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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琉璃灯火花映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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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也是他们北城区的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几乎是和张大松齐名的了,坊间号称神算子,整天神神叨叨的,说的话也吊足了人胃口,功力几斤几两没人清楚,不过胡诌摆谱讲故事还真有几手,本来他是一向号称没有知音人的,没想到北城区却迎来了小白。
小白的两片嘴皮子也不含糊,这个把月来除了赌钱就是跑到卜先生的摊子上和他对侃,这两人一大一小神棍还相处的挺融洽的,偶尔还一起喝喝酒,酒当然是街口大叔摊子上的劣质烈酒,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起那些神鬼莫测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煞有其事的,外人听得一知半解,毛骨悚然,两人却乐在其中,那位自誉为超然于世的卜先生对小白可是赞誉有加,不过恐怕也只有他觉得小白是块璞玉了。
张大松也巴着喝酒的时候听过几回,他一向胆子大,也不在怕的,不过二人说到江湖上曾经有个叫鬼笛门的故事的时候他还是流了一身冷汗,以至于每每夜里听到笛声的时候他都以为有高手出没,不过小白说,也有可能不是人,以为鬼笛门曾经用笛声灭门,可是听到笛声赶到现场的官兵和武林人士却没有找到一个凶手,当真是号称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他觉得这小子太滑头,油腔滑调,巧舌如簧,说的话不见得可信,而卜算子也是个神棍,这两人凑在一起并不能决定事情的真相,听起来更像是假的了,不过小白却因此得了个小神棍的名号,此时小神棍发功果然有点成效,张大松真的回魂了。
小白正要炫耀自己神功超绝,却看见张大松的目光没有滞留在台上了,而是飘向了另外一处,女子的尖叫声也加了进来,他抬头四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楼上的包厢的窗户大开,其中一人风流倜傥,手摇折扇的立在正对着楼梯平台的其中一个厢房窗边,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让楼下那些姑娘们都红了眼。
张大松和小白定睛一看,那人不是知府大人的风流儿子张景秋吗?那日两人在阳春楼奢侈的时候和这人也算得上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那模样,那派头可让人记忆深刻啊!
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牛鬼蛇神……
张大松今夜不知为什么这么愤世嫉俗,嫉富如仇,一看到人家漂亮公子就开始磨牙,小白一口酒差点就喷出来,大松哥还真是文采不凡啊,全是四字经来着,还真是流氓有文化,恶鬼也害怕。
“奶奶……” 张大松刚想趁着着人声鼎沸“当面教训”张公子,却突然自己收住了口,有些讶然的望着张景秋隔壁的那扇窗户。
“张公子果然文采风流,夸誉的诗词说了好几日了居然还没有词穷,鄙人甘拜下风。”打断张大松的便是这么一个声音,并没有方才张景秋的盛气凌人,也不似张大松的声如洪钟,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清浅略带慵懒的嗓音让人使出不力,好似英雄坠入了温柔乡,莽夫深陷于水沼泽,万般武功都无用武之地。
“原来花公子已经到了啊!小弟方才还在念叨着你,还以为你要事缠身,没空和我争夺兰馨姑娘呢,如果我这样轻易而举的就赢了,那可真是没意思呢!这好不容易才出来一个人敢和本公子斗呢,这么快就走了多可惜啊!”张景秋虽然霸道却也是个明白人,听懂了他的暗示,也不着恼,两三句话就抵了回去,也是话中有话。
“既然张公子这么看得起鄙人,鄙人怎么会扫了公子的雅兴呢,看来今夜张公子又是准备十足了,那鄙人便在这里等着看张公子的好戏罢了。”此人声音还是那样云淡风清的,和张景秋的抑扬顿挫,咄咄逼人恰好相反,那样缓缓的,低低的,好似浅唱低吟,听不出情绪,更听不出态度。
不仅张景秋恐怕全场有心眼的的人都听出他在好戏二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张景秋也算是城府颇深,阴鸷一闪而过却没有黑脸,只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说道:“既然如此花公子便好好的看着吧,不过我倒是好奇花公子今夜怎的如此羞涩,想看小弟表演却迟迟不出来相见,弄得小弟挂念的紧。”
“没想到张公子的心里除了美人儿还有鄙人啊,花某真是受宠若惊啊!”像是为着张景秋解惑似的,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立在了张景秋隔壁的窗户前,一身淡紫色的袍子,发如墨,肤色却白如雪,浑似被酒色掏空了似的那样惨白。
小白一看皱了皱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张景秋,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满意和大石落地的镇定,这人也是心思百转的主,一下子豁然开朗,看来这位身负盛名的知府公子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心狠手辣,手段非凡,而这位花公子惨白的脸色也不是贪杯好色日积月累这么简单。
这官场赌场看来都是一路货色,输不起就暗箭伤人,明面上做的冠冕堂皇,私底下的勾当却阴损难看,根本不会讲什么道义。
张景秋见到那花公子这副模样,笑意渐浓,虚与委蛇,恭维奉承一番后,才朝着老板娘递了个眼神,许三娘一看便知两人和平戏演足了,明白他们也给足了璜瑰院面子,立马开了声打起了圆场。
“两位公子这叫英雄惜英雄,我这个傻女儿何德何能竟得到二位公子的垂青,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兰馨听了三娘的话,羞怯的瞟了两位公子一眼,俏脸一红,媚态横生。
张景秋被这束秋波一震,笑容也风骚了起来,手中的折扇摇得更加风流了,那春风满面的样子好不得意,再看那花公子却是脸上一白,低低的咳了几声,活脱脱一个病态十足的病夫,这两相对比下,不少看好花公子的人都隐隐有倒戈的倾向了。
“哼!这花蝴蝶就喜欢扮猪吃老虎!”一直没说话的小白突然不屑的嘀咕了一句,张大松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小白啊,你丫的以前没有逛过窑子是吧,就知道你那些夜御十女什么的都是吹的吧,你就不懂了吧,这窑子里的姑娘就要像是花蝴蝶一样,娇媚柔弱却惹得人百爪挠心,招人怜爱又温柔体贴,知情识趣。”张大松一脸猥琐痴迷,眼神跟着场中翩跹的蝴蝶们打转,小白回以他假笑,他更是以为他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脸惋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遗憾啊!不过啊,我瞧你这小身子小骨的,这里的蝴蝶娇花恐怕还真不适合你。喏!阿欢就不错,你两人正好互补!”
“去你的!”小白白眼一翻,直接跌坐在凳子上不理张大松这个神人了,阿欢也是他们北城区的熟人,屠夫刘三的闺女,长的……三大五粗,光是想想阿欢那整天油腻腻的样子他就有些吃不消,手里的酒杯也放下了,生怕再喝一杯就吐出来了。
这边厢两人打趣告一段落,那厢房里的两人却争锋相对不愿停歇,老板娘倒是乐见其成这样的噱头,正客串着今宵的评判,原来这两人都是文武双全的人,这几日比试文武均有涉猎,这最后的一轮争夺战就考得文才武功兼并。
煮酒论英雄,诗剑评香客,这提议是张景秋提出的,虽然此番吟诗舞剑用的是木剑,意在点到为止,可这司马昭之心,聪明人皆知,不过这花公子显然不是聪明人,又或者是是太爱面子,竟然一口答应了,许三娘便带着兰馨姑娘退了下去,把舞台留给了两个香客,二人离去之时又是婀娜多姿,纤腰款摆,场下的人又痴迷了。
“哼!装模作样!”小白看了看台上,又冷哼了一声,不过,他眼珠子突然一转,惬意的恢复方才的姿势,半靠在墙上,不过没有喝酒了,只是晃荡着双腿悠哉悠哉的闭目眼神,连凑热闹的心情都仿佛被张大松那一吓给震得灰飞烟灭,准备眼不见为净了。
张大松可也没空理他,卯足了劲儿诅咒着张景秋,这人就是实心眼,见识过张景秋的富贵逼人,心底的自卑便被激发了出来,而且这人天生就有一股子让人头疼脑热的英雄主义,见不得弱势群体被欺负,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收留小白的,于是他秉承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至理名言,反而把这个陌路相逢,病态恹恹的贵公子当作了对抗张景秋的绝招。
二人都是身材高挑,风流倜傥之人,飞舞跳跃的身影看得璜瑰院里的姑娘们心花怒放,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有诗有剑诉风流,二人身形交错间端的是不分轩轾,看得人心里跌宕起伏,不自觉的便被眼前的比试牵动了起来。
剑锋突然一接,花公子往后踉跄一退,脸色白中透青,咳嗽声也越来越频繁了,分开之后握着木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再次舞出的剑花却变得迟缓了许多,劣势渐现,下风微露。
反观张景秋却是越来越神采飞扬,不可一世,每一剑也不凌厉了,反而更注重花哨,像根本把对面那个对手当作了戏耍的对象,活脱脱是要把花公子拖得精疲力尽,再把他的慵懒淡雅的面具给撕下来,花公子也不负所望的开始喘着粗气了,只是拧紧的眉头却让那些观战的女子看得眼神迷离了起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张景秋没料到他这副嘴脸居然还是能让女子动心,便不再浪费时间磨蹭了,吟诗一出,手上的剑招也突然由缓转急,整个人的气势又恢复了凌厉,想来是准备早早结束战斗,好沉沦入那个惦念已久的暖香软玉温柔乡里。
“
啪!”木剑应声而落,方才的紧张激烈突然就这样定格了,连着那些交头接耳的人都愣住了,愣是在这样的门庭若市中反衬出了一个鸦雀无声的天地。
小白听到突然静了下来,缓缓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张大松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好像脱臼了,放眼一望,全场的人差不多都跟他一个嘴脸,看来这时候贫富之分并没有带给他们高人一等的糗态,下流的还是下流的,丑陋的还是丑陋的。
张景秋木然的看着地上的剑,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右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方才的明朗晃人相去十万八千里,茫然失神的看向了对面的花公子。
只见那人嘴角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温文尔雅却惊心动魄,浑浊的眼珠变得漆黑如墨,整张脸仿佛焕然一新,哪里还有半点气虚血弱,重伤难愈的模样,虽然白皙依旧,却早已不是方才的惨白,肤白如雪,那是连女人都会嫉妒的凝脂琼膏,不带半点瑕疵,那是一种惊人的美。
如此美男子,紫衣飘飘,玉树临风般的傲立于半空,默默地看着底下的张景秋,疑是银河落九天,除去那身紫衣,这句话便是此情此景的最佳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