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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我的小小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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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们说,新娘在成亲前夜一定要将头发梳好,第二天一早等待吉时再将凤冠霞帔穿戴上,被夫家的轿子载走,这是林南城的风俗。
要保持发型的完好就不能睡觉,素喜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嫂子们围在一起梳着头,又像是稀有动物一样被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围观。在一片交口称赞声中,夜色已尽越来越沉了。其间方之崖来看了好几次,这个老头儿表面镇定,但进一次女儿的门就说几句有的没得又离开了,可见他因为女儿的出嫁也有些紧张不安。
当天边现出鱼肚白,闺房内已经分外寂静了。嫂子们和七窍都横七竖八地睡着了,唯有皇甫小四和素喜还醒着。素喜坐在床榻上,十指交错着,深深的局促不安毫无遮掩。皇甫帮她戴上价值连城的凤冠,望着镜中娇俏如玉的她说:“素喜啊素喜,你终于成亲了。你出嫁就好像我的亲妹妹出嫁一样。”说话间,她的眼已经湿润了。
“皇甫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的。” 望见皇甫的伤感,素喜也有点想哭了。
“素喜,忘了那些不该记得的人。你要相信,凌风弦是值得你嫁的。”皇甫从身后抱住素喜,柔声叮嘱着。
“嗯。”素喜咬了咬唇。她知道皇甫说的是那个曾经把她的心揉碎的人。忘记吧,虽然那个人是她未来丈夫的弟弟,虽然也许以后每天都要面对那个人。但是,她可以做到的……她觉得,她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素喜,这件东西是老师让我送给你的,你要收好。” 皇甫小四擦了擦眼睛,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
素喜将盒子打开,一支色泽鲜润的玉笛呈现而出,她满心感激地说:“这是医圣送给我的?他老人家对我真好。”
“你也知道的,老师忙得很,这次也就是回来看看你,你成亲他就不亲自到场了,所以才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件礼物送给你。”
天色愈加明亮,寨子里的人全部都动员了起来。迎亲队伍准时赶到,凌风弦头戴礼帽、着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俊挺,气势逼人。素喜盖着红色喜帕,被人扶进了花轿。那花轿由八个魁梧的轿夫抬着,而轿子中的她实在是太过娇小,轿夫们有时甚至都怀疑肩上没有重量。
方之崖对这排场相当满意,凌风弦不仅完全按照他之前的要求进行了布置,甚至还扩大了规模。迎亲队伍最前端有二十多个举着“迎亲”、“开道”牌子的童男童女,而威风八面的锣鼓队也抱着一颗要把途径所有村庄的人民都吵醒的心在那里吹奏着喜气冲天的乐曲。
素喜坐在花轿里,耳朵被锣鼓队的音乐震得生疼,心也随着路途的颠簸而上下起伏不定。折腾了半日,终于来到了凌府。接下来就是……拜堂。
当她被扶出花轿的时候,一阵风儿吹了过来,她紧握着遮在头上的喜帕,觉得额头微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上出了不少冷汗。有一种紧张和焦虑如影随形,从几天前就开始折磨着她,此刻她手脚冰凉,只能跟着扶她下轿的丫环们亦步亦趋,脚下的红毯上洒下了她晶莹的汗珠。进了喜堂,她那狂跳不止的小心脏已经悬到了喉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害怕,可是凌风弦并不是洪水猛兽,他只是有时候会坏坏的而已……她不该紧张到颤栗的程度的。她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再颤抖,收效甚微。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着步子,却差点摔倒。忽然间,一股强大的气势逼来,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凌风弦站在她的身侧,唇贴在喜帕上,凑近她的耳,柔声说:“小心些。”
“恩……”她低声应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给她注入了一道力量,让她不再害怕。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微皱眉头,显然甚为在意。
她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他的束缚,小声说:“我……一直就这样嘛。”
“根本不是。上次摸的时候就不是。”
幸好有喜帕挡着,她的大红苹果脸才不会被众人看见。她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任由一群丫鬟婆子将两人推到喜堂中央,开始拜堂。拜的头晕晕的,她就被一群人给带进了婚房。
终于可以在床榻上坐下,她长出一口气。七窍作为陪嫁丫鬟忙前忙后的,先扶素喜坐好,又帮忙整理了一下喜帕,又怕小姐饿着,出去端了一些吃的进来。
素喜什么也吃不下,身子僵硬的跟石头似的。她坐在床沿边上,眼睛只能看到脚上那双精美的绣鞋。她数度企图将喜帕取下来,却被七窍和凌府的丫鬟们给制止了。心乱如麻不说,她还憋的难受。睁开眼就只能看到一团大红色,闭上眼又脑子里又有无数画面在乱窜。这种矛盾而憋屈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
“大少爷——”只听丫鬟们异口同声地唤着凌风弦的名号,素喜的心跳又加快了。
凌风弦进了门,吩咐丫鬟们退下。七窍本来磨磨蹭蹭地不想走,一接触到凌风弦的阴凛目光就迅速跑掉了。临出门前,还不放心地望了坐在床边的小姐一眼。心里想着,小姐啊,你……自求多福吧,希望姑爷好好对你。
咻——的一阵掌风袭来,素喜头上的喜帕掉落在了地上。她端坐在床边,青葱玉指交缠着,眨着灵动的水眸观察着四周。这奢华的婚床显然是请能工巧匠费时打造的,四面的床牙上都刻有龙凤浮雕纹饰,两边挽起的帐幔也是质地上好的大红绸纱。视线转了一圈,终于落到了屋子中央圆桌前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她如履薄冰地看着他,红唇紧抿着。
婚房内的岑寂与外面的热闹非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静静地坐在桌前,倒好了两杯酒,倒也不急于说什么。这更让她觉得紧张。
“玉呢?”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忽而问道。
“什么玉啊?”她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有些糊涂了。他进入洞房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还以为他会说点别的呢……
“我送你的玉。”他起了身,高大的身影向她逼近,他立在她身前,温热的手忽然熨烫上了她玉颈上的肌肤,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那串华贵的金项链上。她本能地伸手想推开他的手,手却被他握住了,他一蹙浓眉,沉声道:“你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冰?”没等她回答,他就坐到了她身侧,用掌将她的一对小手包覆住,轻轻地揉搓着。
热流温暖了她,让她本来就通红的小脸上镀上了一层更深的红晕。她听见他又问了一遍,“玉呢?”
“好像在随行的那几十个嫁妆箱里……”
“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
“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口干舌燥,眼睫微微垂下,不敢看他。直觉告诉她,他此刻的目光太过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掉。
当包裹在他手中的那对小手终于有了些温度,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放下,说:“你等我一下。”
“哦,好。”她吃吃地望着他出门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很是怀恋他手掌的温度。
娘,我嫁人了……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和她的身份全然对立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不经意表现出的体贴和温存总能搅乱她的心湖。
房门被推开,凌风弦重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块玉。他亲手将她项上的项链摘下,把玉给她戴上,“记住,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许摘下来,明白么?”
“嗯……”她微微点点头,偷瞄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他怎么这么执着于这块玉啊?还三番五次地要她戴上……
“好了。”
“诶?什么好了?”她仰起头看他,一脸的疑惑。
“可以洞房了。”
“洞房……”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她很认真地问:“凌风弦,洞房是什么啊?”
他也很认真地说:“首先,我们已经成亲了,你不可以叫我凌风弦了,要叫夫君。其次,洞房这个事情不难,我可以教你。”
“夫……”这个词咬在她嘴里,像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夫君。”他教导着。
“夫……君。”这个词说起来真别扭啊。她还是不适应已经和他结成了如此亲密的关系这件事。
他拿起刻着唯美花纹的瓷酒杯递给了她,两人喝了交杯酒。酒是温的,在她的口中流转,好容易才咽了下去。她不喜欢酒的味道。他将酒杯拿走,专注地望着她。凤冠霞帔再美,都不及她此刻的娇羞美态的万分之一。她就像是一朵鲜嫩欲滴的花儿,在清风中轻轻摇曳。他随手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轻抚着她的脸颊问:“是不是这个东西太沉了?”
“嗯嗯!”她重重地点着头。那玩意沉死了。清晨的时候七窍一直在唠叨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凤冠,说是凌大少爷特地请京城最大的珠宝坊顶级师傅打造的。这凤冠着实美轮美奂,就是太沉了,压得她小脑袋都直不起来。
“所以你才这么僵硬?”
她挠挠头,茫然地说:“僵硬?不是吧……只是,人家是第一次成亲嘛……”
“素喜,你这辈子只能成这一次亲。所以,放松点。”他的鼻子呼出了一口气,她充满疑问地看着他。她觉得,好像是听见他笑了。他居然会笑啊!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他那张冷酷俊脸上的表情变化,她蒟蒻般柔软的唇就被擒住了。他又亲她!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他吸走了,而且他还无耻地将含在口中的佳酿递送到了她的唇中。她被动地喝下酒液,虚软无力地紧贴着他的胸膛,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他的手倒是运用自如,一边吻着她,一边就开始解她喜服的丝扣。鲜红的喜服骤然脱落到了她的腰际,她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丝质亵衣。
此时,喜气洋洋的凌府之内有一处弥漫着非同一般的肃穆气氛。凌老夫人在南院里矗立着,脸上写满了焦虑。
“二少爷多久没有回来了?”
管家道:“据南院的小厮说,昨晚就没见二少爷了。”
“胡闹!风弦大婚,他这个做弟弟的居然没影儿了。这事你只告诉我了么?”
“是的,夫人。小的本来也没当回事,以为二少爷是忙着查案子去了。可是小的见大少爷的喜宴连知州大人都来参加了,想来知州府应该也没什么需要二少爷忙的了。小的本想禀报老爷,但老爷……已经喝醉了。小的只好来告诉您了。”
“风弦也不知道?”
“大少爷不知。”
“那就好。今晚是洞房夜,就别打扰他了。”凌夫人又低声对管家说了些什么,管家连连点头,随即去了。
夜色愈深,凌府内外的大小灯笼红的扎眼。这个喜气融融的日子,是属于婚房中那对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