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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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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楚改变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在哪个地方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或者说,改变本身就是一种变化的改变?
那么要如何解释现在越前和不二的关系呢?
公司员工现在正从冷战期慢慢过渡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中。
先不提越前平时的个□□迹,就不二那不定时不规律的灿烂笑容就电得多少无知少女一愣一愣的。
问题是,为什么不二会在没有任何值得发笑的事情发生的情况下忽然就笑得那么地普渡众生呢?
也许我们可以参考乾的数据,但是这次,就连乾也只给出了一个很含糊的答案。
天才的思维回路,不可考。
是谁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对于越前来说,他很清楚自己。
正因为很清楚自己,所有有时他会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而不二不一样,他没有太多想要的东西,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心。
因为想到了谁,会感到高兴,会真心地笑。
就普通情况来说,地球人都知道日本四面环海。
于是每年必来的风暴是少不了光顾这里的,就连越前和不二合住的公寓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二的人品问题,台风虽然吹坏了不二住的那边房间的屋顶但是越前那边却完好无损。
结果越前就必须接受不二那只笑得万分人品的生物暂时混进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猫的地盘,熊做主?
其实两个大男人住一个房间也没有那么多的难堪事。
越前想,只有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会发生那种1+1=3的违背数学原理的意外惊喜事故。
所以他对于不二和他挤一张床的事也没有太多反感,只要不二不要半夜抢他的被子或者把他一脚踹到地板上享受自然的冰凉。
越前设想了很多情况,包括不二半夜做梦吃西瓜然后梦游到厨房把自己切了,但是他唯一没有想到就是不二居然主动要求睡地板。
“所以呢,为了不打扰越前,我还是睡地上好了。”不二抱着被子,一脸安营扎寨的样子。
越前坐在床沿,看了不二好半天,鼻子哼了一声,拉过被子埋头就睡。
可是就算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却还是睡不着。
每天工作后最想念的最喜欢的温暖被窝此刻却显得那么地不是滋味。
估计不二已经睡着的样子,越前悄悄翻身,慢慢拉下被子。
意外地对上他的眼,越前脑门一热,下意识地闭眼翻身,嘴里嘟囔,“我已经吃不下了。”
然后听到唏唏嗦嗦的声音,不二的声音来自上方。
“这么老的笑话很冷啊,越前。”
被识破了……
越前索性翻过身,看向坐在床边的不二,“还没睡?”
“睡不着。”
“睡不着别烦我。”越前又滚回原位,紧紧闭上眼。
不二没有再说话。良久,越前只听到很细小却悠长的一声叹息,然后床边的重量消失。
心,仿佛也跟着一起失重。
越前见过很多人,但是从见到不二周助那天起他就发现其实自己遇到的,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人类。
越前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因为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可是现在他有点了解他,因为,现在的不二周助,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而这种改变,是某种其他人给不了的散发着特殊香气的温暖。
能够改变自己的人,应该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吧。
只是,这种温暖是友情,认同,拍档,理解,知己,还是喜欢吗?
年终快到了,而冬季的东京,看上去多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越前哈一口气,奶色的白烟腾腾直上,可惜手指微凉。
然后一只手被握紧,温暖的肌肤。
顺着看上去,是不二的笑颜。
“放开。”越前试图挣扎,却被不二抓紧,“手冷会生疮的。”
也许是无法抵抗温暖的靠近,也许是摆脱不了不二的坚持,地铁中,他们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十一月底是菊丸的生日,但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所以庆生推迟到了十二月。
那天很热闹,因为菊丸的人缘很好,公司员工来了大半,那家小店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人声嘈杂中,越前看见不二的身影,但是他此刻却在跟乾还有另外几个不太认识的人玩起了扑克。
越前就站在一边,看了不二许久,以安静的姿态。
然后他拿了一杯矿泉水走到外面的院子,坐下来望星星。
等到水杯的水空空如也,越前准备起身却被意外地压住。
“小不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某只喜欢黏人的菊丸大猫,越前别过头,“什么事?”
“喵!小不点不高兴啊?”菊丸凑近越前,眨巴眼睛。
“没有。”越前嘴巴上倒是顶得快,可惜口气不够。
“嘿嘿。”有点醉意的菊丸拉过越前用力拍拍背,“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哥哥说吧。”
……
越前决定无视掉菊丸的存在。
“啊,真无聊,不二忙赢钱,小不点又不肯陪我。”菊丸抓抓头发,放声大喊,“哥哥姐姐我想你们了!”
“不二,他赌钱?”
“啊,差不多吧。不过是闹着玩的,但是对于不二那家伙。”菊丸忽然笑了,“财迷。”
越前站在充满城市人工灯光与璀璨星光的天空下,看着菊丸的背影,“不二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钱?”
“小不点发誓保密的话我就告诉你。”菊丸借着酒意,嬉嬉笑着。
“好。”
“因为,不二吃过没有钱的苦。”
菊丸因为喝多了酒,所以越前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弄懂来龙去脉。
原来菊丸和不二是中学同学,在那个时候,不二的弟弟忽然得了很严重的病,全家人为了救他最后把房子都卖了。虽然弟弟得救了,但是一家人却真正开始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没有经济来源,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至于日本政府的救助,别开玩笑了,有那东西吗?
也就是从那时起,不二对于钱开始有了特别的执著。
小到马路上的硬币,大到任何一笔金钱的交易,不二都特别敏锐并且顽固。
“就是这样的,呃。”菊丸打个酒嗝,歪歪欲倒,“对啦。不二还说过,等他挣到足够的钱就离开公司周游世界做个世界公民。”
越前本来想去扶菊丸却愣住。
“真的,有点羡慕不二呢。”菊丸嘿嘿笑了,“我的梦想也不过是四十岁前退休然后每天睡到自然醒而且每天都有”话音未落,菊丸倒下,越前忘了去扶。
他的梦想,是要周游世界吗?也就是说,离开吗?
越前握紧拳头,可是自己的梦想,却是他哪里都不要去。
就在我身边,那样就很好。
PARTY散场后,不二和越前走路回公寓。
一路无话。
走到公寓前的下坡道时,越前忽然停住脚步。
听到后面停下的脚步声,不二也停下转身,“怎么了?”
“不二。”越前双手插进裤袋,午夜的风卷着冬日的沉默。
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了感情,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舍不得他。
可是,正因为是不二周助,所以一切的世俗的理由都不需要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是男人就会说什么呢?
“不二,我们结婚吧。”
但是正如前情提要过的那些意外事故,这里总是发生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
比如越前刚刚鼓足了生命中的勇气难得地踏上了向同性告白的道路却在发音的时候被一辆在这个时候不合理论忽然出现的大货车所发出的喇叭声活活淹没。
而不二作为正常的地球人类还不具备动物那么好的听力,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越前的嘴巴貌似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但是却连半个片假名也没有听到。
“越前,你刚才在说什么?”
越前呆立半晌,恢复理智,“你听错了。”
不二看着越前,此刻他站在下坡道的上方。
自己,必须以仰望的姿态,看着这个孩子。
是的,不二喜欢叫他孩子。因为他的眼睛,是干净的。
虽然被很多人说自己的眼睛像晴空,但是不二觉得越前的眼睛才是天空的颜色。
那种纯粹,是城市的霓虹灯比不上的,那是来自上方的原色。
所以,才会毫无道理却又命中注定地恋上他了。
一瞬间,越前匆匆走过不二身边。
就像那些四季的风,保持他骄傲的尊严。
不二的心忽然就乱成那些散落的叶子,没有方向。
那一条平凡的下坡道,那一个沉默的路灯,那一场流年的风,那一朵晚开的花,看见谁拉住了谁。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把冬天变成春天。
越前怎么想也没有想通不二怎么就忽然拉住了他,紧紧地。
紧到连胸口也开始疼。
不二也没有想到那么轻易就抓住了越前,然后就放不了手。
倔强到顽固的程度。
但是牵手也不过一瞬,微妙的触碰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春天的幻象很快泯灭,而冬天的尴尬笼罩上空。
是谁说过,雪化了,会变成春天。
不二哈一口气,裹紧脖子的围巾。
走过街道,到处是铺天盖地的圣诞节广告。
不二微微笑着,在这些多彩的广告其中,有多少是真的为了记念那圣人。不过一场商人的盛宴,顺便拐走消费者口袋中的money。
回到公司,不二看见菊丸正在大厅中间大呼小叫。
“英二。”不二询问,“加薪了?”
“No No No。”菊丸竖起大拇指,“手冢回来了。”
“喔。”不二点点头,“人呢?”
“在小不点办公室。”
不二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没有恶意地想去了解手冢和越前会谈什么。
是的,仅仅是出自一颗纯白的好奇心。
透过门缝,不二瞄见手冢的背影和越前的影子。
可惜听不到。
算了,这样好像作贼。
正当不二决定放弃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时,忽然就听到手冢一句话,“越前,成为公司的支柱吧。”
大脑回路出错三秒钟,不二蹲地笑到肚子痛。
然听到越前的声音,“啊。”
越前式的承诺,却令不二的心忽然冰冷。
不二知道手冢没有别的意思,越前的回答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别扭得古怪。
越前也没有迟钝到脱线的程度,他隐隐感觉到不二的欲言又止。
可是,他却不愿意去问。
他想等不二给他一个说法。
于是就有了电梯门口的狭路相逢。
越前在电梯里面,不二也在里面。
越前去顶层跟其他公司的人讨论下次的合作,不二去会议室主持星期一的早会。
两个人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升级。
越前靠着墙,借光看着不二的侧脸。
不二假装看手表,观察越前的表情。
然后,电梯停下。
门开,不二走出去。
越前听着不二离开的脚步声,开口,“不二。”
门外,不二停下脚步。
那时的阳光安静得异常,无声而微黄。
“什么事,越前?”伴随着回身的动作,不二额前碎发微摇。
那个一瞬笑得无比温柔的不二,却让越前忘记了要说的话。
“啊,没什么。”
“那,再见。”不二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电梯里的越前看上去很奇怪。
陌生人的容颜,倔强的嘴角,唯独看不清他的眼。
那一点一点缩小的距离,终于淹没了不二的视线。
直到电梯嘀地一声响,红色的数字继续上窜。
不二才垂下头,自嘲地笑笑,声音孱弱如微尘,“我喜欢你啊,越前。”
也就在那天,东京的第二场雪,飘落。
那周东京下了两场雪,一次三天,一次四天。
雪花停止飘落的时候,正是傍晚。
不二窝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公司的人事档案。
眼角余光扫过一行字。
越前龙马,生日:12月24日。
平安夜的孩子啊,不二唇边浮现淡淡笑容。
再一翻页,忽然停下动作,目光锁定桌上的日历。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越前原本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好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却不料门忽然被人踹开,不二就匆匆跑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拖了出去。
“放开。”越前使劲挣脱不二的手却发现无能为力。这个平日看上去没力气的家伙哪来那么大的力道。
“生日快乐,越前。”直到把越前拖出了公司混入东京的人山人海中不二才回头温柔补充。
“……啊。”越前停止了斗争,又抬头,“先说我可不会请客。”
如果说欢乐不够那么人气就是最好的火药。
穿行于人流中,仿佛自己可以不再是自己,而是那苍茫众生中的渺小微粒。
不二咬着冰棒,越前喝着果汁,两个人并肩走在路边。
“冷不冷?”不二望望越前。
越前摇摇头,看看不二,“大冷天吃这个东西不会死吗?”
不二却只是笑着解下围巾,硬套上越前的脖子。
越前虽然不怎么情愿倒也任不二摆弄半天。
“OK!”不二打个响指。
越前看看橱窗中的自己,被那长得过分的围巾裹起来的自己看上去好像披了件毛皮大衣。
可是,虽然傻透了,却很温暖。
越前喝一口果汁,葡萄味回甜。
雪并没有完全融化,于是空气里残留冷香的余音。
不二和越前,就在那安静得如世界初生一般的夜空下一同彷惶。
“越前,你看。”
不二指指上空,一朵很小很小却那么那么可爱的雪花飘落并绽放。
然后世界再次飘雪,如同童话里的传说。
越前仰望上空,慢慢闭上眼。
那是多么慈祥的神赐予的礼物。
不二注视着越前,从他在身边开始就一直看着他。
这个他喜欢到没有办法的孩子,此刻猫一般眯着眼。
一朵调皮的雪绒花扶过他的睫毛,融化并歌唱。
哈利路亚。
东京也被这漫天的雪感动,整个世界伴随着轰鸣。
有谁遥远地喊到,“TAMAYA~”
越前睁开眼,满目的花火。
东京的夜,此时染成花海,却既不生硬也不虚伪。
而是,那么美那么美的绚烂。
不期然间,不二走到越前身后,双手越过他的肩搂住他的身。
“呐,越前。”
越前的心猛地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却是没有疼意的。
遥远的巨大的钟楼此刻开始倒计时。
“铛――”
不远处的路灯闪烁一下,却又明亮。那些霓虹灯下的阴影摇曳。
“铛――”
不二的呼吸靠近,越前笔直站立。他们的温度,那么接近。
“铛――”
“明天”
越前下意识地抓住不二的手,不二含笑回握。
“铛――”
“你”
那些路过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因为他们的欢乐还在天上。
“铛――”
“愿意”
时间开始碾碎尘埃,那些苍凉的雪花低吟。
“铛――”
“嫁给”
天空中没有星星,但是灯光却笼罩了那片暧昧方圆。
“铛――”
“我吗?”
那是,世界上最甜蜜的问题。
“铛――”
同时也常常带来世界上最残忍的回答。
“铛――”
寂静的雪花,伴随着沉默一同等待。
“铛――”
不二闭上眼,倾听越前的呼吸。
“铛――”
平安夜最后一秒,越前笑了。
“铛――”
“好。”
人群炸响欢呼与雀跃,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无声。
他们只是对视着,一起笑着,在那盛大的华丽下,在那纷飞的雪花中。
烟花散尽前,请让我们拥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