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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打击报复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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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六旬的方之崖此生与众多高手对阵过,从不知道什么是怯懦。如今他面前站着三个气质各异的、身手不凡的俊逸青年,他的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出招吧。”方之崖一开口中气十足,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凌风弦道:“方寨主,我们兄弟三人与您对垒,就算胜出也是胜之不武。所以,我们一人让你三招。”
“不必。”方之崖一语未必,已然徒手攻了过去。他未使用任何兵器,双拳对六手,身形灵动自如,丝毫不显老态。打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叫停,道:“既然刚才已经说好,如果我打赢你们三位官爷就可以看到我女儿,那还请你们全力应对。不要看我一副老骨头就不留心不在意。这样要是不小心让我赢了,对你们几位大人的名声也不好吧?”
凌断月看了大哥一眼,他知道方之崖在说谁。凌断月显然看不惯大哥的妇人之仁。
再次交手,凌风弦多使出了一两分力,但凌断月和凌舞秋却是全心应战。对于方之崖来说,凌家的三个毛头小子完全没什么需要让他担心的。两柱香的工夫之后,他一拳击中了凌舞秋的左胸,凌风弦连忙举剑将其逼退,而凌断月飞身来到其身后,只见方之崖迅速回身抓住凌断月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判官笔打飞。
“爹……”凌家大门传来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哭喊。素喜突然出现在那里,看着爹爹竟然在和凌家三少对战,心里是又急又慌。她的身边站着那个被凌断月称作女儿的小女孩,花谢。
方之崖耳朵微动,回头一看,见女儿一副落魄狼狈的样子站在不远处,心里的悲怒交加,怒吼一声,用掌力将凌风弦和凌断月震飞,飞身来到女儿面前,摸了一把素喜的小脸,道:“丫头,他们这是让你受了什么苦了?你怎么瘦了好几圈?”
“爹……”素喜泪流满面,哭的花枝乱颤。终于见到亲人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说时迟那时快,胸前受伤的凌舞秋挥刀直奔方之崖的后背而去。素喜见势连忙提醒父亲,方之崖一声冷笑,回身用双指将凌舞秋的弯刀夹住,运力将那把刀夺在手中,“你们就是这么招待我女儿的?那我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了!”弯刀一出,直逼凌舞秋脖颈。眼见着弟弟有危险,凌风弦仗剑而出,决意再次用剑将方之崖手中的弯刀击飞。却见前一刻还威武非常的老寨主突然双眼一瞪,口吐白沫,一个踉跄向前而出,凌风弦手中的剑早已收不住,刺进了方之崖的左肋。这情势的突变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方之崖竟然就这样倒下了,败在了凌风弦的手中。
素喜觉得,天上一定是下雨了,不然她的眼前怎么迷迷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她看到的一定都不是真的。她爹是战无不胜的,是无人能敌的,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她爹爹不可能就这么被击倒的,不可能!她跌坐在地上,冷森森的虚汗泛在脸上,她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了,因为她的整个身体都没有了知觉。她晕倒了。
“打雷了,下雨了,捕快抓贼了。看热闹的都给我让一让!”秦擅的声音从惊恐愤怒的星风寨众人身后传来,似乎预示着这一场武林盛宴的结束。
受伤的方七真上前扶住父亲,回头却看见成百上千的官兵把他们包围了……
素喜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茫茫黑夜里,还是那间熟悉的客房。原来一切都是梦。所以轮椅什么的、小黑屋什么的、她爹爹受伤什么的都是假的,一定是这样!
“你昏迷了三天,不会饿么?”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素喜一惊,这才发现屋里竟然还有别人。只见小女孩点燃了蜡烛,又说:“二少爷吩咐我看好你。”
是花谢。那个将她从凌断月的密室带出来的小童。所以,那不是梦……她想起那夜被凌断月领进阴森可怕的小黑屋,被他用铁索绑在椅子上,他离去之后没多久,花谢突然出现将她救了出去。然后她站在大门口看到父亲倒下的那一刻,鲜血飞溅……
“你怎么又哭了?你昏睡的时候就一直哭,眼睛不疼么?”花谢问的话似乎有些关怀的意味,但那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温情,顶多算是一种好奇吧。她不认为自己可以理解这个躺在面前的女子的心。而素喜也不能理解她,素喜一直搞不明白那晚她为什么要将自己从黑屋里带出来。那是凌断月的命令,还是她的任性而为?
“放我走,我要去见我爹。”素喜坐起身来,要下床。
花谢没有丝毫要阻拦她的意思,说:“你要是能走动,就自己走出这房间吧。反正我是被派来照顾你的,也不是看着你的。至于你能不能走出府院大门,那就要看护卫们愿不愿意了。对了,那日你昏倒了,后来你爹和你哥哥他们被官兵围困了。但是……”
素喜石化了,一动不动地望着说话大喘气的花谢。
“但是他们最终还是逃走了,只不过伤的都比较严重。你哥哥被二少爷刺中了肩膀,你爹被大少爷的剑伤了。而且你爹在被受伤之前,似乎就已经中毒了。我听他们说,好像是有人提前在你爹的餐食里下的毒。他们还说啊,那毒像是寒娘最常使的那种……”
那晚,素喜没有离开那房间,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很多本来美好的事情在一瞬间就变了模样。回不了家、爹爹和哥哥受重伤、而自己正在伤害父兄的凶手家里寄人篱下。还有什么样的情况会比现在更糟么?没有了,也不会有了……
次日,凌风弦和凌断月来看她,她面目无波,一语不发。直到他们两人要离开,她突然对着凌风弦的背影说:“说什么不放我回去、让我再你们府里养伤是害怕得罪星风寨,其实是骗人的吧?你们真正想要做的,不过是利用我来引我爹上钩,随之将星风寨一举歼灭而已吧?这次伤了我爹爹,知州大人又给了你们多少赏赐呢?”
“我没想到会伤到你爹。很抱歉。”凌风弦转身,眉目里含着悔意。
素喜的笑和声音一样冷冰冰的,她说:“何必抱歉呢?听说我爹在被你伤到之前就已经中毒了。这事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那是寒娘用的毒,不是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素喜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碧玉,那细绳断裂的一刻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凌风弦,收起你的破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仇人。还有你,凌断月,你也是。总之,你们怎么对付我爹爹和七哥的,我也会让你们尝尝那滋味!”
那块玉被素喜扔了出去,凌风弦将其接住,没说话。凌断月干笑一声说:“那你是要报仇咯?好啊,我等着。顺便告诉你一句,我姨母生病了,我娘出城去看望她了。也就是说,这个府上唯一对你还算怜惜喜爱的人已经走了。只要没有我们的许可,你就不得离开凌府一步。至于你喜欢报复什么的,随你便吧。”
素喜变乖了。她像是安于接受阶下囚的命运一样,每天都好好喝药好好吃饭,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会惹麻烦的事。以至于被凌断月命令陪着她的花谢都快闷死了。经过几个夜晚的痛定思痛,素喜决定先把身体养好,再图报仇大计。总之,凌风弦和凌断月这两个可恶的男人她是一个也不要放过!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学艺不精了。那时候她只是觉得飞檐走壁很炫,才认真学的轻功,而其他拳脚功夫却都是马马虎虎的。但她又想了,其实有轻功也足够了。只要养好腿伤,她照样可以在凌府的屋顶上畅通无阻地飞舞。她以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足够让她断掉当初对凌断月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和憧憬了。她以为,只要一提到凌断月三个字她就只能想起黑乎乎的冰冷密室和七哥身上的伤……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手执纸扇笑语风声的卖扇男子。她只能告诉自己,那些画面都是被偶然勾连出来的,是可以忽略的。
素喜有时会听到门边经过的丫鬟们聊八卦。她们讨论的都是林南城近期发生的焦点事件,比如星风寨与官府终于交战、星风寨寨主重伤下落不明、寒娘从监牢中逃脱、千刀匠又开始在城里杀人……
一日,花谢不在,素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房里,发呆。窗外传来鸟儿的叫声。她往窗边看了一眼,又无精打采地低下头。好无聊啊,爹爹、七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你们都还好么?哎……
她正烦恼着,门开了,一个个子矮小、面容清秀的家丁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
素喜瞥了那家丁一眼,忽然觉得有点眼熟。那是……谁呀?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真的喜欢上这地方了?”那家丁突然开口问。
“你……”素喜一愣,恍然大悟道:“皇甫姐姐?”
对于一个家丁来说,被素喜称作“皇甫姐姐”的人的容貌实在是娟秀的不自然。那灵秀的眼眸和花瓣一样的红唇透着一股子妩媚嫣然,而粗布麻衣也挡不住那由内而外散发的优雅气质。
“嗯。是我。”皇甫悠然一笑,将点心放在桌上,来到床头坐下,握着素喜的手说:“我四处游历山水归来,本来想到寨子里找你玩的,没想到你居然被凌家人掳来了。这年头连官家的人都做这种坏事,真是世风日下。所以我就混进府里来,伺机救你啊。”
“皇甫姐姐,你一定要去救救我爹爹和七哥。他们受了伤!”素喜看到皇甫,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因为皇甫小四是医圣的传人,是当代少有的神医。只要有了皇甫,她爹爹和哥哥的伤应该就有救了。这皇甫与星风寨渊源颇深,她是方之崖拜把兄弟的女儿,一直称呼方之崖为大伯,与素喜也是情同姐妹的。
“你放心吧,我找到他们了,也帮他们医治过了。他们都没有大碍。现在城里的百姓们都盛传官府很快就要把星风寨给灭了。我这次潜进府里的事你爹爹是知道的,他也同意了。我不仅要帮忙救你,还要查探好凌府的情况,到时候寨子里的兄弟们再一举猛攻,将这宅子一举铲平,新仇旧恨都给报了!”皇甫眉飞色舞地说着,尽量压低着声音。
“也就是说……你是细作?”
“嗯。你也知道我闲不住的,有这种好差事我当然愿意做。不过当务之急是让我给你把把脉。”皇甫小四依言为素喜诊疗了一番,皱眉道:“你到底是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这府里还有一个好人没有?你的身子怎么会虚成这样?我看我真得给你好好补补了……”
两人小声交谈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们立刻噤声,皇甫赶紧站起身来立在一侧。花谢走进来时,素喜正想解释什么,花谢却突然对皇甫小四说:“你是新来的那个阿四吧?厨房那边正到处喊你呢。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知道的,小的退下了。”皇甫故意把声音放粗,低着头退了出去。
素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皇甫是混进厨房找了份工作啊。她知道皇甫不会武功,自然不会用武力把她救出去。但毋庸置疑的是,有了皇甫她在凌府就不孤单。而她的复仇大计又多了一个医学知识相当扎实的超级帮手。凌风弦、凌断月、凌舞秋、秦擅,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