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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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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死了?”
容舒偃听了,半晌沉默,呆立一会,着人安砚置墨。
他提笔一凝,慢慢地开始写:一点,一竖,横折。
一个“定”字。
他的手腕在抖,指节泛青,字扭曲不成形。
他写得仿佛甚为辛苦,最后放手,苦笑,“怎么定得下来?”五指张开,掌心竟一片血红。
在旁的薛定睛惶恐道,“三爷……”
容舒偃端详着那半个未完的“定”字,疲倦地问,“侯爷呢?”
薛定睛道,“在河上。”
容舒偃没奈何地一笑,道,“‘红袖招’?真没辱没了他章台侯的名号。”随手一拂,几上铺开的那张兰革纸,刹时飘扬起来,碎成片片,如飞絮般四散。
薛定睛一垂眼睑,叹了一声,道,“三爷……是要走了?”
容舒偃离几起来,笑笑道,
“我求的是定,侯爷求的是乱,如今乱了,合该是他的天下。这里,始终没有我的事。”
薛定睛眨眨眼,道,“人世酷烈,侯爷还是少不得容三爷的支持匡助。”
容舒偃摇摇头,高冠下的白衣,是安稳而柔和的。
他道,
“酷烈?该添衣才是,北上……那是真正的寒冬。”
“死了?”
祈妃玉容一变,整一壶神仙安骨茶,尽数泼倒在锦榻上,一手的烫,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殷钟案看妹妹如此,只得抚慰道,“何必紧张,未必是坏事。”
祈妃道,“未必是坏事?那什么才是坏事?”
殷钟案怔了一怔,道,“我们还可以明哲保身......不是么?”
“明哲保身?”那重衣华袖也掩不住满身凌厉的女子,终于冷笑道,“这时节谁想脱身?还有谁能脱得了身?”
殷钟案怔住了,喃喃道,“玉案……”
而祈妃殷玉案,左手抓住右手的烫伤,极痛,而她抓得很紧,低声道,“我要保住他……无论如何都要。只要我活着,他就还是帝君。”抬头望着哥哥,仿佛也极倦了,目色里近乎哀求,轻而缓地道,“你,能明白我么?”
殷钟案默默点头。
五年前,他这飞扬跳脱,最爱戎马江山的妹妹,竟真会为人弃金甲舍袍戈,甘心枯坐宫中,以锦衣待华发。
他……早该知道了。
仿佛他也曾戏问她,“皇上……有什么好?”
她一笑,“我就是爱他清乍寒冷。”
“死了?”
钟晨暮鼓里,那个朱姓女子随手一剪,一大片还未□□的梅枝轻轻落地。
宣和静静看她。
他知道这不是一般女子。连修枝,手势里也有另一番气象。
而她起手,都是挑开势好的,一刀剪下去,才微微笑了。
宣和忍不住道,“可惜……本来可以开得好。”
叫作朱持袖的女子回首,淡淡说,“我知道。”
宣和道,“为什么剪了它。”
持袖目光及处,一地淡红,道,“开得若好,谢的时候就舍不得,不如现在剪了它。”
一笑,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死的那个,是什么人哪?”
宣和微微一凛,却恰见持袖笑靥如花,行了开去。他嘴一动,喃喃道,“不相干的人而已。”
庆贽七年,老王爷朱南华触柱而死。
这一日,隶城是安宁的,这种可怕的定和静,多年来是第一次。
此时,他平生的两大劲敌,一个醉倒在淮河水上,另一个正幽闭宫中。
而他唯一的骨血朱持袖,还在拈花微笑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