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扶桑（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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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的烛光在她的展开的十指间，不安的倾泻而入，照亮身后波纹浮动的瑞香花团，离开的前一夜总是会多愁善感的，邝家宝默许自己打着失眠的旗号跑进花房里溜达。她不想打开花房的环绕式节能灯总觉得泛着荧光的花房在半夜透着诡异，宁愿点两只圆形的小蜡烛放在托盘上借着微光拨弄花丛里反卷的叶缘，每当触到凹缺的口子心里就像融了蜜一样好奇的不肯停下，此刻的心境像极了小时候蹲在边上一边拿着塑料小铲子挖土，一边观察桑兰种瑞香的喜悦。
小时候的邝家宝每天都把自己整的跟泥猴一样，总是在桑兰拿出鸡毛掸子挥到她身上的时候才哭着求饶但第二天仍旧跟泥猴没什么两样。有时候赶上逢年过节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还能免费欣赏一出“你追我赶”的闹剧，因为这个时候邝建山会回来探亲，他一回来邝家宝便仗着有后台撑腰对桑兰的责罚都不放在眼里，关键时候只要往邝建山怀里一钻就什么打都挨不到了。所以在邝家宝的定义里一直信奉着慈父严母的定律，但和邝建山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在邝家宝十岁之前邝建山因为驻守边防的缘故有时候一年也只看见一次，因为少见邝家宝越发喜欢粘着邝建山，而桑兰却不再立在大院的铁门边静静等候那个伟岸的男子归来，甚至有时候邝家宝也连着几天见不到桑兰的人影。
年少的日子总是不懂得愁滋味的，所以邝家宝不会懂桑兰日益忧郁的眉眼，不明白桑兰为什么能在花房呆上一天不觉得闷烦，不明白桑兰对着半年或一年未见的邝建山怎么就露不出笑容，她以为这些她永远都不用明白，随着时间长大可能也就不需要明白。但时间并不是善男信女，它最喜欢在你毫不防备的时候冷不丁的刺你一下，偏偏还一针见血，像钉子一样牢牢的穿破皮肉按进白骨里疼的你喊不出声。这颗钉子在邝家宝17岁被桑兰用铁锤砸进胸口一直疼到现在。
邝家宝一直很喜欢17这个岁数，对18岁得成年带着懵懂，舍不得告别16岁得青春年少，游移在似苦又甜之间，梦幻的就像吹起的大大泡泡糖，看不穿猜不透…邝家宝在桑兰生日的这天特意提早回家躲在衣柜等着给她一个惊喜，她早早做了个桑兰喜欢的巧克力酱蛋糕，想着缓和自家父母的关系，但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桑兰还没有回来，她就靠在衣柜的壁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迷迷糊糊的谈话声，好像是一个熟悉的男中音：“再过两个月邝建山就回来了，你要快点决定要不要跟我走？”
“可我不舍得家宝还有幼仪”
“那就带家宝一起走，反正她本来就是我们的女儿啊！”
“可是我这样一走，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建山，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要委屈着跟他过一辈子？要不是他耍手段，我们早就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可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你是离不开他吧…”伴着沙哑的冷笑男声音调拔高几度，邝家宝想听的更仔细些就往柜门上靠没想到脚下一滑，缠着衣物整个人摔出了柜门，坐在床沿上的两人惊得立即起身各站一边。桑兰看清了摔在地上的人影急忙上前扶起，手不住的拍落邝家宝衣服上的灰尘问：“你怎么躲在柜子里，摔疼了没有？”
“不疼…”
桑兰拍着拍着就停下动作望着眼前揉眼的邝家宝，眼里波澜起伏闪着不明的流光，好像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开口，问的小心翼翼：“家宝，你刚才在里面听见什么没有？”
“妈…你们刚才说什么呀？“邝家宝没有停下揉眼睛的动作似乎还未睡醒，睡眼惺忪的，桑兰也就没有多心对着她笑问：“怎么躺在这里？”
“噢，没什么…”邝家宝答得漫不经心，回答的同时心里闪过默背了许多遍的煽情台词，
坐在一边的男子手轻轻抬起，在邝家宝头顶抚摸了几下，邝家宝不想去看来人的脸本能的挣开他的手，来人的手尴尬的停放在半空，桑兰见邝家宝抗拒的动作那么明显眼神一黯轻声说：“那家宝你先出去，我和这位叔叔谈点事就下来…”
邝家宝乖巧的点点头轻轻替他们合上门走远几步又绕回来，盘腿坐在房门边上回忆刚才听见的对白，仿若在幼时的哈尔冰，身体泡在冰水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随意挥动手臂上下起伏的呼救，那种压迫的窒息感此刻正充斥着鼻腔，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就让她这么以为…可是她明明听的清晰，他们说她不是邝建山的女儿，这怎么可能？邝幼仪穿着蓝色条纹的校服从房门的侧边走出，经过她身边，看她的眼神邝家宝这辈子都不会忘，这是第一次她从别人眼里看到毫不遮掩的鄙夷。
未关的玻璃门吹进春夜的凉风，邝家宝低头吹熄手中燃着的蜡烛合上门快步走向屋子里，她想她现在需要有一个好睡眠去养足明天的好精神，因为她想好要去哪里渡过这七天了。临睡的时候邝家宝对着新买的手机辗转反侧，微微皱起玲珑的小鼻子拧开台灯，敲击着屏幕上的数字键，本以为丢了手机沉矽的号码她不会记得没想到按起来顺手的就像是自己的号码，等了会竟没有人接她挂断重播，还是一样无人接听。邝家宝不死心的重复拨号似乎不听见沉矽的声音就不能安心，都是无人接听，她将手机发泄似地丢在软软的羽绒被上孩子气十足，忽然她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住脸上微微发烫，她这样来回的拨号到底是为了什么？邝家宝将头探出被里吸口新鲜空气，余光瞥见幽蓝的手机荧光屏头又扎回被里紧紧闭上眼催着自己睡着，好像发光的手机屏幕是烫手的山芋，看一眼都会被熏得咳嗽不止…
邝家宝压低帽沿遮住半张脸，捧着还剩大半的水坐在小石阶上喘口气，想到自己一声不吭的来到黄山，充当个爬山爱好者这不错的滋味莞尔一笑。她本身就是极爱爬山的人，总觉得山路就像自己的一辈子，路线是规划好的却还是要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行差踏错摔跤还是轻的，粉身碎骨也有可能，所以越陡峻越高的山她越是偏爱。
可惜，家里人总是不喜她外出，心心念念顾着她的安全，也许是被压抑了才想要像十七八岁的少女般来个叛逆，所以这次她拼了命的往黄山顶上跑，规定自己不到三分之一不许喝口水不许坐下来休息，要是杨希缘在估计会揪着她的耳朵再鄙视的瞪瞪她：“你就折腾吧，看你哪天被你的强迫症给折腾死。”她也就真的品味奇怪的爱死了这汗流浃背接近虚脱的感受，用尽全身心的力气往一个方向拼命折腾，她看了看手撰紧的微湿的地图显然自己也过了这三分之一的路程，她松口气开始小口小口抿水。不是邝家宝淑女而是她就带了这一瓶水，一包纸巾，一个折叠钱包连手机都懒得从酒店拿出来，最多算上脖子上挂着的老式怀表也就奔着黄山来了，总想着渴了山路上买水等到了山顶还怕没地住，实在不行打地铺得了，对于爬山自己总是觉得越便装越舒服。拿纸巾擦干略湿的手指才打开怀表皱皱眉，都要12点了，她立即站起身收拾收拾又继续往山顶迈进。怪不得文人墨客老喜欢把黄山和雄心抱负，家国山河联系在一起，确实是雄伟的风景，还带些云雾缭绕的蒙蒙仙境美感，邝家宝深呼吸，感觉凉丝丝的空气分子通过她的气道直窜到她的肺部，在肺叶上像华尔兹转圈似地回旋了把，替自己的呼吸做了个大扫除，舒适的感受让自己不觉赞叹：“连空气都特别干净！”
多亏了这次的绯闻和具有爆炸力的报道不然还寻不到机会用散心的名义来黄山呢，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是逃避多半还带点同情，可这同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能帮她改变些什么，她现在只在意什么时候自己能爬到顶。
“小姑娘，你有纸巾吗？“她耳边突然响起道慈善的老声，她应了声转头，是一个两鬓然白霜的老年人，但是眉目慈善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右手牵着个小男孩，小男孩黝黑黝黑的脸上粉色的奶油渍显得格外亮眼。她一看便递了自己整包纸巾过去，老妇人含笑接过，给小男孩擦干净嘴和小手，问道：“小姑娘你自己来这爬山阿？现在爱爬山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她应了声当是回答，老妇人递还给她纸巾跟她道声谢，便提议：“要不一起走？别看我老胳膊老腿，我就住这附近，这山经常爬可带劲了。”她看着小男孩吐吐舌头的调皮样本想拒绝，带着个孩子爬山腿脚再利索也得累上好几倍，她可没那气力，可那小男孩却抓住她的手来回摇晃，藕般的小手穿过她的掌心，泛起温暖的涟漪让她的心尖顿时柔软下来，目光变得温柔，这样的碰触就像胚胎还留在母体被羊水包围着的温暖。邝家宝牵过小男孩的手领着她一步步小心的攀爬，小男孩乐的一蹦一跳最后倒成了他拉着她跑，风吹落她一手按压的登山帽一头垂直乌丝瀑布般散开，惊愕转身急急伸手说不出的青春靓丽，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灵动模样被后头背着网格登山包的男子定格在镜头上，成为那名男子对美好的最初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扶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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