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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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针与长针终于交叠在了一起，又是午夜时分，又是十二次的敲打，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依旧无法入眠。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身边冰凉的床单，心里明了今夜他又不会回来了。
嫁做他人妇整三载，见到他的日子加起来却不到一个春秋，等待似乎成为了她的首要工作，也成了她改不了的习惯。从日出到日落，从早餐到晚餐，从最初的满心期待到渐渐冷却，最后相敬如宾。少女时的青春跳跃的心情早已离她远去，剩下的只有等待，无尽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等待。
忽然回想起，上一次与他交谈似乎已是圣诞节的事了，如今，窗外绵绵细雨，宣告梅雨季节即将来临。一晃整半年，多讽刺，理应最亲密的人却每半年才过问一下对方的情况。在如此的等待中，她常常有种错觉，似乎自己也变成了精致的家具一件，一件死物。无声无息，无思无想的一件摆设。
啊，不该再继续想了，当初嫁的时候是自己亲口应允的不是吗？
“嫁给我，代表即使一个人要呆上很久，也不可以说寂寞，明白吗？”
“嗯。”
“嫁给我，代表绝对不可以问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你重要，这样的傻问题，明白吗？”
“嗯。”
“嫁给我，代表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明白吗？”
“嗯！”羞涩的她，哪里想到当时轻轻的应承，多么傻气，却一往情深的应允，成了今日挥之不去的羁绊。年少的心早早只被最后一句话给牢牢捕获了。
那个曾经让她如此迷恋，霸道中却带点温柔的男人，终于成为了她的夫。随之而来的不是日日浓情蜜意，而是独守空闺。不是形影不离，而是相思成灾。不是夫唱妇随，而是寂寞难耐。自己当初怎么会傻到相信可以自己可以改变一个工作成狂的男人？
总以为两人相处，没有谁完整了谁，只有谁完美了谁。可不是吗？她自嘲地牵扯了一下嘴角，是的，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磨平了，热情，耐心以及相思。并不是不想告诉他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再也忍受不了心爱的人日日不在身边，再也不愿意背负着他人妇的名号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每每，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的不舍，不舍这三年的青春，三年的苦候，三年的希冀。
天亮时分门口传来了开锁声，消失两周的男人终于出现了。她知道他只是回家拿换洗的衣物，接着又要离去。鼓起勇气，她离开了床畔，走出了卧室。
“回来了？”轻轻问候着。
“嗯。”他头也不抬地整理文件。
“一会儿就要走了吗？”
“嗯。”他合上了包，看了她一眼。
“那，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眼神仍是让她惊慌，她不得不低下了头。
“还不确定。”他直起身，望向她，走了过来。
这一瞬间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希冀。
终于他路过了她的身边，却是走向了她身后的卧室。
“我，想跟你谈一下。”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也终于没有再说问句。
“嗯？什么？”他解开了领带，褪下了黑西装，带着疲惫的语调让她有些打退堂鼓。
“我想，暂时搬出去住一阵子。”她也走进了卧室，看着他，缓缓而坚定的说道。
“随你。”他诧异了一秒而已，随即应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分居一阵子，好吗？”最后的两个字轻不可闻。
“你知道我很忙，没有时间和你玩文字游戏，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但是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他望向她，带着一丝不耐。
“早在答应和你结婚的那刻我就应该后悔的。那样不平等的条约我居然也会答应。是的，这次不会了。”她轻笑着答道。
“不，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你爱我。”他也笑了，那么地笃定，那么地确信。
时间仿佛从这一瞬间开始静止了，也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当她终于开始思考的时候他早已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和滴答的钟声。
她开始不停地思索着他的话语。是的，她后悔了，后悔她就这样在一间空屋子里浪费了三年的时间等待一个人，因而放弃了自己的生活。一心一意的只为了等待他的到来，却全然忘记了当初的种种柔情，让寂寞沾满了思绪。后悔把全副的精神投入到了等待上，因为胆怯却没有鼓起勇气去接近他的生活，后悔以为自己只要愿意等待他就一定会回来，却没有想过两人其实已经越走越远了。可是要问她是否后悔嫁给他，答案却是否定的。嫁给那个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给了她一个笑容，从此占据了她记忆的男人。那个许诺要爱她七十个夏天的男人，那个给了她一枚戒指，一个新头衔，以及一间空屋子的男人。是的，她不曾后悔过，一秒也未曾！因为她爱他，直到如今，仍一如往昔。
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她起身开始梳洗，今天她要去找他。
商业大楼里的reception 并不认识她，也不愿意打电话去确认，她没有抬出自己的身份，就静静地在大厅里等待着。看着眼前的人们不停走动，辛勤工作，她知道自己已经和这样的真实世界脱轨太久了。都是托了他的福，她居然没有上过一天班，没有吃过一天苦，不知多少人会羡慕她的生活而她却还并不知足。
金色的阳光渐渐染上了橘红色，夕阳出现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他。
他疾步走来，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她，泛着些许红的金色光芒落在了她的身上，这样的出尘脱俗，让他停下了脚步想好好欣赏。她和自己记忆里的模样，三年前的情景一模一样。仅仅一瞬间就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你，来了？”
“嗯。我有话想跟你说。我……”
他看见金色的天使开了口，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好吗？”她闭上了嘴。
“你说什么？”一时之间大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他问道。
“我想上楼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可以吗？”她微笑了下，似乎对他的不认真聆听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电梯口，她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场所，竟然与她想象中大不一样。没有豪华的气派的单独大屋子，只有简单的办公桌椅，摞得很高的文件占据了桌子大部分的面积，简单的沙发以及大块的落地透明玻璃。室外便是众多的职员隔间，等级之分并不是很明显。原来他一直在只样的环境里工作，原来与他常年为伴的就是这些摆设，原来这就是她常年幻想中妒忌的另一个世界。她伸手轻抚了一下桌面，而他则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你知道的，我的时间并不多，你今天来到底……”他疑惑地看着她，没有把话说完。
“我只是突然间很想来看看而已，三年了，我却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她转过身，看向他。
“是吗？”
“还有，我想继续昨晚的谈话。”
“哦？”他挑了下眉，等她继续下去。
她看向他的眼底，想看清楚那里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可能是分开太久了，他的眼神她早已不再熟悉了，除了深深的黑色，她什么也没有看见。深吸了口气，她开口道：“我考虑的很清楚了，是的，我要提出分居，是的，我不后悔。”她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强调了自己听的。
“是吗？”
他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该去要求他对一件家具的去留表示关心吗？她鼻头忽然酸了一下。
“那么，我会在律师楼等你的。”她站直了身体，打算离去。而他却挡在了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说完了？那轮到我说了。”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话想跟她说。他慢慢踱到了桌边。
“分居的理由你打算写什么？”
“分别时间太长，彼此没有尽到夫妻义务。”她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是吗？可是在我们的婚前协议书里已经写明了，甲方长时间外出时乙方应给予理解，并且不可以此为理由提出分居或者离婚。你还记得吗？”他好整以暇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她当然是记得的，那是她毫不犹豫就签下的。
“可是，你的外出实在太长了一点。我们每半年才交谈一次，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等了你三年，够久了。”她的唇开始颤抖，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哦？你认为法官宣判的时候会认同你的话呢，还是这份具有法律效率的文件呢？”
她脸色一白，想起了当时——
“一定要签吗？那么多条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一脸纯真的看着他，眼底有着不解以及浓浓的爱恋。
“签吧，这样我们将来就不会有太多的问题要解决了。你会签的对不对？因为你爱我。”他蛊惑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里。
“好。”她羞涩地应承了，因为他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也因为她真的爱上了他，一心想做他的妻。
“怎么，想起来了？”他看着不出声的她。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只是一个叫做妻子的家具吗？一件摆设，必须放在你规定的位置？既然我对你根本不重要，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在添置一件的，不是吗？我只是想过回简单的生活而已，这样也不行？你好自私。”她实在忍不住，不得不控诉他的罪行。
“你知道的，我实在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再去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再去花费心思讨好，追求。你们女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在他眼里效率第一。
是了，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那么的讲究效率，太冗长而又没有利益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当年的自己竟然会傻到相信他是因为真心爱着自己才娶她的，原来他只不过是为了能签下她而已，签下一个妻子，永久性的，乖顺听话，不吵不闹的乙方一名。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是她错了，爱错了，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去回爱她的男人，一个根本没有时间去爱的男人。原来“因为你爱我”是无条件服从的意思，原来一场梦她做了三年，太久，太长也太孤单。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有些有气无力：“是的，我嫁给了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签了它是因为我爱你，我等了你三年还是因为我爱你。可是我的爱终于被你消磨殆尽了。我，因为爱你付出了所有我可以付出的，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自由。如果你看在我们三年夫妻的份上，那就协议分居；如果你不怕浪费时间，那么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就想离开。
“你知道的，一旦上了法庭，你必输无疑。”
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却置若罔闻。还有什么可输的呢？她早已输尽了，早在爱上了他的那刻起。她的爱让她自缚手脚，乖乖任他宰割，最后仍是一败涂地。
因为我爱你，并不代表从此我属于你。她迎着风，走进了夕阳尽敛，只有无尽雨点的街头。
2006-7-6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