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沉》永遇乐

4、第 4 章

　　听了方子矜与苏果的对话，晏璧心里少了好多疑虑。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也不介意对方子矜态度更为亲热，而方子矜，似乎也放开怀抱，与她更形亲昵。

　　快乐中匆匆时光飞逝。这天方子矜同晏璧说，后园的桂花开了，中秋让她一起赏桂。

　　晏璧自然没有异议，顺口说一声：“要我带几个月饼来否？果果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不，”方子矜踌躇一下，对晏璧说：“她那天不会在，就是我们二人过。”

　　晏璧唇角往上弯一下，马上又回复原状。“不行，”她说，“你要把果果赶去哪里？难得一个佳节，让她在外面流落似孤魂野鬼啊？”

　　方子矜笑一笑。“果果难道除了家之外再没有别的地处？阿璧，你也忒低估了她。”

　　晏璧正想分说，脑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想到那日兄妹俩在后园中的对白。可是方子矜想要在中秋同她说他的一些事情？当下乖巧的说：“好，凭你安排就是。”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搁起。晏璧比其它任何时候，都更盼望今年中秋的来临。

　　中秋例牌是要上班的，可是到了下午四时许已是人心浮动，人人不安于办公桌。好容易熬到五时正，办公室一干人作鸟兽散，晏璧也匆匆下楼。

　　熟门熟路，她自行来到方子矜家。由于方子矜每每在她办公大楼下面等她都引发小型骚动，现在她主动提议，免了方子矜接来送往的那番差使。

　　方子矜在后园里等她。搬了张小几在桂花树下，几道精致小菜，一壶清酒加上一盘子月饼，妥贴之至。

　　“子矜，你真是一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晏璧绽开笑容，大力赞美。自打弄分明方子矜的心意，她从不吝于赞美他。

　　“有了你，生活才有情趣。”方子矜吻吻她的脸，拉她入席。

　　真正是良辰美景。闻着桂子细细香氛，喝三两口酒，再看着面前俊朗的方子矜，晏璧觉得，她已经沉醉。

　　方子矜笑着看她，脸上一抹嫣红，眼睛却是莹莹然亮得惊人。

　　“你倒底是醉还是没醉？”他笑问晏璧，一边还是快手快脚的收拾残肴撤下酒壶酒杯，改泡一壶水果茶端上来。

　　晏璧醉态可掬的指指心口处：“这里……这里醉了。”借着两三分酒意，她大胆的说。

　　方子矜为晏璧的可爱神情失笑。“原来酒量这般浅窄。来，喝口茶醒醒酒好了。”他倒一杯水果茶喂她喝。

　　“好些没有？”他问晏璧。看晏璧点一点头，他才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看方子矜慎重的模样，晏璧酒意马上消去，神智清明。子矜分明准备同她说正事，她连忙正襟危坐，作出洗耳恭听姿态。

　　倒是方子矜忍悛不住，看晏璧一本正经的趣致模样，拍拍她的头。

　　然后他才正一正脸色，说：“阿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晏璧乖巧答应一声，静静等着听下文。

　　可是方子矜一脸沉吟，张了张嘴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晏璧不禁有两分诧异。难道子矜要同她说的话太过重要？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她也不愿意催他，静静的坐着，嗅着桂花香气。

　　终于方子矜开口说：“阿璧，我十分喜欢你。”

　　晏璧扬起一边眉毛，知道他必然有下文，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呵，十分荣幸。”

　　方子矜沉声说下去。

　　“我想与你相守终身，因此，我想把我的事情同你一一分说清楚，好让你抉择。”

　　晏璧骇笑。难道方子矜思想如此古老，还信奉爱人之间不可以有秘密？

　　“只要我们彼此喜欢便行，你的以往，我不在意。”他想说的，无非是他曾与哪个女郎走过一阵之类，晏璧才不要听。那些已属过去，象她以前也有过恋情，可从来没打算跟谁交待分明。着眼现在才最重要，她认为。

　　可是方子矜按住晏璧的手。“不，你一定要知道。”他坚持。

　　晏璧妥协。“好，我听你说。”

　　“阿璧，你可知道，我不是人。”方子矜沉默些许，冒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晏璧张大眼。是否子矜以前做过什么错事？可是，也不必如此痛诋自已。

　　“不是人，你还是鬼神不成。”她立意捣乱，想破坏凝重气氛。“以你的气质，断然不会是鬼，那么，就是神仙啦？”她笑咪咪，把脸凑到方子矜面前，作状打量。

　　可是方子矜倒是如释重负般。“你猜到了，阿璧？难道……你记起了前事？”

　　这时晏璧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子矜，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不是人？”她颤声问。

　　“是啊。”方子矜自然的回答，“我成仙许久了。之所以前来人间，就是为着找你。”

　　“为……为什么找……我？”晏璧结巴得厉害，一双手冷得似冰。

　　方子矜深深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柔情。

　　“因为，你的前世，是我的爱人，所以我来找你，再续前缘。”他说。

　　晏璧觉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你……你不是开玩笑吧？或是看多了聊斋编故事吓我？”她实在吓得不轻。可是看方子矜的神情，很认真，他一直也不是个爱说笑话编故事的人。

　　果然方子矜很认真的同她说：“不，我是说真的。”

　　臆想症！晏璧脑中闪过了这样三个字。但，她自问这段交往中并无给方子矜太多压力，也末曾扮演若即若离的戏码啊。

　　可现在，不是检讨两个人关系的时候。晏璧轻声安抚方子矜：“子矜，你喝多了？或者，我们去看一看医生？”

　　“你不相信我的话？”方子矜怔怔的问。

　　“我相信……不，我是说……”晏璧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按理她不能剌激他，可是，叫她说相信，这又是太荒诞的一件事情。

　　“晏姐姐，大哥是说真的。”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晏璧惊跳。

　　“是我。”苏果倏然出现在桂花树下，一身淡绿的衫子，明媚动人。

　　“你怎么来了？”方子矜皱了皱眉。

　　“我怕你不能让晏姐姐入信，所以，偷偷回来。”苏果对方子矜歉意的笑笑，然后转头对晏璧说：“晏姐姐，大哥没说谎，我们都不是凡人，为着寻你才到凡尘。”

　　晏璧惊疑的后退一步。“我不信。”虽然他们兄妹俩洒逸脱俗，可是，说他们不是人？这也太难以令人尽信。

　　苏果黯然的笑一笑。“晏姐姐你瞧着我。”她轻轻往空中纵起，并在离地约五十公分处停住，姿态美妙，轻飘飘象是全无重量，完全不可能通过人体力学可以完成。

　　不过，这都不是让晏璧惊骇得合不拢嘴的原因。最令晏璧吃惊的，是接下来她倏忽一下，消失不见，仿佛在瞬间转化为空气。

　　“果果到哪里去了？”好容易合上张大的嘴巴，晏璧忙不迭的问。

　　“她在这里。”方子矜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晏璧从末见过的物事，托在手里。

　　“这是什么？”晏璧骇异的望着方子矜手里那颗拳头大小，似颗心形并且红得通透无比的物事。

　　“瑶池边，万载朱果之实。”方子矜淡淡的说，“这是果果的元身。”

　　轻轻把这颗朱果抛往空中，方子矜低喝一声：“现身吧，果果。”

　　然后晏璧眼前一花，苏果又倏然一下，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相信了么？晏姐姐？”她抬眼望向晏璧，轻声的问。

　　不，晏璧不敢相信。枉她一向自诩为思想开通的新女性，也接受不了这般灵异的事实。很不争气的，她全身一软，晕了过去。

　　悠悠的醒转时，她听到方子矜与苏果，在低声讨论。

　　“怎么办？她完全不能接受事实？”是苏果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们又不是鬼狐，她都如此害怕？”是方子矜的声音，带着些苦恼。“难道转世为人后，她的胆色已全然不存？”

　　“也难怪她。”苏果替她分辩，“她们现在的世界作兴无神论，什么妖狐神仙，仓促间你怎么能让她相信？只怕你说你是外星人，她还信多两分。”

　　方子矜的声音，却透出两分失望萧索。“她竟怕我！果果，我真怀念前世的她，没有条件没有保留的爱我，不管我是人是仙还是妖。”

　　晏璧的心，微微的揪痛。她让子矜失望了呢。从来不舍得让他不快的，可是今天，她的表现太差。

　　慢来慢来，晏璧在心里喝住自已。他不是凡人，你同他不是一类，原本你就该害怕。为什么突然又心虚起来。本来就该保护好自已的，不是吗？

　　不对不对，然后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子矜又不是其它人。他不会伤害她。他爱她，并不计其它条件，为什么她还要害怕？难道子矜会伤害她？

　　原来她的爱情是如此不堪，只爱子矜光鲜亮丽的一面。子矜略有一些与世俗标准有异之处，在她心中立刻身价大跌，如此世故，太经不起考验。

　　晏璧深深为自已的心理感到羞愧。她以前还自认是一个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高估自已。

　　这一刻心意已决。方子矜是人是仙有什么关系？大前提下他爱她，她亦爱他，他们照样可以共同生活，与他身份揭破前无异。

　　想到这里，晏璧霍然坐起。比她想象的更快，方子矜同苏果，几乎是立刻来到床边。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可想喝水？”方子矜一如既往的对她温言软语。他这样待她好，晏璧愈发觉得惭愧。

　　“子矜，对不起，我刚才太失态。”晏璧向方子矜致歉。这时候她已接受方子矜同苏果不是凡人的事实，这样才算合理，不然他们哪里来那样风神如玉的皮囊同洒逸从容的气质？

　　方子矜的眼睛里闪出喜色。

　　“事先没有给你心理准备，你一时惊骇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如既往的体谅晏璧，小心的把她安置在软软的枕头里。

　　晏璧看到苏果悄悄的转身出房。

　　不知道为什么，晏璧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就只剩她同方子矜两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有形有质，缓缓的挤压她的心脏，她听到自已急促的心跳声。

　　呵不，急促的心跳是源于方子矜专注的凝视。他坐在床沿，并不敢靠她太近，可是眸子一直凝视晏璧，希翼盼望探询爱意，在眼睛里都写得明明白白。晏璧知道形势即将明朗，她不想逃避。

　　看来此生，她是要陪着这双眼睛的主人了。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

　　几乎是立即，她感到了子矜拥住她，温热的唇，吻上她的唇。一开始，轻柔似和煦春风，可是迅速地，他加深了这个吻，激烈的在她唇上辗转吮吸。正如同晏璧以往设想过般甜美，令晏璧颠倒迷醉。她轻轻启唇，让她同他的唇舌纠缠，一双手，轻轻搂住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