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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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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传来了久违的咆哮声,洛小年的双手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抖,一串不成句的文字就这么被发送了出去,惹得容小荣发来了一个喷火的表情。
仔细想想,上次曾穆飏发火摔东西好像还是在X市住院的时候,算算日子差不多是两个月之前了。上一次他发火是因为她,这一次又是因为谁呢?
匆匆打出“火山爆发”四个字发送出去,那边立即回复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洛小年和容小荣默契地同时关了对话窗口,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做引火上身的事儿。不过和容小荣不同的是,洛小年同学对于敢惹曾穆飏发飙的人有一种打心底里的崇拜和敬仰,于是她选择在结束聊天以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隔壁房间的声响。
“不可能!”是曾穆飏的声音,明显压抑的怒气连一墙之隔的她都感受到了,“你告诉他别做梦了!”
他?她?
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给洛小年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未知的性别足够她YY出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
“现在蹦出来了,早干嘛去了?”咚咚咚的声音紧密地传来,洛小年知道此时他一定又是拿着那支堪当武器的钢笔一个劲儿地戳着桌子,“让他去死!赶紧死!”
“……”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曾穆飏沉默了稍许,只是这沉默在洛小年听来比他的咆哮声更为恐怖,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下一刻暴风雨便席卷而来,曾穆飏像是被气极的野兽,狂躁地嘶吼着:“王八蛋!不得好死!”
恶毒的咒骂之后便是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洛小年来不及继续猜测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逼得他连脏话都出口,只是发愁这次的灾后现场恐怕要清理很久了。
拿着扫把和垃圾桶等了好久,眼看着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六点半,可是曾穆飏好像还没有要下班的打算,洛小年犹豫着要不要敲开那扇门。
敲吧,万一曾穆飏火还没消,那她极有可能成为送上门的出气筒,到时候一顿臭骂在所难免。
不敲吧,难道就放着那乱糟糟的一间屋子不打扫?到时候等曾穆飏回过神来发现他身处他自己创造的垃圾堆填区,恐怕又得赖她没做事,说不定借着一股火气直接把她炒掉。
想来想去,好像还是敲门然后被骂这个选项比较划算。拿定了主意的洛小年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曾穆飏的声音,这才提着家伙什进去。
“谁让你进来的!”
原打算低头干活速战速决的洛小年听到这么一句质问,本能地抬头迎上曾穆飏明显不悦的脸,疑惑地问:“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她明明听到曾穆飏说“进”她才进来的,怎么这人又倒过头来问她?
面对那一脸不解的呆傻样,曾穆飏很想问问她是不是连耳朵也不好用的。他刚刚听到敲门声分明说了一句“滚”,没想到这个白痴下一刻竟然大摇大摆地开门进来了,手上甚至还拎着打扫用具。
不过看看杂乱的房间,曾穆飏决定不去纠缠“进”还是“滚”的问题:“进来了就收拾一下。”
“哦。”洛小年暗暗翻个白眼,她本来就是为了打扫战场才进来的,怎么被他说得那么顺便呢?
弓着腰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来检查,或重新放回桌上或丢到垃圾桶中,洛小年认真地收拾着残局,偶尔感慨曾穆飏暴殄天物的行为,全然不知她所不齿的败家玩意儿还在因为方才的电话而生气不止。
等到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正准备打个招呼就撤,却发现曾穆飏埋头伏在办公桌上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什么情况?
“曾先生?”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悄悄地靠近了些,“曾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有些低哑,却仍然透着那股不容拒绝,“你走吧。”
走?她是很想走没错,可是她怕这么走了明早会在报纸上看到某公司老总暴毙办公室的新闻。犹豫了一下,她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拍上他的肩头,却被触手的汗湿吓了一跳。
“曾先生你怎么了?”
“我让你走你听不见是不是!”
还说没事,都已经底气不足地连吼人都没有了气势,还在死撑!洛小年眼尖地看到他左手握拳抵在肚子上,联想起他之前的暴跳如雷,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曾穆飏这种臭脾气,会被气到胃痛一点也不稀奇,反而洛小年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心脏病呢?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曾穆飏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习惯有人看到自己这么脆弱的模样,哪怕对方是个被他称之为白痴的女人也不行。
可是洛小年既然会被他称为白痴,自然是因为她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来估计。就在他流着冷汗准备熬过又一波疼痛的时候,门又开了。
“你不是走了吗?”
没有理会曾穆飏的发问,洛小年默默将两个纸杯放在他的面前:“把这杯牛奶喝了再吃药吧。要是还痛的话就得去医院了。”
不耐烦将那杯牛奶向外推了推,曾穆飏意外地发现它竟然是温热的,紧皱的眉头一瞬间放松,随即又不屑地挑高。一手端着水一手在桌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斜斜地盯着洛小年。
被看得心里发毛的洛小年有点心虚,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他那凶凶的目光。
“药呢?”
“我怎么知道?”洛小年被他问的莫名其妙,随后觉得好像在哪里哪里不对,赶紧跑去垃圾桶里翻了一通,在各种碎片中找到了那个小塑料药瓶,献宝似的递了过去。看着曾穆飏数也不数地倒出几片药吞了下去,她又忍不住开口:“空腹吃药不好……”
“闭嘴!”习惯性地吼出这句话,曾穆飏看着洛小年有些委屈地瘪了嘴巴,顿了一下又不甘愿地轻轻开口,“谢谢。”
曾穆飏竟然会跟她道谢?洛小年知道自己应该说句不客气,可是原谅她受宠若惊地张不开嘴巴,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被胃痛折磨到反常的男人。
好像连曾穆飏自己也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在看到洛小年的表情后有些别扭地转过脸,静静等待药效发作。不知过了多久,胃部的疼痛渐渐散去,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一旁的洛小年仍然有些担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曾先生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洛小年有些不相信,“上次在X市都住院了,这次……”
“我说了没事。”自己的老毛病自己清楚,只要胃痛能被药物压下去就没事,上次只安立大惊小怪罢了。不过曾穆飏可没打算和洛小年废话这么多,他起身拎起外套往外走,目光掠过那杯牛奶的时候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这个点估计没车了,我送你回去吧。”
天啊,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上曾穆飏的车!只记得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就已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大气不敢出了。虽说车厢很宽敞,可是洛小年还是觉得有些压抑,就算迎面吹来的夜风刮得脸有些疼,也不能让她呼吸通畅。
偷偷瞥了一眼一旁正专心开车的曾穆飏,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可是她很怕一开口就会招来他的一顿臭骂,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就这么诡异着。
“有话就说。”那肆无忌惮的打量眼光实在是很难让曾穆飏忽略不计,可是他却忘了正常状态下的洛小年怎么会有胆量这样看他呢?
洛小年被他吓得心里一抖,就把刚刚脑子里飘过的话给抖了出来:“你还在生气吗?”
“吱——”尖锐的刹车声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洛小年两手紧紧抓住把手稳住身体,惊恐地看着曾穆飏,心想他用同归于尽来报复她刚刚的失言会不会太夸张。
不过曾穆飏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洛小年大吃一惊,他并没有打开车门将她赶下去,也没有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而是很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干嘛要生气?”
没生气吗?那刚刚又是谁气的胃痛?什么叫死鸭子嘴硬她今天是见识到了。洛小年好笑地摇摇头:“生气就是生气,干嘛要不承认?会生气说明你在意,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是这样吗?他会生气是因为太在意?怎么可能,对于他来说那人只不过是路人甲,他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可是,他的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他不是路人甲,他是你的父亲,是那个你曾经最想要亲近的人。
从有记忆开始,曾穆飏的生活中就只有母亲和外公,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甚至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爸爸。母亲和外公的疼爱,优渥的家境和优异的成绩,这一切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都遮不住他心底那一抹自卑和失落。他羡慕那些能和父亲一起看球赛的同学,甚至羡慕那些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的伙伴,他曾一度愿意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来交换,只要让他也能够享受那份父爱。
就算他后来放弃追求这份情感,就算他确信没有父亲他会过得更好,可是在他扪心自问的时候却仍然没有办法骗自己说不在乎这样一个给了他血肉的男人。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洛小年怯怯地打断曾穆飏的沉思,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张千年不变的棺材脸被各种纠结的表情填满。
“是。”不再强迫自己否认,曾穆飏试着放任自己去面对从前不敢面对的一切。
“既然是这样,那更没必要生气了。”
看着洛小年耸耸肩膀,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好像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只要用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好。联想起刚刚她的那番话,曾穆飏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在这一刻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傻,甚至还透着一股狡黠。
带着一丝疑惑,曾穆飏重新发动车子,在沉默中将洛小年送到了小区门口。听着她轻声道谢,看着她有些忙乱地抓着衣服和包包开门,还是那个笨手笨脚的洛小年,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可正是这样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开口。
“洛小年,你和父母吵过架吗?”
“吵过啊!”正借着车灯光在包里翻找钥匙的洛小年没发觉曾穆飏的反常,“以前吵得可凶了,差点断绝关系呢!”
“那现在呢?”
刚刚勾在手指上的钥匙啪地一下落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前方,又缓缓地转过脸对着那张难得平静的脸,苦涩地笑道:“如果有一天你发觉连吵架都是一种奢侈,就会觉得从前的唇枪舌剑也是一种幸福。”
慌乱地捡起钥匙,洛小年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便逃一般跳下车,只留微微错愕的曾穆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