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英雄传》绯叶

44、奇袭

　　高延张籍等人的奏报递到长安，马上由他们的父亲呈给皇帝。皇帝看罢，一时未置一词。此刻廷议正在为三路大军交战之事议论不休，另两路进展不顺利，张、高、窦三家各自心怀鬼胎，这时巴不得掀起什么风浪。。

　　李逢春早年镇守渔阳抵御外掳，也是靠着真刀真枪打出来名声，匈奴自是不敢小觑其人。苏宪虽为卫尉，却也上过几次战场，并非无名之辈。二人一出定襄上谷，即被敌人死死盯住。眼下正是鏖战正酣，多日难分胜负。反观北地安安静静，卫荣安一直按兵不动，匈奴也未把他当回事，因此一时并无战事。
　　然而，这个结果显然不能令满朝文武接受。

　　此刻，已有大臣出班建议皇帝派监军督战。
　　刘襄心急如焚，忽见丞相赵坤冲他淡淡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心下纳罕，却见赵坤始终淡笑不语。

　　天子仿佛对此事并不上心。
　　一连数日，朝堂炸开锅也由着他们，只管忙着兴办太学、盐铁官营，更多关注推恩令的实施进展、河东治水事宜。大臣揣摩不透天子用意，一时倒也无人敢多言。

　　这一日，北地传回战报，车骑将军率部出兵。
　　刘襄顿时松了一口气。
　　天子似笑非笑。

　　又过一日，前线传回消息，卫荣安大军出关不久突然失去行踪，如今大军竟是不知何往。
　　“这……”
　　朝堂再次炸开锅。
　　皇帝精芒扫过一干肱骨，脸上那笑意也越发的深沉起来。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车骑将军年少剽锐，许是兵行险招。年轻人不拘泥于形式，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众卿与朕在长安静待佳音便是了，何必管他下步棋落子何处！”
　　“这……”心思保守的大臣不免忧心忡忡。
　　“吾皇英明！”众人一看，是赵坤。丞相都如此了，其余朝臣也就开始跟着喊万岁。
　　满朝山呼万岁之时，只有三位太子伴读的父亲暗暗蹙眉。

　　却说卫荣安在接到定襄、上谷战报后仍按兵不动，就连徐长风这次也有些坐不住。而卫荣安并未多说什么，每日依旧组织军事加紧操练，以适应改良后的弩机。连日勤练不辍，成果马上显现出来，跟在卫荣安身后的徐长风大吃一惊。
　　“将军，卑将从未想到，弩机改良后之，威力竟这般大！”抹把脑门上的汗，徐长风亲自检查一名士兵的弩机，又小声询问使用技巧。士兵一一答过，徐长风不时点点头。

　　这晚徐长风干脆与卫荣安共同用晚膳，饭后留下来与他说话。“我真是老了，竟没想到你把单发弩机改成了连珠弩。”
　　“其实不是我。是父亲当年已有此意，我是参详了许久才悟透。这次回长安，丞相才将此图交给我。说起来，我远远比不上父亲卓识远见，只望这次出征不辱家门既是万幸。”
　　徐长风捻须而笑。

　　定更时分，有人求见，卫荣安立时放下简牍，“快进来。”
　　徐长风不解，就见一人满面风尘，衣服还沾着灰土，进来单膝一跪，“禀将军，水已退。”
　　卫荣安大喜，立即吩咐：“徐将军，传令下去，按照计划，众将准备，一个时辰后随本将出发！”然后又低声叮嘱几句。
　　“遵命！”徐长风一时也没闹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是好歹等到了出发的军令。

　　即便出征，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柄利剑将插入敌人哪处要害。哪怕是徐长风也没有从卫荣安口中问出只言片语。大军就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出发，除去銮铃，舍下金鼓，葛布裹蹄，一路安安静静轻装简从。

　　一线天险出现在眼前，卫荣安挥臂，大军缓缓停下来。
　　“将军，这里是——？”
　　卫荣安命传令官喊来徐长风等人，指了指身后，“这是飞鹰峡狭窄难行，平日溪水阻路，如今水退方可过人。待会我带高校尉、窦校尉前方开路，徐将军带张校尉等人殿后，速速通行。过岭一道向西北，切勿走正北。”
　　“正北有什么？匈奴人？”
　　卫荣安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徐不疾道：“沼泽。陷进去必定没命。走吧，天亮前可达龙城，那里有数倍于我的匈奴守军侯着。”

　　一语毕，徐长风等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的目标是龙城。
　　在大军出发前，徐长风曾和卫荣安商讨过此次袭击的目标，拟定的几个敌军据点也颇有战略意义。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卫荣安根本没把那几个据点放在心上。直接袭击龙城，无形中多绕出几百里。
　　心下不免担忧，交代张籍几句，徐长风策马赶上卫荣安。

　　“徐将军？”卫荣安略显不悦。
　　徐长风跟进小声道：“龙城乃匈奴祭天圣地，此次行动是否过于冒险？”
　　原来是担心这个，卫荣安淡淡一笑：“徐将军没想到是么？那么匈奴人也不会想到。请将军速回队尾，以保我军顺利通过飞鹰峡。”见他成竹在胸，徐长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抽坐骑。他知道卫荣安不放心皇帝指派的三名校尉。
　　一个时辰，大军穿过飞鹰峡。

　　龙城乃匈奴祭天圣地，远离军事要塞，虽有重兵把守，但守兵绝不会想到敌人舍近求远会把这个地方当做攻击目光。
　　当□□大军犹如神兵天降，守兵当场傻了眼，眼睁睁看着一顶顶毡房被火箭点燃，来不及跑出的人惨叫连连，即使跑出来的也成了火人。顿时乱作一团，短时间内竟然组织不起有效反击。
　　“□□人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简直神出鬼没！”
　　“这不可能！”

　　“快通知国相！”
　　“大当户呢？谁见到大当户？”
　　“快，快通知……啊……”
　　嘈杂之声渐渐被厮杀声淹没。

　　此时东方渐露鱼肚白，匈奴人虽在初时被打懵，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组织起猛烈反扑。他们在草原称霸数百年，自恃狼性凶残又身经百战，就算初时吃些亏，也未把偷袭之敌放在心上。
　　驻守龙城有两部守军，自己这边遭遇战事，消息传过去，必定火速增援。

　　激战至太阳高升风沙又起，龙城守军也未能等来援兵。
　　此时双方参战军士各个浴血，有如地狱杀神。
　　北地驻军一上战场早就热血沸腾，恨不能一刀一个将敌人斩于马下，以重振北地军团声威。卫荣安带来的南军也不甘落后，勇猛无匹。就连刘襄三个伴读亦不觉深受感染，宝剑连挥。

　　那卫荣安冲进敌阵，以一当十锐不可当。匈奴人见他甲胄有别于普通兵士，知他必是指挥将领，纷纷包围过来。卫荣安倒也不惧，始终神色自若，应付自如。每迈进一步，皆有匈奴士兵倒地开路。
　　一柄青冥剑寒光凛凛，沥沥滴血。
　　涌上来的匈奴兵终于有了惧意，开始不自主后退。
　　正是自古英雄出北地，直叫敌人骇破胆！

　　……

　　一小股匈奴兵侥幸溃逃，卫荣安没有下令追击。
　　穷寇莫追。
　　此战持续有半日，龙城尸横遍地。有敌人的，也有己方的。

　　下令暂时休整，卫荣安派出红翎信使传捷报，命军医妥善处理伤兵。又命专人负责运送阵亡军士遗体。
　　喊来徐长风，由他专门负责战利品。徐长风脸上血迹未干，始终乐呵呵。
　　待诸事妥当，才命人一把火烧了龙城。

　　匈奴祭天圣地伴着浴血厮杀付之一炬。

　　遥望龙城冲天火光，另一只龙城守军主将浓眉深锁，下令撤军。自龙城逃出报信的兵士大吃一惊，“王子，此时□□军队已现疲态，回师定能夺回龙城！”
　　“住口！”
　　“王子，难道你怕了不成？”
　　匈奴王子弯下腰，鹰隼之光狠狠瞪向那人，一字一顿道：“再多说一个字，当心我割掉你的舌头！”转身吩咐：“把他们压下去，严加看守。若有不服，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