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嫩草一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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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刀匠束手就擒的过程充满了戏剧性。虽然知州府成功将其投进了监牢，捕快们却都心有不甘。当初大家都认为就算是四大神捕不能将千刀匠制服，那屋外守候着的上百个捕快官兵一起冲上来车轮战也可以将千刀匠拖垮了。可最后，那恶人却败在一只蜘蛛上。
素喜倒是不在意蜘蛛。她比较好奇千刀匠提到的素妃是谁。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很是苦恼，那就是那晚之后，从凌府以及捕快队伍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是关于她和凌风弦的。
千刀匠落网的第二天，方之崖长子方大真就驾临了凌府，来接素喜回星风寨。素喜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理论上也没什么需要留恋的。毕竟，凌府作为一个关押了她不少日子的大囚室，给她带来的回忆并没有多少是美好的。
“好走，不送。”花谢站在客房门前说着，声音有些发闷。那清秀的鹅蛋小脸上挂着淡薄的表情，就好似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她那明珠一般的眸瞳里闪着一丝丝不舍。
素喜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叹了口气，拉起花谢莲藕一般的小手说：“你会不会想我啊？”
“不会啊。”
真干脆啊……素喜撅撅嘴，“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算我白疼你。”
“不过，谢谢你。”花谢沉吟了少顷，抬起头来诚恳地望着素喜，“如果不是你，让我夜里睡不着觉的仇人就不会被抓住；如果不是你，二少爷也不会了结这么多时日的心病。”
二少爷……花谢的话提醒了素喜。是啊，这个府上还有一个二少爷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她当初进府的原因之一么？素喜的樱唇勾出一抹无奈的笑。她犹记得前一晚凌风弦说的话——“断月，别伤了素喜。”可凌断月的判官笔还是刺了下去，进而插进了木桶里。如果当时她稍微往前一点点，那她就要血溅洗澡盆了……但是，他不在乎。
素喜出了院子，穿过回廊，见凌断月一个人坐在回廊边的栏杆上呆坐，身边放着一个酒壶。
她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经过，衣角却被他猛然拽住。
“要走了？”
“是啊，我终于可以自由地走出你们凌家了。”
“陪我喝点酒再走吧？”
“不了。我大哥在等我了。”
凌断月微微一笑，那笑容柔软而平和。像是剔除了所有的戾气，如静水般波澜不兴。“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又何妨呢？他以后可以陪在你身边很久。”他扯着她衣角的手，始终不放。
她拗不过，站在他身前，无奈地结果他递过来的酒杯。她不打算喝，她连敷衍着抿一口都不愿意。她四下望了望，看见正对面的院子里有个理石圆桌，桌子上摆着一把古琴。
他看上去不那么精神，甚至有些沧桑。俊朗的面容上神情淡淡的，怎么有那么一点生无可恋的味道？素喜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火大。不是心心念念着报仇报仇么？如今仇人都被抓住了，还在那里叽歪个什么劲？一个大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的，看得她心里发堵。
紫鱼儿生时一定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快乐，才在死后留给了他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吧？素喜苦笑，她知道，他的命只系着一个人的命，那个人叫紫鱼儿。
他酌一口酒，“你走了，就不热闹了。”
“你喜欢热闹么？”
“不喜欢。”
“哦。”
“你不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么？千刀匠为什么出现在你房里？”
“我想知道。但我觉得你未必愿意告诉我。”
“你的直觉很准确。”
“我是个外人。捉拿千刀匠是你们凌家的事。虽然我以为昨天你们都去星风寨埋伏去了。但当我性命垂危、你们赶到的那一刻我还是很感激的。起码，我能活下来要多谢你们。不然我早就被那人大卸八块了。哦不，是大卸一千块。”
“呵呵。”凌断月的肩膀微耸，忽然说：“我忽然想弹琴了。你想听么？”
“哦，你随意。”他居然会弹古琴，这倒很让她意外。那么一双舞弄判官笔的手，居然还可以在琴弦上恣意游走。
他步入院中，端坐于石桌前，指间拨弄着琴弦，眼眸里的专注是素喜前所未见。乐音从左耳穿入，从右耳划出，素喜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掉鸡皮疙瘩。那时而轻柔、时而高亢、时而舒缓、时而激烈的旋律让她的心陷入了激荡的漩涡。她闭上眼就可以看到湖水上倒影的粼粼月光，自己身处山谷之中，徐徐的风儿吹在身上，她的面前时一个人，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身影与凌断月的身影重合，素喜的心里突然涌起酸涩的情绪，源源不绝。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酸，真让人难受。
人都要走了，怎么心还能浸在这飘渺荡漾的虚幻事物中呢？她突然清醒了，没说一句话就起身快步离开了。他并非那么醉心于琴音。因为她遁走时他微微抬了抬头，双眉皱起。只是，他却看不到她背过身时眼角的泪了。
回了星风寨，素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老爹算账。议事厅上气派的彩漆花纹椅上铺着厚实的豹皮，那可是寨主身份的象征。方之崖坐在那里刚跟手下们开完会，素喜就冲了进去。
“女儿，我的乖女儿！”方之崖也不在意女儿脸上的怒气冲冲，只顾着自己的心花怒放，上前就把素喜抱起来转了三圈。
“爹！”
“欸！乖女儿。”
“爹！”
“欸！”
“爹，你骗我！”
“呃……”本来脸上的胡渣子都要高兴地翘起来的方之崖噎住了。他迅速遣散了还留在议事厅的几个兄弟之后，小声小气地说：“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呢？嗯？爹爹知道你在凌家受委屈了。可是我也是为你好啊。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安全啊。你看，昨天那么危险的场面，你不还是毫发无伤么？我就知道凌风弦是靠得住的。”
“什么啊？老爹，你知道我是命悬一线么？昨天你在哪里啊？哥哥们都在哪里啊？为什么那种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作为一个从小就被老爹和一群哥哥宠坏了的小丫头，素喜提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她去凌府就是为了哥哥们，到头来她快被人杀掉了他们居然连人影儿都没有。她可是有点伤心了。
“好女儿，听爹爹慢慢给你说。”方之崖滔滔不绝地把这整件事叙述给了素喜听。原来，就在明德被杀，凌风弦决定不再遵守双方约定之后，方之崖反复查看那封千刀匠的留信，忽然觉得一开始的推断可能有偏颇。他意识到所谓“星风寨最贵的一条命”未必是他自己，而很可能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又托人往知州府衙送信，告知了凌风弦。鉴于“最贵一条命”到底是谁的不确定性，双方决定兵分两路，星风寨众人留在寨中设伏，而巡捕厅的力量都放在了凌家。结果，千刀匠赶到了凌家。他也许认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袭击方之崖，才放心闯凌府的，没想到还中了计，并被皇甫的毒蜘蛛伤了。
“可是，小四姐姐哪里来的毒蜘蛛？”素喜鼓着嘴，好奇地问。她怎么不记得最擅长救死扶伤的皇甫养过这种东西啊？
“不知道，好像是借来的。”方之崖笑笑，捏捏女儿的小脸，说：“素喜，这下子你原谅爹爹了吧？爹爹不能离开星风寨。因为如果千刀匠冲咱们这边儿来了，爹爹要和他拼死一搏的！就算我的功夫不如他，但凭借咱们寨子的天然优势以及兄弟们的拼死挡护，也是有胜算的。而且，我最希望的就是他想要的是我的命而不是你的命啊。谁知道……哎。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了。反正他已经被凌家那几个小子给抓住了。他进牢房可是除去了我一块心病。毕竟他是相当大的一个威胁。如今在江湖上能像他这么杀人碎尸如探囊取物一般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惹上这么一个那可是要麻烦很久了。”
“对了爹爹，为什么我才是星风寨最贵的一条人命？还有，素妃是谁啊？”素喜一定要知道这些答案啊。因为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个……”方之崖欲言又止，黑汪汪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忖量怎么回答。
“小妹！小妹回来了！”
“小妹你没事吧？凌家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快给五哥看看，怎么好像瘦了？”
“怎么瘦了？凌家那些个捕头真不是东西，肯定不给咱们小妹饭吃！咱们这就去把凌家掀翻了去！”
素喜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因为她那群聒噪的哥哥们涌进了议事厅，一个个忙不迭地对她问寒问暖，把她围在了一个大圆圈的中央。
突然，身上缠着绷带的方七真喊了一句：“小妹，他们说昨儿千刀匠攻进去的时候你在洗澡。不会有人看到……看到什么吧？”
“呃……”
突然间，议事厅里一派宁静。素喜硬着头皮说：“没……没有。”
方七真爽朗一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说：“哦好，那就好。我宝贝妹妹的身子要是被人看了，我一定把他砍上一万段！我下手肯定比千刀匠还狠！”
呵呵……呵呵呵呵……素喜尴尬地笑。你砍吧老哥，只是那个人貌似武功比你高呢。你在把他砍成一万段之前，他可能已经把你扎成漏斗了啊。
七个兄长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关怀着，皇甫小四从门外走进来了。她跟众人施了礼就跑到素喜跟前，拉起她的小手兴奋地说：“我早晨去还蜘蛛去了，所以才没和你一起离开凌家。”她压低声音，一种极为八卦的表情在她的芙蓉美面上荡漾开来，“对了对了，那个凌风弦，他看到了多少啊？”
“……”素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朝皇甫小四挤眼睛，对方却全然没有领会她的意图，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
“凌风弦到底看到多少啊？昨天把你放进浴桶里之后，我碰到了一个女人，说让我把一个颗蛋交给凌风弦。那颗蛋我在老师的书里见过，知道是异域的毒蛛。正好那时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进了你房，我想有可能是千刀匠吧……你干嘛这么看我？你别怪我当时不救你啊。第一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让你泡药浴了；第二，我不会武功，我更不会像花谢那个小丫头一样不顾后果冲进去了，我必须要以智谋取胜；第三，我看到凌风弦他们几兄弟进去了，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了。不过……今早凌家的下人们都炸锅了。他们说昨晚他们家大少爷看到了你的美人出浴图呢……”
“……”素喜瞪了皇甫一眼，突觉周遭的空气正在变冷，以至冻结。爹爹和哥哥们没有一个说话的，都幽幽地望着她和皇甫。
皇甫小四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四下看了一圈，小声说：“呃……你们难道没听说么？”
方之崖的目光如同点着了火的弩箭一样飞射而出，正中皇甫小四的心口。她只觉得快要窒息，因为方寨主儿子们的目光也都极其可怕。难不成……她是说错话了？
“凌风弦这个王八羔子！居然……居然……居然……”方之崖一拍大腿，洪亮的吼声差点将房顶冲破了，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头一次说话结巴，他是被气的。他宝贝女儿的名节啊，就这么被凌家的毛头小子给毁了啊！
“都给我屁股挪挪窝儿，跟我去凌家讨个说法去！”方之崖一声令下，七个儿子惟命是从地跟在他身后，冲出了议事厅。
欲哭无泪的素喜给了皇甫一记白眼。皇甫小四自觉地吐吐舌头说：“我以为……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
素喜悲愤地跺跺脚，朝着父兄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叹为时已晚，方之崖带领的队伍愈加庞大，成群的寨子兄弟们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进城去了。
此刻，刚恢复安宁的凌府还不知道又要面临一场声势浩大、惊天地泣鬼神的折腾。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嫩草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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