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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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年不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上午去旭山探望母亲，然后再回中心医院等待父亲的清醒。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可是却似乎并不觉得累，她只是害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父母了。
幸好上天并没有无良到彻底将洛小年遗弃，在她守候了两天三夜之后，父亲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在看见父亲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洛小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当她无力地倚着墙坐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很怀念那天强硬地将她拽起来的曾穆飏。虽然他动作粗暴地弄疼了她，可是至少他给了她站起来的力量。
摩挲着卡上凸起的数字，洛小年已经可以准确地背出卡号。这几天来她一直捏着这张薄薄的塑料卡，这是她力量的源泉，时刻提醒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不能倒下，因为她已经是背了债务的人。
也许这笔钱对于曾穆飏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不过无论钱多钱少，欠了别人的就要还，尽管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填上这个窟窿。
记起之前曾穆飏的话，洛小年觉得既然事情已经稳定下来，那自己应该向他交代一声，至少也要当面说句谢谢。
她想也许曾穆飏会板着一张脸让她尽快销假上班，也许他会伸出手要她把卡交出来，也许他还会像以往那样对她冷嘲热讽，可是当洛小年在门口听到他讲电话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有着邪恶心理的人正是她自己。
“老付，我记得你之前说认识一个很权威的精神科医生。”专注于打电话的曾穆飏并没有注意到立在门边的洛小年，他手中的钢笔不停地在指间旋转，“能不能请他来中国一趟？”
“……”
“不，是我朋友的母亲，现在情况不太好，国内的医院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
“……”
“好，我等你的消息。谢谢。”
电话被挂断，手中的钢笔也停止了旋转，可是那人仍然沉思着。洛小年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抬起头的打算，这才轻轻地敲门。然后很清楚地看到曾穆飏迅速搬出千年不变的棺材脸来面对她。
“你怎么来了？”
“我父亲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母亲那边也已经展开治疗，我来和你说一声。”
“那你就好好照顾着，我已经和人事打过招呼了。”难得地对她和颜悦色，曾穆飏看出了洛小年的别扭，自然也看到了她不正常的脸色，“不过你别打算休完了事假休病假，你要是累趴下了你爹妈可没别人管。”
事到如今，洛小年已经能够明白曾穆飏隐藏在毒舌之下的好意，她乖巧地点点头：“我明白，谢谢曾先生。”
这下换做曾穆飏不自在了，他假装忙碌地翻开桌上的文件夹：“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吧，在这杵着能让你爸妈早日康复还是怎么的？”
“谢谢你。真的。”洛小年不止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的帮忙，我是说那张卡，还有刚刚的电话。”
没有料到方才的通话被洛小年听到，曾穆飏心里竟然有点心虚，好像做坏事的孩子被人抓个正着。不过这件事情早晚都要告诉她的，被她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找了朋友帮忙联系美国的精神科权威，但是现在也不确定人家肯不肯出诊，即便是肯，也不知道对你母亲的病情有没有帮助。不过，总得试试才行。”
“嗯。”听到曾穆飏这么说洛小年好像也有了信心，心里轻松了很多，“曾先生，我……我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帮我。”
“是啊，我这么变态的人应该是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的。”曾穆飏看着洛小年因为他的自嘲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过我再变态，也还不至于没有人性。那种失去至亲至爱的恐惧我经历过，所以我能够体会你的心情。”
洛小年看着面无表情的曾穆飏，不明白如果他真的也经历过那样伤心的时刻，怎么还能在此时这样平静。可是他的话里却又实实在在地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面对洛小年略带探寻的眼神，曾穆飏不得不以轻声咳嗽来遮掩自己的失态。虽说现在的洛小年并不若先前那样令他反感，但也还不至于能够让他对她敞开心扉。既然这样，那最近三番四次地失常又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想不通，怎么就会不自觉地被她牵起回忆。
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洛小年的手机铃声和随后的一声惊呼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眼前的本就脸色不佳的人此时已经是一脸惨白，撑在桌边的手正微微地颤抖，好似下一刻就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曾穆飏疑惑地看着她微启的唇，等着接下来的话，可是她好似被抽离了灵魂，双眼空洞一片。
“怎么了？”他敏感地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没事吧？”
洛小年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身体不稳地晃着，等她终于能够保持平衡的时候，正对上曾穆飏的脸。
“医院说我爸爸突然大出血，正在抢救……”
“那你还愣着干嘛？去啊！”曾穆飏看着此时的洛小年真的像是痴傻了一样，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伸手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却发现她不受力地向地上倒去。“洛小年你有病吧！赶紧走啊！”
半拖半拽地扯着她起身，曾穆飏拉着她的衣服就往电梯间跑，浑然不觉其他人诧异惊恐的眼神。
等到将那完全没有意识的女人塞进车里，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一边发动车一边询问医院地址，问完了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洛小年不可能给他回答，只得自己动手翻她的手机找医院电话打过去。
索性医院并不是很远，路上并没费什么时间。但当他火急火燎地将洛小年拖进大门的时候，她却怎么也不肯走一步。
这样的场面多么熟悉，曾经他也是一路狂奔赶到医院，也是在跨进门的那一刻怎么也迈不开腿。那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明白，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生命的不可控的恐惧，那样的恐惧就像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无人幸免，无路可逃。
“洛小年，你再耽误下去，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曾经，他正是因为与她相同的原因而跨不出那一步，以至于错过了最后一次见面，最终只能面对那覆着白布的身体痛不欲生。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洛小年，她转头看看他，怯怯地迈步向前。
抢救室的大门紧闭，门上的玻璃隐约透出里面忙乱的景象，而门外的人只能透过这一点点模糊的影像猜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坐在椅上的曾穆飏看一眼手表，再看看站在门口的洛小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就这么钉在那，直直地站着，似乎连身体的重心也没有改变过。抢救持续了这么久都没结束，并不意味着有生的希望，但总好过现在就宣布坏结果。如果真的挽回不了的话，也许洛小年会彻底崩溃吧。
不过当医生走出抢救室摘下口罩对他们一笑的时候，曾穆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起身上前扯开仍旧不在状态的洛小年，仔细地向医生询问了情况，然后随着一群医生护士来到加护病房。这期间洛小年一直没出声，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过，就这么任由他拽着，像是一件行李。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曾穆飏一把将傻站着的洛小年拽倒在椅子上坐下，用力扯了扯她蓬乱的马尾：“回魂吧，你爸没死呢！”
这招倒是真有用，洛小年顺着头发受力的方向转过来，呆滞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寻找焦点，然后泪水迅速聚集，一颗颗沿着脸颊的轮廓滚下来，沉沉地砸在地上。
“我怕。”沉默了许久，她只挤出这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费尽了她全部力气。洛小年一下子软下来，后背紧紧地贴着椅背，感受着那一丝冰凉沿着脊骨窜上来，让她有片刻的清醒。
“没事了。”曾穆飏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在此时完全起不了作用，那个在商场上舌灿莲花的他像是被施了咒语，遍寻脑海也找不到用来安慰的词语。
“但愿吧。”洛小年举起手想要抹掉眼泪却被拦了下来，她看着曾穆飏皱着眉头递过来的纸巾，扯出一个微笑，“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见不得你那副脏兮兮的样。”
“谢谢你陪我来。”洛小年摇摇头，将手中的纸巾折了又折，嚅嚅道：“至少我不用再一次独自承受。”
她柔弱的样子突然就让曾穆飏联想到“楚楚可怜”四个字，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对于这样的洛小年他实在是硬不起心肠。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
面对曾穆飏的询问，洛小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深深地呼吸了几次，鼓起勇气向他讲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强迫自己再次面对那一段黑暗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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