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计谋军事)》墨紫言

1、 承启

　　山中无岁月，其实不一定要隐居山林，起码，顾之惜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从朝堂上离开后，他走了很久才来到这儿，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全村人口不到一百，村民也都很淳朴，很真挚，即使看到陌生人，也会很热情的拿出他们最好的吃食招待，当顾之惜决定住在这里时，村民们很热心的帮他在一块靠近村尾的空地上造了间屋舍，并帮他张罗一应的家具，虽然家具物品都很简陋，但在这个偏僻穷困的村落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师傅，这几天是秋收，大家伙都要在家帮忙，所以不来了，不过他们说，等秋收一过就来。”进门的是顾之惜的徒弟，名叫晋严，他是顾之惜在路上捡到的孩子，可能是当年灾民丢弃的，也可能是走失的，刚捡到他时，他还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才4岁左右，后来问过才知道已经六岁了，其实当初顾之惜只想留点干粮给他，但他却像是怕被再次丢弃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于是，只能带着他一起上路，还好，这孩子很懂事，知道顾之惜的身体状况后，也一直都乖巧的服侍在左右。一路上，闲来无事，顾之惜也会教他习些字或是讲点史书典故，却发现他很聪明，一教就会，一点就通，他一时爱才心起，收了他为徒。不过也只限于此，至于医药和军事方面，他却学得很慢，也很辛苦，完全无法理解其意。
　　放下手中的笔，顾之惜点了点头，待在这里快三年了，他除了教一些孩子习字启蒙，还把在书中看到的各类种植方法，防旱防涝的方法，教给这里的村民，并不时帮一些村民看些小病，他们则回报给他一些粮食和蔬菜，有时也会帮他从小镇上带些东西回来。
　　村里并没有大夫，在顾之惜到之前，连个识字的都没，村民都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农户，几代都没出过这里，偶尔有年轻人会想出去闯荡一下，不是了无音讯，就是灰头土脸的归来，并没有闯出一番事业的人，这也可能和这里人的性情有关。
　　而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也要走上三天两夜，村里人收获的粮食，除了留下自家口粮，都是低价卖给来这里收粮的粮商，价钱很低，报酬不高，甚至不足以维持一家人的开销，但他们很乐观，并不悲天悯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晋严应了声后走去开门，秋收会来他这里的，基本都是收割时不小心受伤的人。
　　不一会儿，晋严进了屋，但身后并没有村民跟着，顾之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点无措，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师。。。师傅，门外来了一群官兵，那个带头的还说要求见隐之先生，师傅。。。”
　　顾之惜暗叹口起，站起身摸了摸晋严的头顶，以他不满十岁，并且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来说，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抚了抚身上已洗得发白但并无补丁的青色粗布长衫，并理了理披散着的长发，往门外走去。
　　见到带头的熟人，顾之惜就知道避不开了。
　　“隐之先生，我。。。我终于找到您了。。。四年了。。。您。。。您怎么。。。？”对方先开了口，见到顾之惜后，眼中还泛着红。
　　“孙逋，我这样很好，你不用这么难过。”顾之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他，其实他不用这样，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孙逋撩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后道：“隐之先生，我们都很挂念您，特别是圣上，”双手往东方拱了拱，“自从您出走，圣上就派了几波人马四处寻找您的踪迹，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找到您了。”
　　顾之惜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他知道他的意思，何况看这架势，也没有他回绝的余地，转过身，对屋内的晋严招了招手，虽然他还是很紧张，但也保持着平时的步伐走了过来。
　　顾之惜让他对孙逋见了个礼：“这是我徒弟，名叫晋严。晋严，这是孙大人。”说完又对孙逋说道：“离开太久了，不知你是否有升位。”孙逋忙客气的回礼答说仍是皇上近卫，只是升了个三品，顾之惜点点头，见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晋严，顾之惜只笑了笑，当年在京城，多少贵族子弟希望拜他为师，他全没应，一是没时间，二则是不想与太多人有牵扯，三来，当初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所以现在见孙逋这个样子，顾之惜完全可以理解他的疑惑。
　　顾之惜并没有收拾行李，只是站在屋外停了一会儿，打量着他住了三年多的地方，有些不舍，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要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等待他的，也是他未知的。。。
　　孙逋带来了一辆马车，很宽敞，很舒适，顾之惜和晋严两个人坐进去后，还有很大的空间，车厢里铺着羊绒毯子，边上有暗屉，茶叶，零嘴，点心，一应俱全，更有一个暗屉里有着几本游记杂书和一副玉石围棋。如果按照孙逋所言，几波人一起出来找他，难道所有的东西都要备下几份？微摇了下头，没有做声，拿起一本游记阅读，一边的晋严似乎恢复了点，虽然背还是僵硬着，挺直的坐着，但起码手已经不抖了。顾之惜并没有安慰他，他要随着去的地方，不是一个可以让他随意流露出害怕的或是其他情绪的地方，如果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所带来的结果，也只能他自己承受。虽然顾之惜有过将他留在村庄里的想法，但内心也想赌赌看他这首席弟子是否有能力为自己谋条出路，即使是，需要他为他借一把力。
　　一路上很舒适，食水都有人安排好并端到顾之惜面前，他们也会想办法弄到热水或是在驿站里让顾之惜得已三天洗一次澡，衣物也早有人备好新的，连着晋严的份也没有怠慢，马车也走得很稳当，即使是连夜赶路，顾之惜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适。不知不觉间，离京城越来越近了，他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比原先要快了许多，也颠簸了许多。
　　经过几个月路上的相处，顾之惜从孙逋口中得知了朝堂和后宫的种种，而晋严也已经没有不安的情绪了，顾之惜和孙逋谈话时，他也会在一旁认真的听，虽然顾之惜心里暗喜，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平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驾进城，在宫门口，换了辆车进宫，仍是孙逋驾车，顾之惜也仍带着晋严一起。
　　皇宫还是和他印象中的一样，红墙金瓦，曲曲绕绕，宫人也在看到马车后避向两边低头行礼，马车驶到正殿大门口，已有品阶较高的太监等候，顾之惜带着晋严下车，跟着太监走到御书房，中间换了五个带路人，一个比一个品阶高，直到第六个，他又见到了熟人，陈怀安见到他，忙行了礼：“先生，奴才终于又见到您了，您不知道奴才这几年心里有多挂念您。”说得老泪纵横。
　　顾之惜并没有避过他的礼，等他行完礼后，才客气的说道：“您现在也该是大总管了，怎么能对我行礼，不说我现在是一介白身，即使之前，也不过是个不入官品的师爷而已。”
　　陈怀安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后，慌忙又恭身回答：“先生，您这不是折煞奴才嘛，您快别这么说了，您这么说，奴才真的死一万次都该了。”
　　顾之惜心下好笑，每次他说真话的时候，别人都不信，不避他的礼，也不过是因为他是顾之惜当初的旧仆，他受得起这一礼而已，“好了好了，带路吧。”
　　“哎，您看我这记性，皇上一早就在里面等着了，从得到您今天达到的消息后，他老人家可一直都在算着日子呢。”陈怀安忙带着顾之惜绕过栏廊走进御书房，在进门前，顾之惜将晋严交给他，并交代晋严是他的首徒，让他代为照顾一下，说完后，无视他和当初孙逋一样惊疑的表情，径自进了门。
　　“草民顾之惜，参见皇上。”顾之惜只打了个楫，并未下跪，这也是当初他给他的恩典，顾之惜可以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不必对他行跪拜之礼。
　　“隐之。。。”御书桌后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当今皇帝，似乎有些被惊吓到，又有些激动的说：“真的是你？”
　　“是，皇上，正是草民。”顾之惜微低着头，略一恭身的回答。
　　他走到近前，顾之惜见他的手动了动，却没了后续，只是叹了口气后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最后，他还是拉起顾之惜的手，就像当初一样的拉着，“抬头让朕仔细看看，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顾之惜顺从的抬起头，也看向他，认识他到现在，顾之惜只违背过他的意思一次，而这一次，让他们分离了四年。
　　他比顾之惜印象中要长高很多，已经比后者高了快一个头了，身体也健壮了些，只是面色不太好，但精神似乎不错的样子，他在认真的看顾之惜，想看看顾之惜这几年是不是吃了多少苦，顾之惜也在仔细的看他，想从现在的他身上，找寻些微当初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