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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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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数天,季乐果然做好了一个影人送给虞小鼓。他做的是个生角,影人的相貌十分秀气,眼睛细而长,鼻尖不似普遍所见的影人那样似观音一样高,而是小巧挺翘,看模样倒有几分像虞小鼓。
这是虞小鼓第一次真正拿起皮影人,他生疏地握住几根签,季乐从他身后环住他,握着他的手教他如何操纵:“拇指摁这根签,食指控这根……对了,你瞧,这不是动起来了么!”
虞小鼓颇觉新鲜,不一会儿大致掌握了操纵的方法,便推开季乐的手自己玩起来。他边提着影人摇摇晃晃地走路,边道:“这不是挺容易的么?为什么要学这么久?”
季乐笑道:“看起来容易,这功夫可都在细致处。你瞧你的手晃的多厉害,你能让这皮人稳稳妥妥地走路么?”
虞小鼓试了一会儿,果然很难稳住手。季乐道:“单就‘稳’这一功夫,平常人没个一年两年的可练不出来。”
虞小鼓点头:“怪不得。”
等过了这阵新鲜劲,两个少年并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戏班子里其他人都上街卖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虞小鼓捧着影人不住地看,因为这一件礼物使他对季乐的好感上升了不少:“你画的真好看。”
季乐侧了个身,兴奋地说:“我也觉得我画的可好了!我喜欢丹青,若是师父肯让我只作皮影人而不用学唱戏就好了。”
虞小鼓极浅地笑了笑。
季乐突然站起身:“你等等!”说罢便跑回房间,不一会儿便捧了几个影人和几张画出来,“这些都是我画的!”
虞小鼓接过挨个翻着看了,问道:“你学过画吗?”
季乐道:“学过的。最早的时候是是师父教我画影人,后来师父见我喜欢,又请了个先生教过我一阵。不过我们班子里没什么钱,学了三个月便停了。“
虞小鼓是真心觉得季乐的画很好看。从前他父母也请先生教过他丹青,虞小鼓觉得,那些师父画的花花草草和季乐画的水准差不多,甚至季乐画的还要好看一些。
虞小鼓一不小心拨到了一个影人,影人的头脱离身子掉到了地上。他吃了一惊,慌张地将那皮做的脑袋捡起来。季乐笑眯眯地接过去,重新将影人的脑袋安到脖子上:“别紧张,皮影人的身子和脑袋本就是分开的,脑袋叫做头茬,一个身子可以配许多头茬,这样只需要几个身子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季乐忽然问道:“小鼓,你喜欢我送你的影人吗?”
虞小鼓面无表情地看着季乐,在他热切期盼的表情下微微点头。
季乐笑眯眯地凑上来:“那你再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虞小鼓皱眉,摆出防范的架势来:“做什么?”
季乐道:“你脸上香香的,我喜欢亲你。你让我亲一下吧,就当是酬劳。”
虞小鼓还没组织好拒绝的话语,季乐却凑上来轻轻将唇贴在他脸上。虞小鼓觉得季乐的嘴唇软软糯糯的,感觉并不算太坏,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推开他。
过了一会儿,季乐松开虞小鼓,高兴地抱住他:“小鼓,我好喜欢你!”
虞小鼓蓦地站起来往房中走:“我去练月琴了。”
晚上戏班子回来后,虞小鼓恰巧练得累了,想走到院子里舒展舒展筋骨,刚走出房门却恰好发现季乐和花凌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交谈。
季乐耍赖地缠道:“花凌花凌,你让我亲一下。”
花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奈:“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不好随便乱亲别人的。”
季乐道:“为什么不好!我都亲了小鼓两次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从前你都会亲我的,你是不是嫌我了!”
花凌无奈道:“从前我们年纪还小,如今我已十五了,要亲也得亲喜欢的人。”
季乐怒道:“你不喜欢我了么?”
花凌顿了一会儿,道:“不是这种喜欢……”
虞小鼓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季乐推门走了进来:“小鼓,我们该去做饭了。”
虞小鼓放下手里的月琴,绕过季乐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季乐追上去拉他的手,却被虞小鼓冷冷地甩开了。
季乐愣了一愣:“小鼓,你怎么了?”
虞小鼓不说话。
季乐抓了抓耳朵,疑惑地说:“你心情不好吗?”
虞小鼓瞪了他一眼,只大步往厨房走。季乐无奈,只得追了上去,一路缠问,虞小鼓却只是充耳不闻。
经过这十几天的适应,虞小鼓已会些简单的劈柴煮水的活。花凌掌勺,让虞小鼓添柴生火,孰料虞小鼓误把湿柴丢进灶膛里,没过一会儿火就熄了,满屋子都是浓烟,呛得三个少年直咳嗽。
花凌皱着眉说:“你昨天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又不会了?”
虞小鼓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季乐忙道:“怪我不好,是我中午不慎将水撒了,把柴打湿的。”
花凌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大致能猜到些许,叹气道:“季乐,你去生火。小鼓,你来帮我打打下手吧。”
到了夜里,虞小鼓和季乐躺在一张床上,他背对着季乐,还是不肯理他。
季乐毛手毛脚地从背后抱住他,小声问道:“小鼓,你到底生什么气?”
虞小鼓挣了挣,挣不开他的束缚,半晌才勉强哼了一声。
季乐苦恼地说:“你是不是也嫌我了?花凌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
虞小鼓冷冷地说:“你喜欢花凌,关我什么事?”
季乐眨了眨眼,道:“我喜欢花凌,我也喜欢你啊!”顿了顿,丧气地说,“花凌不喜欢我,你不会也不喜欢我吧?”
过了良久,虞小鼓翻了个身,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你更喜欢我,还是花凌?”大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也不知花凌和张堂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季乐想了一会儿,道:“非要选么?”
虞小鼓清冷的目光在夜里凉凉地盯着他。
季乐又想了一会儿,面对面地揽住虞小鼓:“我更喜欢你,你比花凌好。花凌仗着他年纪大一些,总是欺负我。”
虞小鼓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又翻过身睡了。季乐再去搂他,他没有再拒绝。
转眼,虞小鼓入戏班子就有段时间了。他学的很快,乐器这一类物事,一通则百通,不出几个月,他已经学会了月琴、号、唢呐和拉板胡等皮影戏必须的乐器。然而配乐只不过是点缀,皮影戏中最难的也是作为全戏精髓的,一是掌签、二是说唱。
潘九戏觉得虞小鼓的声线不错,先教他口技念唱,虞小鼓展露的天赋颇让潘九戏吃了一惊。按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没经历过多少人生磨砺,唱戏总是干巴巴的,要唱出哭腔来常常要用竹篾将他们打一顿才有点成效,可虞小鼓却不同。大约是虞小鼓年纪轻轻便经历了大的波折,他唱念的时候感情很充沛,只要稍加指点就有不小的进步。
这日虞小鼓在房里背戏本子背的口干舌燥,走到院子里放风,只见花凌提着一个剑客的影人自娱自乐地边操纵边唱词。
虞小鼓走上前,花凌停下说唱,笑道:“练得怎么样了?”
虞小鼓点头。他看了看花凌手里的影人,觉得画工很像是出自季乐的手笔。果不其然,看穿了他心思的花凌道:“这是季乐前几天刚做好的。”
虞小鼓问道:“他常送你影人么?”
花凌愣了愣,道:“……皮子贵得很,季乐用的都是省下的或是从别的戏班子里用剩丢掉的,一年也就能做两三个。”
虞小鼓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