的修炼，听不远处树林的小猴子说，阿九已经有五条尾巴了，在猫妖里面是很厉害的了。可是，阿九觉得还不够，他要修炼成九尾，去做仙人，因为仙人是可以长生不老的啊。

　　在附近的一大片山头，有很多妖怪，像小猴子，百灵，还有百合的花妖，却只有我和阿九两只猫妖。阿九不准我跟他们来往，因为猫妖是妖精里面的翘楚，不能跟这些低级的妖混在一起。我没有辩驳只是沉默的听他说猫妖的故事。
　　玉帝欲立十二种动物为生灵之首，招各界生灵上殿筛选，猫妖自然也在其列，本自信可以位列仙班，可猫儿喜动不喜静，不慎打翻了玉帝案前的砚台，惹得玉帝大怒，等清算生肖序列时，猫妖恰巧位列十三。
　　猫妖心中叫屈，众仙与其交好者也纷纷求情，最后玉帝开恩，准猫妖修炼至九命，度过天劫，便可升天成仙。

　　阿九，那有猫妖成仙了吗？
　　据说，在很早很早之前，曾经有一个猫妖修炼到九命，但是他在遭受天劫后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是成了仙，还是魂飞魄散……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成仙的欲望是什么都抵挡不了的啊，也许我们都继承了祖先的不甘和愤恨，所以只能用这一生的修行去追逐那个梦。

　　我是阿九在一个小城镇捡到的，据他说，那是大雪封山之前他最后一次出山，那年山洪频发，阿九赖以生存的果树都被淹没在泥浆之下，这让还要靠食物维持生命的阿九不得不到人类的城镇上寻找食物以备冬季的来临，阿九在街角一个箩筐里捡到了我，因为我濒临冻僵的母亲发出的求救，他把我抱回了山里，抚养我长大。
　　那时的我还不能变成人形，每天窝在盘坐修炼的阿九怀里拱来拱去，惹得他修炼都静不下心来，直到我长大一点点，才开始变乖，阿九修炼的时候我就静静坐在一边，也修炼他教我的口诀，可是效果总是很差，因为我总是听着阿九的呼吸声就走神了。

　　有些年会发洪水或者干旱，秋天收集的果子不够过冬，阿九会带我去城镇上，不过我是小猫的样子。他把山里采的草药卖给人类，然后换可以吃的粮食。
　　去过几次，我才发现，原来人类的寿命好短，比猫短的多，我们几次在镇子上遇到一个三条尾巴的猫妖，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他是被他的小主人捡回去的，初见的时候，他的主人才十岁，最后一次见，他的主人刚刚去世，他说他要去遥远的地方流浪，因为他不想再有一个新主人，猫的一生，有一个主人就够了。

　　我和阿九都是没有主人的。
　　阿九说我们不需要，他说，十三实在想要一个主人的话，要不我当十三的主人好了。
　　我说好啊。我也想要阿九做主人，这一生都只有阿九一个主人。

　　十三，我要走了……
　　阿九要到哪里去？去做仙人吗？
　　呵呵，不是啊，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陪着十三了……
　　阿九不是答应和十三一起做仙人吗？做了仙人十三就能看到阿九了！
　　十三，也许我们都错了，不要再修炼了，就这么快快乐乐的过几百年不是也很好吗？
　　为什么？阿九不是一直想要做仙人吗？
　　因为，我要死了啊，死了，就不能再修炼了，也不能做仙人了。那个传说，之所以叫做传说，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吧。十三，你也放弃吧，仙人，只是一个梦……
　　不会的，肯定可以做到的！只是我们做的还不够，阿九，我们肯定可以做仙人的，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呵呵，十三，难过到想放弃的时候，就放弃吧。

　　阿九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山里，似乎过了很多年，又是大雪封山，我把秋天收集的果子都吃完了，在山洞里又饿又冷的瑟瑟发抖。
　　突然我闻到陌生人的味道。
　　呵呵，小家伙，你也是被大雪封在这里出不去吗？
　　我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很像，阿九。他把我抱在怀里，用衣服包起来。
　　我也被困住，你就跟我一起等救援人员来吧，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又过了两三天，山外轰隆隆的巨响，抱着我的人激动的跑出去，大喊着求救。
　　然后，他带着我一起出了山。

　　我被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有绒绒的布，和甜甜的水。那人向别人介绍，我是他在雪灾里患难与共的同伴。
　　他告诉我，他叫优。
　　原来不是阿九，原来阿九真的死了吗。
　　我依然在修行，已经有六条尾巴了，平时我会把尾巴隐藏起来，这是我一开始修炼出尾巴来，阿九教我的，他说外面的人看到有很多尾巴的猫会觉得是妖怪。我觉得很奇怪，我们本来就是妖怪啊。
　　优很照顾我，他很久以后才发现我是看不见的，因为修炼我的感觉已经很灵敏了，从来不会撞到墙或者绊倒，但是我不敢出去。
　　有一次优抱我出去，结果因为没有熟悉的气息，我差点走丢。他抱我去一个叫医院的地方，才知道，我是看不到的。
　　从那以后他只是抱着我在家里晒太阳。我看不到光，但是我知道暖暖的，是晒太阳。
　　优一个人住，所以很少人知道他家里有一只猫，曾经知道的也慢慢遗忘了这件事，我跟优生活了很多年，开始他总是说，猫猫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小。后来就不说了。过了几十年吧，我修炼出了第七条尾巴，优说他快死了，担心的说，猫猫，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呢。
　　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幻化成人形了，阿九不让我在人类面前变幻。但是我觉得优应该不会害怕我，所以我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那也是阿九教我的，他说喜欢我是小孩子的样子。因为很多年没说过话，我只能磕磕绊绊的跟优说话，我说我叫十三。
　　我知道一种延长生命的法术，虽然只是延长而不是长生不老。我对优施法，他又变回了刚捡到我时的样子。

　　我们搬家了，优说怕吓到别人。他说我可以一直保持人形，新住的地方的人都知道了，我是优的弟弟。
　　有时候，我给优讲我和阿九的故事，我说觉得他像阿九。
　　优笑着说也许他是阿九的转世也说不定，我莞尔，也许真的是这样，阿九虽然死了，但是还是会投胎，所以阿九不是死了的。
　　我们在新的家住了几年，有天家里来了两个仙人，他们说他们是黑白无常，是来带走优的魂魄的。
　　其中一个惊奇的对我说，你是妖，竟然跟人类住在一起。
　　优没觉得可惜，他说在最后的几年可以用年轻的身体生活而不是老得躺在床上已经很好了。
　　他们要带走优的时候，我问黑白无常，他们知道阿九吗。
　　他们都说不知道，我努力描述，就是几百年前的一只猫妖，有五条尾巴，原来住在很远的山里，虽然我跟阿九住在一起很久，对阿九的了解却实在太少，然后我想起来，阿九最喜欢穿紫色的衣服。
　　他们还真的想起曾经有个紫衣服的猫妖，却不知道去了哪。像我们这样修行过的妖怪，即使是转世，灵魂也是跟普通的人类不同的。
　　黑白无常却在那之后几百年间没有见过阿九，他们说有些灵魂是没法离开地府的，因为他们要赎罪。
　　我想跟他们一起去，想找找阿九是不是在那里。
　　阿九没有做过坏事，应该不会去地狱吧。他们无奈的答应我，优牵着我的手，跟着他们一起去地府。
　　阎罗对黑白无常擅自带我回来并没有惩罚，却拒绝告诉我阿九的下落。
　　我告诉他，我真的很想知道，阿九是我最亲的人，比优还要亲的亲人。
　　优在地府待了一段时间，就投胎去了，据说他下一世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很兴奋，但是还是担心我，我说没有关系，我已经独自生活了几百年了。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纪，阿九死的时候，好像是六百多岁，我是他四百多岁的时候捡回来的，但是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估计我也五六百岁了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在地府我碰到了地藏菩萨，我跟他求证猫妖修炼成仙这件事，他说确有此事，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猫妖成功过。这么说的话我那个祖先也许是没能经受住天劫死掉了。
　　也许长生不老真的是一个幻想吧，我好像有点明白阿九死之前绝望的心情。
　　也许是地府仙气的原因，我很快修炼出第八条尾巴，再修炼出最后一条尾巴，我就要遭受天劫了。
　　地藏菩萨劝我不用那么执着，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能实现一直以来的愿望，我要告诉阿九，那个传说是正确的，只要成仙，我就可以看到阿九，去找阿九的转世，陪他一生一生的度过。
　　我知道我的寿命不长了，我应该已经六百多岁了吧，猫妖活过五百岁已经很厉害了，我因为修炼的很好所以要长寿一些，却还是有尽头的。
　　我拼命的修炼，可是第九条尾巴迟迟没有修炼出来，菩萨说我需要一个契机，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能出现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我已经在地府待了近百年，这期间我曾经又一次碰到优的灵魂，不过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只是说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我说我们前世是认识的，他笑着说是吗。
　　后来优去转世，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感觉我越来越衰弱，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但是我已经很老了，现在的能我感觉到死亡越来越近。
　　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一个熟悉的灵魂，虽然看不到，但是我还是凭着感觉毫无阻碍的走到他面前，我说，你是阿九吗？
　　他说，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十三。
　　他笑，呵呵，真巧，我一直想养一只猫起名叫十三，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我给你当猫好不好？
　　可是我只能养仙界的猫，你是妖怪啊。
　　你是仙人吗？
　　是啊，我是仙人。
　　阎王才跟我说是有位仙人收了阿九做侍从，阿九现在也算仙人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阎王说奈何桥上根本就没有孟婆，也没有孟婆汤，只要被摆渡人从忘川的这岸摆到另一岸，记忆就会散落到忘川里，以前的所有就都不记得了。如果记得尘世的事，是不能当仙人的。
　　我黑暗了几百年的眼睛突然开始模糊，然后清晰，看到眼前一个紫衣出尘的人，他惊奇的说，你有九条尾巴啊。
　　我转向身后，真的有九条尾巴了。
　　听见远处有雷鸣声，我说，阿九，如果我度过了雷劫，就到仙界给你当猫好不好。
　　阿九笑的很美，好啊。

　　十三，仙界的花四季不败，整个银河畔，都是漫漫花海，还有好多好多果树。
　　十三，仙界还有个蟠桃园呦，据说只有蟠桃会才能吃到一个蟠桃，等我们当了仙人就可以去吃咯。
　　十三，即使当了仙人我们也要在一起好不好，你要是偷懒的话我可以照顾你，你就当我的猫好了。

　　阿九，原来不用当了仙人才能看到，我修炼出九条尾巴，就看到了你，看到你喜欢的紫色，看到你温润的眉眼，看到你叫我十三的时候微微偏头细想时的点点困惑。
　　真好。
　　阿九，我能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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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了一遍，觉得有些硬伤，实在没办法，如果以后有机会，把这个故事再写长一点，也许会更完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