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酒》谁家小谢

5、４ 省来尽寒鸦

　　4．省来尽寒鸦

　　小安子一路过来，碰上的宫女侍卫，见之无不低头让道，他曲曲折折走了半晌，竟到了骓贤宫，也是入如无人之境，并无一人来盘问搭话。
　　一进内殿，大太监德容见了他，当真如蒙大赦，得了救星一般，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大呼道，“娘娘。”
　　“小安子”皱了皱眉，伸足在他腿下轻轻一踢，道，“起来说。”
　　德容堪堪爬了起来，苦着脸道，“娘娘进去看看罢，皇上．．．．．．今日恁大的脾气，东西器物砸了一堆了，连奴才要进去，都给砸了出来。”“小安子”低头一看，果见他右边脸颊一大片青红，不知是什么东西伤的，样子甚为丑怪，不由笑了出来。
　　却是一笑即收，微微沉吟道，“今日皇上都做过些什么？”
　　德容抚着脸道，“哪有做过什么，一早赶着去了趟‘踟蹰馆’，本来好好的，后来招了太医院洪大人，田大人进去侯着，皇上刚才回来，也不知和他们说了什么，忽然就发起怒来，两位大人还在里头，未得叱退也不敢出来，奴才这想劝的一句也没说成，就给打了出来．．．．．．”
　　“小安子”，即便是祁妃娘娘殷玉案，目光微微一敛，一拢袖子就要进去，却在帘前一顿，侧过头来缓缓道，“德容。”
　　这一句凝重而有力，德容一怔，应声抬头，只见那做内侍打扮的妃子眼稍眉脚微微一动，过了片刻，终于道，“去传踟蹰馆的叶鲜亭来。”

　　而此刻里面田之虞，洪绁两人，跪了半日，相对苦笑。
　　今日这灭顶之灾，来得当真是不明不白：
　　朱青碧着他们来，原是给他们辨认“蓝尘樟”药液的残渣的。
　　所谓尘樟，即有麻痹之意；而各色尘樟，效力功用也自有不同。蓝色入樟，本身是剧毒，却是自古存尸佳品。

　　朱青碧听了脸色阴沉，追问活人如何服用？

　　田，洪二人面面相觑，同时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朱青碧精致的面容也看不出悲喜变化，冷冷道，“若是有活人服用呢？”

　　田之虞两人对视一眼，思虑百转，冷汗随下，心中已有大概，两人商议片刻，方道，“还有一种可能．．．．．．”
　　两人语气方一犹疑，那少年皇帝面色便已变了，田之虞忙道，“那便是将死之人，日间溶入水中服下，当即假死，每日晚间又醒来。”
　　洪绁接口道，“如此一来，生生拖长了性命，只是从内部五赃六腑开始腐败，白日无异于死人，夜间虽能醒来，所受之痛楚，也非常人所能想见。”

　　“白日．．．．．．假死？”朱青碧眼眸一收，喃喃道，“难怪．．．．．．难怪只有初晨或夜半才肯见人．．．．．．”
　　田，洪二人自是不知他说些什么，只觉得他脸色极差：他们在宫中十载有余，对这少年皇帝的身子了若指掌，知道此时万万不可再惹他不快，只得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正为难间，德容大太监走了进来，开口刚要说话，朱青碧已冷笑一声，随手拿起桌旁半尺来长的朱瑕镇纸就砸了过去。
　　德容自是看得出皇帝心情糟到了极点，心知若不让他打中，此番必无善了，只得咬起牙硬挨了一记，顿时半边脸都红了。
　　他用袖子捧着脸，挣着向旁边跪着的两位大人做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掩了袖子便小心翼翼地匍匐着下去了。
　　田之虞，洪绁默默垂首，同时暗叹一声：
　　莫非此番，真是在劫难逃？

　　朱青碧砸了德容出去，气色倒是稍稍顺了那么一星半点。
　　蓝尘樟药液的残渣，自是他早上于踟蹰馆偷偷带出来的，以唐染的警觉，当时竟未发现，他本来是有些许疑惑的。
　　原来是快油尽灯枯．．．．．

　　他抓紧袖子，低下头，咬牙笑了起来。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他所掌控不了的。
　　．．．．．．

　　怡燊三年，他初至皇觉寺。
　　花好风轻，他当时一介皇子，其实不多大关心政事，于是借病遁野，每日赏雪看花下棋听琴，过得惬意。

　　而这正是李沾衣及唐染出道创立“合流社”的那一年。
　　他们于这一年中转战南北，歼敌无数，声名鹊起，然后，就到了隶城：
　　便落脚在皇觉寺。
　　于是，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