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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重生(一) ...

  •   奇门遁甲在实施到运用上,主要分为两类。
      一类是以‘幻境,囚困,迷惑,奇险’为局,以伤人为目的的阵法,主要用于征战和对决之上。
      另一类则是借用宇宙能量与人体的周天吻合,来达到救人,治人为目的的阵法。
      显然,这两类后者比前者更加深奥和艰难。

      而易天之术正是属于后者,是将奇门遁甲运用到极致的秘术之一。
      任何秘术,只要运用到已臻化境,必然逆天。当到了一定境界,扭转乾坤,向天借寿,都是可能的。但是历来,却很难被人所掌握,即便是那些少数领悟者,也做不到随便使用。

      这是因为越是逆天的乾坤阵法,代价越是巨大。首先在布阵条件上的要求已苛刻得几近变态。其次对施法者的负担也极大,有些甚至远超承受,只能作为理论化的存在,而无法实施。

      当初边疆老人穷极一生参透了易天之术的秘法,但却不能运用在实践上,只因整个阵法是参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运转法则而来。需要术士运功催化阵法的运行,不断随着七星变化而变化,一直运行七个轮回,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几乎没有一个术士能做到持续消耗如此之久。

      这种僵局直到他收了国师为徒之后,才渐渐改观。国师天资聪颖,考虑问题时常另辟蹊径,总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师徒二人共同参研多年,对此阵进行了很大的改进,终于让其在实施的可行性上推进了一大步——借以北斗七星的星辰之力夜间自动引发阵法的催动。于是术者得以日夜交替,白日催阵,夜间可以趁机调息,回复元气,以待第二日的复始。

      虽然这样对术士的考验依然巨大,但是总算是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不过以活人残喘之躯引阵,向天借寿,尚且还勉力可行。若是以死人之躯引阵,难度和凶险又倍增了不知多少。

      直到很久之后,我从边疆老人处得知这其中详情时,他面上都还挂着后怕的凝重。

      他告诉我:“此阵分为七个轮回,分别是,洗秽,净内,脱胎,换骨,渡气,凝神,引命七个环节,一般的术士恐怕连第一轮的洗秽都无法撑过,以明日的内力,撑到第二轮回便已是极限。”

      当日我再次被抛回古代时,所见的局面正是十四日之后,国师已经进行到了‘净内’的尾声。

      即便是外行,我也能看出他已是虚耗过度,勉力强撑,七窍都已微微渗血。当夕阳坠落,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消弭于天际之时,他完成了最后一步,阵法夜间自动转为星辰催动,他收功松懈,几乎是同一时间晕厥在了地上。

      当夜边疆老人渡了他五十年的功力,才恢复了他大伤的神元。醒来后,他眼中集结着深重的愧色,深不见底,长跪地上久久不起:“徒儿未能报答您的恩德,还总是拖累您,现在更害您耗损了半生修为,这教徒儿如何承担得起!”他眼角坠着一滴沉沉的泪珠,近来,我见他落泪,已渐渐变得习惯。

      边疆老人双目悲愁,语重心长道:“我从来当你是自家孩子,怎能忍心看你如此?你和小喜的情义我很明白,你想救她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就算我渡你五十年内力,你也未必能撑得到最后,即便撑到了,生与死之间的屏障也很难逾越,届时能不能顺利的还阳,还很难说。”

      国师沉默了一小会,很认真的说:“明日这一生,所做之事大多都身不由己,唯有这一件,是出于我的意愿,非做不可的。无论什么结果,徒儿都不悔。”他额头重重的磕到石板上:“是明日任性,还望师傅恕罪!”

      边疆老人仰天长叹了一声:“罢了,我也希望能为这丫头尽一份力……能不能成功,便听天由命吧。”言罢,转身迅速离去,似乎不忍再继续停留,面上带着已经洞悉结果的悲伤。

      国师仍跪在地上,望着边疆老人步履虚浮的背景,直到消失良久,依然迟迟没有起身。
      厢房几案上只有一灯如豆,昏沉沉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阴影深重。

      我跪在他身前,无数次的伸手,仍然无法给他一点安慰的碰触。就像我无数次的想要告诉他,我的死并不是他的错,我不希望他为我做这些,我只想他继续好好活着而已。

      不过现在,我连让他感知我的存在也做不到。
      窗外,夜色压抑,星月暗淡。晚风发出了低低的悲鸣声,一如我的心情。

      第二天,国师照常行阵,除了面色更苍白一些,行事更沉闷一些,并无其他不妥,看来边疆老人渡与的五十年内力还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一段时间里,阵法运转得很正常。

      这样机械的日复一日,并没什么值得表述,唯一可说的便是尸体的变化显得异常可怕。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便是最为关键的两环——脱胎和换骨。我只觉得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诡异和恐怖。

      阵中位子被安排了一盆瓷缸,小喜的尸体被浸泡其中,我不知道缸中的液体究竟是什么,随着国师对阵法的催动,异彩纷呈的流光不断被注入水中,尸体一日一日的被软化,就像被放干的气球,最后只剩软软的人皮在缸中飘荡。

      我心中阵阵恶寒,我无法想象边疆老人所谓的以活人残喘之躯来行阵,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看着缸中融化得布匹似的一团软体,那东西,已经不可能再被称之为人。

      好在这种景象很快就有了改观。过了几日之后,缸中软体像重新生出骨骼肌肉一般,又一日一日的变得硬朗起来,渐渐又有了人的形态。看上去也不复之前肤色乌青,皮肤之下透出了淡淡粉色,连面颊都有了些浅浅红晕。

      那段时间,我整日被困在附近,可做之事,也只是每日静静的看着国师如何行阵,看着尸体如何神奇的渐渐变化。却不知道外面,很多大事也正在发生着。

      直到那一日公主跌跌撞撞的闯进府邸来找国师,我才知道。原来公主婚礼那日之后,弄月一直未能死心。很快致书欧阳飞鹰,以玉玺宝藏为饵,约战沙漠之甍。两代人几十年的恩恩怨怨,至此做一个彻底了结。

      欧阳飞鹰带领数万精兵前往赴战,不料却中了弄月的埋伏,被困沙漠之甍已有半月有余,形势十分危急。公主前来,便是希望国师能赶紧想想办法如何营救。

      国师听罢后,神色却是极淡,只说:“他的事情,跟我再没什么关系。”

      当夜,关于此事,边疆老人与国师还有过一次长谈。
      这次长谈,让我了解到了很多过去我并不了解的事情。
      首先是玉玺中的飞蝗宝藏其实并不存在。
      当年鲁烈四方敛财,只是为了求得长生仙药,相传沙漠之甍乃神奇仙境,他觉得其中必有灵丹妙药。却无奈沙漠之甍只能在日蚀之时出现,极其难遇,且出现时间很短,根本无法任他率军入内驻守,长期寻找。
      于是他倾尽所有,不惜一切的收罗了八方异士,用了长达几十年的时间,秘密的在沙漠之甍外打通了一条与现实连接的通道。
      大家所津津乐道的飞蝗宝藏原来早就消耗到了这条秘道之上。
      而沙漠之甍里的确充满了各种神奇之物,不过后来,鲁烈却并没有在里面找到长生不老的仙药。常年来人力物力的巨大消耗,反而造成了他内部空虚,军士不振,为之后琉璃山一战败在欧阳飞鹰四兄弟手上埋下了伏笔。
      一辈子的追寻,却最终落得如此收场。也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

      这样的事实让人唏嘘不已。这些执着于自己贪念的人,往往得到的不过是镜花水月,最终反受其累。就像鲁烈追求长生结果落得了个早亡的下场。还有欧阳飞鹰追求权力,原剧里,最终也是家破人亡,疯癫结局。

      欧阳飞鹰的性情向来狂傲而自负,总以为凡事尽在他的掌控之内,却一定没料到,当初皇甫忠早就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所以飞蝗宝藏的秘密并未告知于他,只是机密的记录到玉玺之上,预备将沙漠之甍留作最后的预防之地。可惜最终还是没逃过劫难。
      我想,也许半天月也早就知道了玉玺里的秘密,只是一直跟欧阳飞鹰装傻了十多年,毕竟玉玺的价值就是欧阳飞鹰利用他的价值,也是他利用欧阳飞鹰的价值。否则怎么解释他竟是那个最先得知沙漠之甍秘道之人?

      总之,欧阳飞鹰这一生都是在利用与被利用中渡过。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别人,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信任。

      国师说:“我已经劝说过他无数次,他连亲生儿子都不肯相信,若不是贪欲难改,还想继续求证,又怎么会落入弄月的圈套之中?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尽够了本分,总有累的时候,我再没有精力这么无休止的偏护他了。”
      他还说:“他这一生充满罪孽,双手沾满了血腥,无论落到什么样的结果,都算是不冤了。我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我只想救回小如。”
      这次谈话,最终以边疆老人一声叹息为结束,他眼中满是悲悯:“孩子,你这辈子的命,实在太苦。”

      那一晚,公主在府院中跪了足足一夜,终究没有得到国师的回应,天明之后只得掩面哭泣而去。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上官燕和鬼见愁自告奋勇前往,希望能劝转弄月,救下欧阳飞鹰。

      国师则仿佛事不关己,每天还是依旧行阵作法,其余他事,甚至连问都没再多问上一句。

      又过了些日,缸中尸体的肤色已经呈现出越来越健康的肤色,有时候他站在缸边静静凝望,能看到面上久违的笑意,如暖花一般缓缓绽放。

      我掐指算了算时日,我知道新一轮的施法又即将结束。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两件插曲。

      其中一件是沙漠那边的战果传回,果然不出所料,上官燕和鬼见愁并未能影响战局的发展,欧阳飞鹰在弹尽粮绝之后,突然强行突围,最终被弄月一举擒获在了荒漠之上。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
      一直以来弄月处心积虑便是想将欧阳飞鹰除之后快,以报家仇。以他对欧阳飞鹰的仇恨之深,我觉得他就算将他大卸八块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事实上他只是一剑刺穿了欧阳飞鹰的琵琶骨,废去了他的武功,便放他离去了。
      还留下了一段话,他对欧阳飞鹰说:“你我之间有灭门之仇,这债我不能不讨。不过为了四方城的百姓,我放过你,从今以后你必得勤政为民,若有一日你有负于民,我随时会回来取你项上人头,现在这颗头颅只是暂时寄存在你脖子上而已!”
      放走欧阳飞鹰之后,弄月当场解散了神月教,独立一人负手洒然离去,再也不知所踪。

      得知这个情况,我颇感意外。
      国师却神色淡淡,只是眼中有波光荡漾,嘴角翘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什么言论也没有发表。

      而另一件事,则跟下一轮回的易天之阵有关。
      自从行阵以来,国师与边疆老人几乎每晚都会在庭院内一边夜观星象,一边探讨阵局。
      那一夜,本来也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边疆老人较之以往显得要格外的忧愁一些。明明坐在星月之下,他却偏在石桌上放了一盏油灯,那盏油灯内灯芯将湮,只得一火如豆,他定定的看着那点微火,语气很是惆怅:“明日,你看,这灯火无论再微弱,但要让它燃烧起来,还是相当容易。”他边说,边挑了挑灯芯,油灯的火光瞬间便炙亮起来。
      “可是……”他又突出手掐灭了油灯,继续道:“如果已成死灰就再难重燃了。”
      国师沉默不言。
      许久边疆老人只得叹息,望着他,眼中盛满了担忧:“现在即将要进入引天渡气的环节了,明日,答应为师,无论结果如何都坦然接受。现在撤身还来得及。”
      这一次国师很快便回答了他:“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分寸。”

      从阵法一开始,边疆老人便从没表示过支持,一直显得忧心忡忡。所以在我看来这一次的谈话本没有什么不同。若不是之后的发展太让人震惊,我也不至于会记得如此清楚。

      阵法之中的奥秘我并不太懂。不过边疆老人的言下之意,我还是大致理解了——他认为我已经死亡,缺乏了原始的生命之力,所以即便是渡入宇宙灵气,大抵也是没什么作用的。只是国师并不死心,所以他只能让他放手一试,只是希望他能坦然接受最终的结果。

      不过他没有料到国师所谓的‘自有分寸’原来暗藏了那样的玄机。不单是他,我也没有预料到。

      当后来国师在阵局之中,用天机金线在掌心划开三道血痕,朗声念起的祭天词中,明确的说出:“以欧阳明日三十年寿命渡予重生之躯。”时,一旁旁观的边疆老人神色瞬间大白,骇然起身,却制止已晚。

      那一天,我难得的看到了边疆老人怒容满面,拂袖而去之时,猛然回头瞪了一眼阵中的死尸。一向和蔼慈祥的老人,那一刻,眼中突然盛满了愤懑和责怪。
      我感觉心中有什么突然崩塌,片片碎裂。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
      为什么会这样?
      一霎那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卷天而来。边疆老人那一眼让我感到了一种不能承受之重。我抱着头蜷在角落,痛苦的想发出呐喊,却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重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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