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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沙漠中 ...

  •   一整块洁白温润的玉石雕成的茶壶,晶莹剔透,只在壶嘴出有一抹氤氲的碧,杯子也是以上好的玉石雕成,呈莲花状,一整套茶具寓意不凡,像是最高雅的艺术品让人仰望。

      丁枫在心里再次感叹石观音的奢华与不凡,面上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微笑以最标准的姿势将茶倒进面前的两个杯子中,茉莉花的香气慢慢在山谷中弥漫开来,在一片浓烈的罂粟花香中仿若出淤泥而不染之青莲,生生将罂粟压制下去。

      此处正是石观音的秘谷。

      谷中曲径通幽,奇峰怪石林立,而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彷佛已被鲜花充满,这些花无比的鲜艳,无比的美丽,炽热的火红仿佛要焚尽生命般大片大片地铺盖,而原随云与无花就在这花海之中。

      原随云优雅地端起杯子,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带着那种古老传承的世家才会有的尊贵和平和,不知不觉蛊惑人心。

      饮了一小口,细细品尝,原随云笑道:“不愧是极品大红袍,果然是齿颊留香。”

      无花拿起一个空置的杯子在手中把玩,面上带着圣洁不染尘埃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憧憬向往,幽幽道:“这是辰州言家的小公子送予母亲的,自是与众不同。”

      原随云微微一笑,道:“可是茶叶生意做得遍布中原的言家?”

      无花道:“不错,这茶叶在言家本家里,也是只有太夫人才用得起的份例了。”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三年前,言家小公子就已经在江湖中消失了行踪,再也没了消息,莫不是到了石娘娘这儿?”

      无花也叹了口气,轻柔道:“他自然是对母亲惊为天人,心生爱慕,可他这样的少年人,血气方刚,多是依仗家族之势,母亲阅人无数,又怎会将他放在心上?不多时,便是厌了、倦了。”

      至于怎样处理一个已经厌倦的人,石观音多的是方法。

      原随云面上神色不变,只是道:“娘娘天人之姿,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言小公子少年心性,的确配不上石娘娘。”

      无花轻轻一笑,放下手中茶杯道:“原公子可知这套茶具是出自谁的手下?”

      原随云细细摩挲手中小杯的细致纹理,半晌道:“莫不是出自蜀中‘无瑕公子’之手?”

      无花道:“不错,细看这整块玉的雕琢,纹理细微之处并无丝毫造作痕迹,当真美玉无瑕,浑然天成。”

      原随云叹道:“杯似莲花,莲花台上观音降临,若是在下所料不错,这位‘无瑕公子’也曾在此地长住。”

      要完成这样一套前无古人的茶具,所需时日绝不短暂。

      无花面上一派悲天悯人之色,轻柔道:“‘无瑕公子’住在此处,再也不会走了。”因为他已经死在了这里。

      原随云道:“娘娘心地慈悲,处事必有所凭依,想必这‘无瑕公子’也自有取死之道。无花大师被称为妙僧,也是随了娘娘的好心肠。”

      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画里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丁枫却觉得两人之间一派天雷地火,杀气席卷。一会儿无花诅咒原随云像他娘其余面首一样早死早超生,一会儿原随云讽刺无花早已在江湖中臭名远扬,偏偏他们的动作和声音都极温雅柔和,丁枫在一边瞧着,只觉得以前再隐秘再艰难的任务也比这样提心吊胆强。

      紫檀木的桌椅,白玉石的茶具,两个少年相对而坐。一个月白色僧衣微笑出尘脱俗,一个淡青色衣衫微笑安详优雅,旁边还立着一个清秀俊雅的白衣少年,灼灼的红色花朵簇拥着正处在一生中最美好年华的少年们,仿佛在迎接盛大的死亡和重生,石观音款款而来,见此情形也觉赏心悦目。

      丁枫忙道:“石娘娘。”他急急低下头去,只因石观音的容貌的确有将人诱往地狱的资本。

      石观音制作了要起身的无花和原随云二人,柔声道:“不必多礼,丁公子也请坐。”她说着,仪态万千地坐在了两人之间,一条柔弱无骨的手臂轻轻擦过原随云的脸颊。

      丁枫并未请示原随云,而是径自坐下了,也不敢抬头瞧石观音的容貌,只按照自家公子教导的在心中默念“她四十了她四十了他儿子跟你一样大了”,方才觉得完全能够抵抗石观音的魅力。

      石观音见到他红通通的耳际,面色更柔和了些,柔声道:“原公子和丁公子来此,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无花若是招待不周,两位贵客尽管诉予妾身。”

      原随云笑得宛若清风轻拂细柳,道:“无花大师本是极雅致的人物,怎会招待不周?只是在下心中,始终有一个遗憾。”

      石观音道:“哦?”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只恨不能目睹娘娘的颜色。”

      石观音到底是个女人,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说这话的是“无争山庄”少庄主,石观音更是心中熨帖,咯咯一笑,道:“妾身这次来,正是有些烦心事要请原公子帮忙。”

      原随云神色安详,道:“娘娘请说。”

      他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渐渐沉了下去。这些天来,他几番试探,石观音却并未对治疗他的眼睛发表任何看法,如石观音这般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治好他眼睛的方法可以换取多少利益,何况她自恃美貌,自是愿意自己能够瞧见她的容貌的,如此想来,她不说想必也是没有办法治疗自己的眼疾。

      等到说完正事离去,石观音哀婉道:“对了,前些日子无香出去采买,不慎遇上了一伙穷凶极恶的马贼,如今已是香消玉殒了。”

      她抬起袖子似是拭泪,又道:“妾身听说这丫头竟然胆大包天妄图引诱丁公子,罪不可赦,只是如今人死灯灭,还请丁公子原谅她的过失。”

      原随云长叹道:“娘娘心善。”

      石观音挽着无花袅袅婷婷地走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影中,丁枫才茫然道:“公子,我……”

      范无香喜欢丁枫,也正是她向丁枫透露了无花和石观音的关系,从而招致杀生之祸。丁枫接近那个喜着黄裳的女孩子的目的本不单纯,也早已料到身后之事,但一个一心一意喜欢你的妙龄少女就这样消散于天地之间,到底还是触动了他。

      他以往并不是没有女人,但许是石观音的女弟子大部分光阴都在大漠之中,范无香心性单纯,爱情炽烈,更兼武功高强容貌秀雅,丁枫此时只觉心中钝痛,一时滋味难以言语。

      原随云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无悲无喜,道:“别忘了,我们还在石观音的巢穴。”

      胡铁花现在就坐在姬冰雁那辆屋子似的马车里。

      虽然喝着美酒,但是胡铁花心里却烦闷地很,任谁要是被几个朋友联合起来耍了,他的心情也不会愉快。

      胡铁花道:“老臭虫和死公鸡就算了,小南宫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南宫灵小他十来岁,被叫一声“小”也算勉强,不管怎么说,比起老臭虫和死公鸡来是好得多了。

      若是一个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必然以为胡铁花和南宫灵的交情很深。可实际上,他们才刚刚认识,而胡铁花、楚留香和姬冰雁,则是从小就摸滚打爬着一起长大。

      胡铁花这样说,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两个老朋友经常捉弄他,而他这个新朋友却没有这个前科。

      而南宫灵的脸也有一定的欺骗性,要知道,要当丐帮帮主的人长得就算不是正气浩然,最起码也要忠厚老实。

      南宫灵喝了口酒,笑道:“小弟与楚兄相交多年,自是学到了几分。”

      胡铁花不满道:“这正是所谓的‘近墨者黑’。”

      楚留香取笑道:“几年不见,小胡倒是做起学问来了。”

      胡铁花怒道:“老臭虫你别瞧不起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我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楚留香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此句当浮一大白!”

      瞧见胡铁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南宫灵抿了一口关外的羊奶酒,笑着道:“胡兄这种性子,像这样无伤大雅的曲折经历得多一点才好,免得到了关键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

      胡铁花瞠目道:“这么说死公鸡还是为了我好?”

      南宫灵正色道:“这个自然。”

      这就像做几何题,若是实在没有天赋,就只好多做题,做各种各样类型的题目,以期见多识广、熟能生巧,或者到了考试的时候能遇到一道平时做过的。当然,姬冰雁肯定也在心里想过捉弄胡铁花的。

      姬冰雁看向南宫灵,倒是难得的对他笑了笑。

      他是警惕心极强的性子,而现在又是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就算是楚留香的朋友,他也一路上只是绷着脸。

      就算是聪颖如楚留香,不也认了妙僧无花做朋友么?

      但如今看来,南宫灵的心思倒是不错的。

      马车沿着地头蛇姬冰雁订好的路线走着,有条不紊。

      姬冰雁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石驼,一个是小潘。

      石驼又瞎、又聋、又哑,脸也已经被毁的惨不忍睹,但他却是有一种特别的本事。他能和牲畜交流,那些牲畜就像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每天晚上他都和它们睡在一起,而每天白天他都和它们一起赶路。

      小潘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哪里的方言都会一点,在哪里交易都不会吃亏。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优秀外交人员。

      如此行进几日,终于到了沙漠。

      过了这个小镇,就再也没有已知的绿洲了。在这里,已经可以望见无边的大沙漠。

      一行人也再也没有马车可以坐,大家都只能骑着骆驼,在将近黄昏时进入沙漠。

      这里是沙漠的干燥地区,虽然太阳毒辣地想要脱下人的一层皮,空气凝固似的一丝风也没有,但到底还是有植物的。

      进入沙漠开始,他们还是能偶尔看到稀疏的仙人掌、胡杨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有植物,就有水源。

      沙漠的气候多变,白天虽然热的像蒸笼,晚上却又凉的像个冰窖。大家白天骑着骆驼赶路,晚上挤在一个帐篷里挨着睡觉取暖,有石驼这个向导,这几日规律科学至极,南宫灵的心却愈加乱起来。

      夜越深,寒气越重。

      小潘冷得在骆驼峰上不住地发抖,姬冰雁才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在沙丘後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

      石驼将骆驼圈成一圈,驼峰挡住了火花。

      火上煮了一锅热菜,他们围着火,喝着酒,嗅着那胡椒、辣椒、葱姜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气。

      南宫灵向来主张荤素结合,无论少了肉或是少了菜对他都要皱眉头,可如今却用筷子心不在焉地夹菜往嘴里送,连吃进去了他最讨厌的姜都毫无所觉。

      如今已是进入沙漠的第三天了,为何还没有遇到那两个晒在路上的石观音的人?若是行进路线不同,还能不能找到龟兹王的绿洲?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中就越是忐忑,不知道石观音会怎么处置他这个形同背叛的儿子?

      没有月,星光闪烁着布满了深蓝的天幕。

      大漠上的星子比中原更多,也更亮,冷风吹来,南宫灵纵是身负内力,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石驼就在不远处,用张毯子裹着,坐在骆驼旁,用早已被毁掉的双眼仰视着天上的星光。他坐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寒冷寂静的夜色里,看来竟像是个被放逐的帝王,在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寂寞。

      南宫灵自然知道,这人是被他名义上的母亲害成这样的。

      楚留香从帐篷里钻出来坐在他身边,不言不语,似乎也在观察着石驼,身体却自然地挡去了大半的冷风。

      南宫灵瞧着他俊朗如刀削般的侧面,心中一动。

      楚留香转过头微微一笑,有星子落在他的眼里,亮亮的,温暖人心的,清澈而又幽深。

      南宫灵突然有冲动问一句很小言很狗血的话: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求外号!
    求胡铁花给南宫灵起的外号,要三个字,模样请参照老臭虫(楚留香)、死公鸡(姬冰雁)、小花苞(花无瑕)等
    蹭蹭亲们~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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