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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变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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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维京到兰陵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罕见的汗血宝马。马上之人头戴斗笠,一双透着狠厉之气的眼眸,配上斗笠下那张憨厚平稳的面目,很是怪异。
如果这次主子真的救不回来,他秦非白便是自尽也难赎其罪……恐怕不止是他,衣衣、周华容,还有今次暗中护卫的四人、富贵客栈的人……只要稍有牵连的人,都要为皇朝的长公主殉葬!
只盼兰陵的那位神医,真的如衣衣所说能起死回生,有回春妙手,否则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不过是一夜之间,竟似已天翻地覆。
富贵客栈已关门歇业,整个客栈的人都在忙于准备干布和热水,他们内心里潜藏着深深的恐惧,唯有借忙碌之手暂忘。
秦衣衣面色严肃,额间已有薄汗。她医术可称精湛,面对这般情况,也只能施针封穴,为自己的主子减轻疼痛。
周华容在一旁站着,清俊面容憔悴不堪,直挺的脊背却丝毫不动。秦衣衣施针完毕,拿帕子细心为主子擦拭血迹,没擦几下,帕子已经染红了。旁边一张干净的帕子及时地递过来,秦衣衣一愣,周华容面色惨白着,低声道:“换了这个吧。”秦衣衣顺势换了手里的脏帕子,直这般替换了几回,床上的人才褪去满身血色,露出了原本的清秀模样。
“周大人,”秦衣衣一直忙于为主子治伤,此时才得以询问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姚儇命秦衣衣和几个暗卫暂且回避,说要与周华容“好好”地谈一谈,不想外人打扰。当时秦衣衣就觉得奇怪,但自己主子做事一向不循常理,也不便多嘴探问,只让福大宝注意防范,以免出了意外,一干人等守在姚儇房外稍远处,小心候命。
等了两个时辰,周华容还未出来,秦衣衣心里忽然一慌:按照主子的习惯,至多小半个时辰就该放人了,怎会如此之久?就算当年处理晟皇子的案子,事态如那样复杂的,主子与京都侍卫长密谈,也不过费了一个时辰。姚儇做事说话的效率之高,诸暗卫自然也是清楚的,暗卫府的师傅甚至用“雷厉风行”来形容这个极其年轻的主子。
各方的不安一旦涌出,便都有了打算,暗卫有所动作之时,秦衣衣也走近了那扇房门……
千钧一发。
便在那时,房门忽然开了,周华容抱着昏迷的少女走了出来,他面上全无血色,步履艰难,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骇住了。周华容似是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盖在少女身上的披风滑落下来,那具被血染红的身躯露了出来。
“刺客,是兵部尚书段霖风。”周华容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愤恨,也不是哀伤,语气有些冰冷,当说到那人的名字时,语调不自然地暗了下去。
秦衣衣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听到段霖风的名字,她心里一直紧紧绷住的那根弦一下断了。
怎么会是他?秦衣衣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睡的人,目光竟有些怜悯。
姚儇一直嘲笑她的少女情怀,对男女情爱毫无兴致,她却知道,自己这位不屑谈情的主子,曾与一人有过感情纠缠,甚至互相许过白首之约,但无疾而终。只是这段情事极其隐秘,连她都不知晓。
有一次晟皇子来太清苑,带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同行,她端茶过去,就听到晟皇子正在夸那男子,主子一言不发地沉默在旁。晟皇子二人走后,主子忽然大发脾气,那怒意真切,却不知何故。及至隔天,她听穆青说朝中有个官员投到了晟皇子那边,随口问了一句,穆青说道,那人叫段霖风,算是与李淳风同期的将军,现下刚晋了兵部尚书,势力不小。他顿了顿,提醒她道,你在主子前莫要提到他的名字,主子忌讳这个。她心中一下透亮,明白了所有原委。
秦衣衣怔仲之状,尽数落入旁人眼中。
“秦姑娘,”周华容俯身过来,那双正直的眼眸染上阴晦之气:“殿下与段霖风,他们……是否曾是旧识?”
“你既已猜到,何必再问。”秦衣衣淡淡说道。
周华容长叹一声:“那么昨夜之事,就说得通了。”
昨夜姚儇向他坦诚,他心惊之下已然料到,那一脸无害笑容的少女,必定对他动了杀心。所以她才不再掩饰自己,让他看到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家子孙,甚至不掩藏那份深重的杀意。
姚儇是从不亲手杀人的,这样的事让她自己来做,实在有失身份。何况姚儇身体虚弱,表面看来十分强势,其实是个连刀都提不动的娇弱女儿。她平日的那份慵懒气质,是脾性使然,也是体弱使然。
周华容清楚这一点,猜测自己大约要死在那秦护卫的手下,心中略微好受些。秦非白心肠不坏,至少不会在杀他之前加以折辱,如此一来,他也勉强能保全自己的最后尊严。
灯光昏暗下来,周华容知道死期将至,不由闭上双眼,深深叹息一声。他似乎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香气,还来不及分辨已经软软倒下。他心中一片苦涩,这位皇女为顾及他感受,竟特意将他迷昏过去,这样无知无觉,死时不会痛苦,倒真是十分仁慈了。
他虽被迷倒,还未丧失意识,耳边模糊听到窗户开合之声,想必是秦非白已奉命来了,也不动弹,面上一副任君处置的坦然。他听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却感到有些怪异,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强自撑着眼皮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