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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话 束魔结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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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枝桠间透过夏日灼热的光,连脚下的地面也变得炽热起来,跌倒在地上时手掌与之接触的那片皮肤被烫得发红。
布布怔怔地望着自己手掌心的纹路。
无论怎么练习,攻击的咒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起色,好像自己天生就不擅长这个。
可是正如空和白老板所说,没办法进行攻击的术师只有被杀的命运。
要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
空看了她半晌,终于说道:
“算了,既然实在不擅长,就努力练习你擅长的那个吧。”
“……恩?”
“有个咒术要教给你,是你最擅长的那种。”
晚风轻扬起夜的轻绡,栽种着茂密树木的墙角边,布布仰起头望着夜色深沉的天空,回想起最初时候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起,空就有所预见了吧。
收起回忆,布布深吸了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回想在数日前一直练习的咒术。
双手合十,屏息凝神,默念出烂熟于心的咒语。
大千俱清挣,三元拱赤书。
……
消荡百魔,与道俱昌。
保度却灾,灭试除殃。
天空的颜色变暗了。
一撇通透的蓝光划过围墙,缓缓沉入夜色的黑暗中。
风吹来,草木不动。
“龙吟•破空。”
话音刚落,被厚重云朵覆盖的夜空瞬间便被数以百计的蓝色光线占据,像鸟笼一样把京都广袤的土地包围起来。
树下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紧紧闭着眼睛,十指抵在唇边,虔诚地仿佛一尊石像。
“拜托……”
拜托,一定要有用啊。
*
夜晚8点40分•京都市上空•奴良组宝船。
天空好奇怪——刚刚一闪而逝的蓝色光线是什么?
银发的陆生仰头看向夜空,明明好像离得很近,却又根本触碰不到。
和滑头鬼的妖怪一样。
映于镜里之花,浮于水中之月。
可是比起自己,好像另外一个人距离更加遥远了。
现在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陆生温柔地想。
然而船身一阵晃动打断了他的沉思,片刻前铸铎和无头鬼那一战被不知何时上船的鸩打断,到现在都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又出什么事了吗。
他急忙赶到船头。
在船舷两侧的众多小妖怪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袈裟的妖怪矗立在那里。眼窝黑暗,似乎没有眼珠。
“听着,前面的船。”并不见嘴唇的嚅动,那妖怪的声音似乎来自体内,“吾乃京都妖怪白藏主。此地乃距鞍马山上空,东西四里的地点。”
船上的小妖怪们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吾等奉羽衣狐大人之命守卫京都领空。”
听到羽衣狐的名字,铸铎等人的手已经移到了武器上。
“这种来历不明的船,禁止进入!你们是哪来的,报上名来!”
这声厉喝似乎是战斗即将爆发的信号,黑天坊已经招呼小妖怪们摆好阵型,随时准备反击。而然对方的小妖怪们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打算。
“报上名来,哪怕为敌也不与无名之辈相争。”
白地藏的声音回荡在鞍马山上空。
京都的看门人,白地藏啊……
陆生微眯起深绯色的眼睛,月光隐没了,仿佛头顶那片夜空一样沉寂。
奇怪的夜空,是因为这帮妖怪的到来吗?
“汝,报上名来!”
利刃破空,月色渐隐,在这样的夜里,第二场战斗即将开始。
陆生上前一步,并不畏惧地回答:
“奴良组年轻首领,滑头鬼之孙,奴良陆生!”
夜色更加深沉了。
*
夜晚8点35分•京都市上京区•第二封印相国寺。
龙二是花开院家新锐的战斗力,实力绝对在秋房之上。
不过这个“之上”是在秋房还没有因为禁术而迷失自我的时候。面对反噬恶果逐渐严重的秋房,龙二虽然用式神暂时击倒了他,却也因为放下戒备俯身查看而中了一击。
“喂……什么东西啊。”
因为脚踝处的剧烈疼痛,龙二瘫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身后距离五步远的地方站着土御门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乎并不为临时同伴龙二的受伤而担心。
这使得龙二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而此时的疼痛又让他无暇顾及。
浅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阴影里,仿佛事不关己的双手环胸,淡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名阴阳师。片刻,在花开院秋房瘫软的身体里传来一声老人沉闷粗糙的声音,他终于无声地侧过头微笑起来。
——终于要出现了,隐藏于阴阳师身体里的异形之物。
从秋房的颈侧慢慢冒出一个怪异的头顶,直到露出完整的头颅,那是个在额头长着一只巨大眼睛的妖怪。老人模样,说话一颤一颤,仿佛能扰乱心跳般诡异。
“有趣的余兴节目……”
在这样紧张氛围中用如此悠闲语态说话的,是在某一棵树上坐着的、一身黑的少女。
外表确实是少女。黑发黑眸,穿着随处可见的学生制服,也是黑色的。她单手支着下颌,以一副闲雅的姿态斜倚在枝干上。
她的眼睛冰冷充满寒意,地面上阴阳师与妖怪的战斗仿佛就是她看的无数场余兴节目中的一出。
“别乱来啊。是阴阳师之间的对决吧。”
她开口,微风撩起她的刘海和发尾,露出骨瓷般细腻白皙的肌肤。
瘫坐在石板地上的花开院龙二终于露出了少有的惊愕表情。
“不过,要是想给这场余兴节目落幕的话,就好好地给我上啊。鏖地藏。”
随意转变了原本的意思,树枝上的少女年轻美丽的面上泛起一阵寒意,幽深的瞳孔里有着无边无尽的死气,即使只是被注视着,也会背脊发凉,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那边的小弟弟。”
龙二瞳孔骤缩。
——这是什么……等等,这究竟是……
他身后的土御门空注视着夜空,慢慢的,好像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似的,他透过已经缓缓站起的花开院秋房的身体,看向树枝上的少女。
她依然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冷漠地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
“羽衣狐啊……”
空抿起嘴唇,剩下的话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而突然冲进战局的柚罗是众人始料不及的,更加让人难以预料的是,阴阳师少女随手拂开数张符咒,语气坚定地召唤出了京都花开院一家的秘技——
式神破军。
“这个……”
“这个笨蛋!”
龙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土御门空恼怒地打断了。龙二有些诧异地转过脸去,原本表情淡然的少年此时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龙二揉着脚踝,在魔魅流半强迫的搀扶下来到暂时安全的小道上,旁边就是土御门空。
“喂,我说。”龙二皱着眉头,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你究竟在策划着什么?”
土御门和花开院虽然都在京都,但是两家的方向则大不相同。即使是如现在这样危及京都的大妖怪之战,也没有发现土御门一族有什么大动静。而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给了龙二太多的猜想。
作为优秀的人才,在各个除妖师门系里都算是有名气的少年,为什么突然被逐出了本家,而他又为何出现在花开院一门的战斗中?
这个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龙二觉得自己除了脚踝,脑袋也开始痛了。
被询问的土御门空突然抬脚走过龙二身边,期间似乎瞥了他一眼。他一直往前走,来到式神破军的身后,缓缓抬起一只手。
瘦长的手指间萦绕着剔透的蓝色光芒,穿过破军渗入空气里。
而前方的柚罗对此并无察觉。
树上的羽衣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土御门空转过脸来,苍白而秀挺的眉睫在涌起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也许是光线的缘故,他的目光有些迷茫。浅色的瞳孔折射着月光,仿佛被覆盖了一层水雾。
龙二莫名地看着他。
“只是发现了一些事情,提前来善后而已。”
土御门空这样说着,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另外一只手捏了一个诀。
*
花开院本家的小院落里,树下的少女面色发白,紧闭的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京都的上空似乎传来一阵利刃的峥响。
她的身体晃动,一道鲜红从嘴角溢出。
周围的空气里隐约闪现着荧蓝色的光。那似乎是长条形状的光线,一直蔓延到院墙外,消失了踪迹。好像因为施术者的力不从心,光线时隐时现,随时会解体的样子。
“……布布,你怎么了?”
原本安静地呆在一旁的冰丽看到同伴露出痛苦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查看情况。
“别过来!”
脸色惨白的女生擦去嘴角的鲜血,喝止住想要进入轴线边缘的冰丽。
“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一次听到文静的同伴这么严厉大声的说话,冰丽有些怔忪地停住脚步。她就站在那里,差一点点就要踏进禁止入内的范围了。
“抱歉,请你就站在那里好吗。”
布布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她按住树干,稳定着气息:
“我的施术周围,对冰丽来说太危险了。”
冰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便坚定了决心:“那么请告诉,作为朋友!”她捏紧了手指,清明的双目注视着布布,“请你告诉我!”
布布的肩膀一颤,继而又深深地垂下了头颅。
“……束魔结界。”
布布的声音微不可闻。
“所以暂时不要再靠近了。会受伤的。”
僻静的院落里,四面八方涌出了蓝色发光的线条,地面、墙壁,甚至空中,都无限延展着,仿佛触不到尽头。
冰丽有些惊呆了。
——她是知道布布在暑假期间开始练习咒术的,但不知道具体情况,陆生少主也很少提及。加上羽衣狐的事情,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像从前在学校里那样聊天。
说实在的,布布之于冰丽,是一个作为人类知根知底的朋友。而冰丽与另一位阴阳师少女却多多少少有些芥蒂,因为两人性格的缘故,身为雪女的冰丽更不可能主动去和她说什么。
布布作为架通的桥梁,自然是与两人都很亲近的,冰丽也很愿意交到人类的朋友。
可是……
为什么啊。
那孩子即使再特殊,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是脆弱的人类啊。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
……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什么?!
在纷涌而出的刺目光线中,冰丽抬起手臂,一片冰雪划过。
她恢复了妖怪时的模样。
布布看着冰丽身着冰雪吴服的模样,蓦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喉间仿佛涌起了一片酸涩,上升至眼角。
“布布果然……一直都很努力啊……”
冰丽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
“抱歉冰丽。”布布揉了揉眼睛,沉下心神,完全隐藏了结界的光,庭院里又回到了之前暗沉沉的模样。“我要去和空汇合,你就呆在……”
“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冰丽直起身体,语气坚定地说道,“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去!”
“可是加奈他们那边要怎么说……”
布布试图用其他同伴做借口。
“有青田坊在,不要紧的!”
冰丽想也没想地回答。
布布想起老实的青田坊,真不知道他能想出什么借口来说服清十字他们。
“走吧。”
已经能够靠近布布周身的冰丽拍了拍布布的肩膀,冰丽总有这样让人打起精神来的力量,好像看着她就不会有坏心情似的。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