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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关于成长 ...

  •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经常可以看见Leo,所以过得并不算多煎熬。
      KTV里,Leo那带着浓厚的蓝调爵士曲风的英文歌唱得我春心荡漾,他唱:“They a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I hear babies cry ,I watch them grow……”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老觉得Leo喜欢看我,用他那双非常能抓挠女人心的蓝色瞳仁。每次我看他的时候总会被他发现。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特别是对Alawn,我把这个秘密告诉Alawn,他不负众望的狠狠将我打击一番,然后说我自做多情。
      “真的,而且我每次唱完歌,他都会鼓掌呢!”我不甘心的自我解嘲。
      “得了吧,人家那是有礼貌,谁唱完了他都鼓掌。”Alawn轻蔑的眼神看得我自形若惭。但是后来我发现,其他人唱时,Leo都只是淡然的坐着,或和其他朋友喝水聊天,我唱,他才会关注,并鼓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但有了安良的教训,也不敢冒然多想。
      大家约好第二天去海洋公园游泳,可惜Leo公司有事就没去。
      Alawn依然兴趣高涨,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小麦色的身躯溅出白色的浪花。我坐在岸边,无精打采的喝着柠檬水。Alawn向我泼水,我也只是懒懒的躲开,无心还击。
      Alawn看出我的心结,说我不够意思,帅哥不来就不想玩了。
      我嘴上否认,其实心里的确蛮失望,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怕去知道……
      那时夏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其实已经立秋了吧。
      那时每天的快乐与不快乐都简单到一目了然,简单到我从来没去奢望结局。
      开学了,残酷不仁的军训将我脑海里的象牙塔蓝图毁得支离破碎。我本就低血糖,每天要在太阳下晕倒好几次,一星期下来就又黑又瘦了。到最后教官索性一练军姿就叫我去休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喝着柠檬水吃着软糖,坐绿荫底下,看其他同学纹丝不动的站在太阳下杀菌,听教官用令人瞠目结舌的普通话认真的教大家唱《严守纪律歌》,“……啊,ji女(纪律),ji女,啊,ji女,ji女,ji女中有我,ji女中有你,ji女中有无穷的战斗力……”
      心想,教官真是个龌龊又可爱的人。
      我以“装晕倒”之名一夜之间闻名于全年级,每天晚上都有同学前来毕恭毕敬的请教晕倒的技巧,越逼真恐怖越好。
      于是原本低调的我,一不小心就出名了。
      正式上课后,大学生活不再像书本里描述的那样生动明媚,校园里也没我想像的那样富有浪漫气息。课程表排得很壮观,但实际上的课又很骨感。食堂的饭菜很难吃,教文言文的男老师很猥琐,班里同学很陌生……开学一个月了,我心里依然觉得空捞捞的。唯一的亮点是C大里植物茂盛,让秋天的天空特别明净。
      每到夜里,躺在寝室的床上,心里感到莫名的寂寞。我从小就特别独立,离了父母照样能活得多姿多彩,所以绝对不是想家。但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身边少点什么。
      高中时就爱坐足球场边看男生们在场上争先恐后的挥霍青春,大学里的球场更大更多,却觉得没看头。天更蓝了,我的心却更灰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适应能力居然这么差,还是这座熟悉的城市,换了个学校而已,人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直到那天,才找到失落的原因。
      别人说上了大三大四就会频繁逃课,我大一上学期就开始逃,因为下午上课时间和我的午睡有冲突。十月中旬,正是天高气爽,从寝室的床上就能看见天空,白云大朵大朵的,飘飘游游的挂在眼前,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刚睡着就被寝室另一个跟我一样勇敢逃课的姐妹推醒,悦悦推醒我,说:“落落快起来看,楼下有个男生一直喊你名字!”
      然后我就听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大喊:“落落苏——中文系一年级的落落苏——中文系一年级午睡的落落苏——中文系一年级逃课午睡的落落苏——”这个声音打扰了我十八年,如今又如噩梦般钻进我耳里。我不用看就能勾勒出他此刻的形象,穿体恤,随意的外套,为了耍酷双手闲闲的插在牛仔裤里,白色NIKE鞋,白色鸭舌帽,遮盖着亚麻色的乱发,明亮漂亮的双眼皮儿,神色带着揶揄的笑意,站在绿荫下,扯着青筋叫唤我。
      我立马跳起来,扑到窗台上就喊:“你给我闭嘴!站好,不准动!”
      他打了个马蹄袖,“喳!”
      我几乎是飞奔下楼的,跑下楼就看见在女生寝室楼下,那个吊尔郎当挑着浓眉的身影。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那些关于青春的往事在我心里已经模糊成什么样子,但只要一回想起我的大学时代,那天Alawn站在寝室楼下大喊我名字的情景就会生动而果敢的蹦跳进我脑海。阳光透过高大的桂花树叶泻在他脸上,一切都那么明朗。感谢Alawn,在我纯真美好的少年情怀中刻下一抹生动的印章。而他站在阳光斑斓处灿烂的笑着向我挥手的身影将永远伫立在我灵魂深处,遥远,却又抬眸可见。
      “王八蛋!”我喊他。
      “小爷在!”他也喊我,“格格巫!”
      然后他向我摊开双臂,我便毫不犹豫的扑到他怀里,紧紧相拥。
      那是我们这辈子第N次拥抱吧。毫无男女之情,毫不做作,毫不别扭。
      “这个学校有人给你买早餐吗?”他低头问。
      “没有。”
      “这个学校有人帮你背书包吗?”
      “没有。”
      “这个学校有人帮你去食堂占位置吗?”
      “没有。”
      “这个学校有人帮你做作业吗?”
      “没有。”
      “这个学校有人帮你做清洁吗?”
      “没有。”
      ……
      他问一句,我答一句。他表情严肃,我一本正经。然后我就哭了。这才发现原来我忽视了以前他为我做的那么多事,而那优越感却像空气一样让我觉得理所当然,而我这个没良心铁石心肠的人却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我这才明白上大学了为什么我那么不习惯,原来是我的身边没有Alawn了。
      “你哭什么啊!”Alawn还像小时候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却一看我哭就乱了手脚,笨手笨脚的抓起他的衣角为我擦泪擦鼻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揍他丫的!”C大周围很空旷,秋天的C大风特别大,吹得Alawn的衣服鼓鼓的,一不小心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就顶天立地了。Alawn就在风中粗声粗气的为我打抱不平。
      我听他说话都带北京腔了,暗自好笑,但是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遥远的京城上课吗,怎么会飞到我们学校来帮我擦鼻涕呢,于是我问:“你被B大开除了吗?”
      “没有!就是回来看看。”他说。
      “看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又长矮了。”他笑着比画着我的身高。
      我瞪了他一眼,嘟起了嘴。
      浮云若絮,被风丝丝抽散。
      高中时自从他雄性荷尔蒙开始发育,身高有了突破性飞跃后,他就老爱笑话我,说我越长越矮。离开高中生活只几个月的时候,突然觉得梦幻得就像天边最远的那片云似的。那时多天真多傻啊,自觉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他假装严厉的问。
      “不想打!”我翘着唇说。
      “交男朋友了?”他问。
      “没人要。”
      “为什么不回我信?”
      “老土!无聊!”我白了他一眼,对他那每两天一封口水话似的书信感到很无语。
      我突然觉得这些对话有点暧昧不清,像……情人久别后的呢喃,于是我故意重重的捶了他一下,问:“你小子到底请假了没?”
      “忘了。”他说得倒是风轻云淡,见我急了,忙解释,“放心吧,老师可喜欢我了,说我是祖国最粗的那根栋梁,不会轻易开除我的。”
      我一时间要说的话太多了,那些发生后需要向他汇报的事太多了,竟无从开口,找不到个头绪。他正好也没说话,我抬头看了下Alawn,正对上那双明亮熟悉的眼睛,比他耳上的钻石更为闪亮。
      莫名其妙的,我竟然开始紧张起来了!内心觉得很不可思仪,把这种脸红归类为紫外线太强烈。
      正在胡思乱想时,悦悦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落落,没想到你男朋友这么帅!太让人感动了,你看你们多轰动!”
      我这才注意到四周到处都是或直视或偷偷斜视的目光,忙把Alawn的手拍开。
      “不是什么男朋友!”虽然Alawn又高又帅,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是在攸关身家清白面前我还是习惯性的解释。
      这次Alawn却没有澄清,而是急吼吼的跳出来,指着悦悦嚷:“哇,你们学校好多美女!”
      我跟悦悦介绍:“他是我哥们,我俩从穿开裆裤到现在,从小玩到大的。他叫Alawn。”然后又对Alawn说,“你别吓坏我姐们了,她叫悦悦,我们班的班花哟!”然后我用手捅捅Alawn,意味深长的说,“她还是单身哟!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会帮你看紧她的。”
      Alawn没说什么,瞪了我一眼,目光怪异。
      悦悦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问Alawn什么时候回去,他说晚上的航班。
      我吃了一惊,“什么!你当飞机跟打出租似的啊?”
      “我们明天还有课。”Alawn说。
      “那你跑来做什么?”
      “看你长矮了没啊!”
      “说不说!”我做出准备挠他咯吱窝的姿势。
      Alawn从小就只怕这个,一呵他痒他就立马缴械投降。果然他忙不迭的说:“别别,我说。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我一脸茫然的问。
      “蠢!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啊!”他在我头上重击。
      我有些感动,我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相当不拘小节的女人,从来记不住这些生日节日纪念日。记不住自己的,当然也记不住Alawn的。每年生日都是他帮我记得,而且还分新历农历的过,比我妈还精准,果然是铁哥们。但我却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感动,于是我不动声色的说:“要给我礼物直接寄来就是了,至于千山万水的亲自送来吗?好吧,拿来吧,礼物。”然后两手一摊。
      “什么礼物。我来了就是最大的礼物啊!初吻都被你拿去了还要?难不成要我献身不成?你咋就这么欲求不满呢!”Alawn没正经的大笑。
      我一听他又拿这个说事,恼羞成怒追着他就打。
      又是这一幕,我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他在前面吊儿郎当的跑。这一幕从小到大我们不知道演义了多少回了,但这回不一样,天那么蓝,校园里的桂花树绿油油的嫩得可爱,叶隙下阳光斑斓,风在耳旁吹,桂花的清香隐隐约约弥漫在鼻息。他倒着跑我也追不上,他就嘲笑我跑得慢,我就骂他……我在笑,他也在笑。他突然不跑了,猛的站住,我停不住猛的撞他胸口上,硬绑绑的,鼻子生痛。
      Alawn站在十月的阳光下,高大伟岸,歪戴着白色鸭舌帽,亚麻色的乱发阳光俊朗,那颗钻石耳钉依旧闪着耀眼的光。突然发现,一夜之间,当年那个流着鼻涕跟我身后的小男孩长大了。
      然后我就又要摆出女儿的娇羞态了,我为自己的敏感忸怩感到意外。
      Alawn倒是心无成城府,邀请我到他家举行生日party。
      我第一反应就是:“Leo去吗?”
      Alawn怪怪的看了我一眼,流露出我读不懂的落寞神色,只一瞬间就恢复常态,拍着我的肩说:“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好色之徒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这么容易春心荡漾?我替你请了他的,放心吧!我这个哥们贴心吧!出钱出力还出美男子。”
      然后我嘿嘿的笑。我就再次问了句:“你真的不觉得他喜欢我吗?那他为什么喊我小落落?”
      暑假那会我老是怀疑Leo对我有意思,并将这种疑惑告诉Alawn,请他帮我参谋。尽管不出意外Alawn总是会翻着白眼点着我的额头毫不客气的奚落我一番,说我脸皮比墙厚,说我孔雀,说我自做多情。我也不怕在Alawn面前丢脸,因为从小到大,我什么糗事他没参与啊,我于他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形象可言了。
      奇怪的是,这次Alawn出乎意料的没打击我,他缓缓靠近,伸手在我肩上轻轻拈掉一片桂花瓣,喃喃的反问我:“你希望怎样呢?”
      “我不知道……”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吓了跳,愣愣的说。
      “格格巫过完生日就是大人了,”Alawn的手依然没离开我的肩,他的唇离我视线很近,弧度美好的唇线,柔软而饱满,说话声音很轻,像梦呓,像自语,“就可以谈恋爱了。”
      对于Alawn这样单细胞粗线条的男人突如其来的煽情,我没听懂,我想Alawn自己也没懂。日渐长大的Alawn越来越喜欢突然对我营造点暧昧气息,看我发慌无助的模样,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雄性的强大。
      但这次我却忘了要嘲笑他的矫情,我们站在风里,我只是任由他将手放我肩上,小心翼翼的拈那些细细碎碎的桂花沫,他的脸俊朗得就像洒满了阳光。
      才发现,这是何时起,我必须狠狠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了?
      而阳光下,他一脸忧伤。
      我把这种忧伤归类为青春期时男生关于成长的不安。因为我们都长大了,会各自谈恋爱了,友谊会受到威胁了,所以他焦躁了。
      如此这般一想,心里便释怀了,便塌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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