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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缘尽情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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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可良仿佛挣脱了束缚在身上的绳索,像自由的小鸟,在龙岩这片天地上自由地翱翔。
周蕴不在他的身边,他尽可以放开言行,毫无顾忌地说笑,这时,他才真正算得上这个新成立公司里的“一哥”。
天高皇帝远,他有权聘用他喜欢的员工,有权决定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和使用总部拨给他的投资款。
在压抑了好长一段日子后,他感到从未有的痛快,决心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
他认为,他已经得到了周锋的赏识和器重,也博得了周蕴的好感和欢心,有了这个厚实的靠山支持,他可以尽快打通龙岩各个销售渠道,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生意网络。
这一天,高可良正在办公室里,桌面上的电话铃声响起,高可良拎起电话:
“你好!是周蕴呀,下星期一,要我赶回广州总部?参加一个全国派斯精英表彰大会,在海南举行,哦,我很高兴!谢谢你和周总给予的支持!好的,我会准时赶回总部。”
放下电话,他沉思出神了一会儿。他要回广州了,不禁想起师秀。
现在,他开始风光了,他可以有脸面去见师秀,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他也想到了周蕴。在他眼里,她是一个泼辣精明强干的女人,他对她是敬而远之,他靠近她,只是想利用她,做为他实现目标的一块垫脚石。
其实,他已经感觉到,她对他的那份好感,难道仅仅是好感?他不敢肯定。
高可良重新踏上这座繁华的都市,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最想见的人,仍然是师秀,而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地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一时竟无心做别的事情。
他拿起了手机,拨了那个她的电话号码。他拨通后,在等待时,他的手竟有些颤抖,他屏住呼吸地等着。
“喂,您好!请问——”师秀甜润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喂—”
“我是高可良——”
当他报上自己的大名,电话那头却一下子沉寂无声起来,他只好继续说道:
“我现在广州,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
电话那头仍然无声,只是隐隐地,好象有哽咽的声音。
“师秀,你怎么啦?你说话呀!”他有些急了。
“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现在吧,在——还是在长堤那家餐厅吧,那里毕竟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现在恐怕不行!我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办,中午,行吗?”
“那好吧,我们在那里见面再谈!”
他说完,收线,有些兴奋。他早早地来到长堤边上。
来到长堤,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的变化太大了。
过去,残留在他记忆中,那种纷乱嘈杂无序肮脏的景象不复存在,珠江两岸焕然一新,许多游客依在结实整洁的石栏杆边上,观赏珠江两岸的风光。
他走在方石砖辅成的道路上,向前寻找着那家长堤边上的餐厅。世事变迁,他以为,那家餐厅经过这么多年后,也许已经关门或者搬迁。
他有些失望地举目望去,一间新装修的餐厅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才发现这间餐厅正是他要找的那家餐厅,经过重新装修后,门面全变了样,只是门前的餐厅招牌没有改变。
他走了进去,这里,他和师秀曾经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他找不到当初两人坐的那个位置,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变化。
高可良犹豫间,听到身后传来师秀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去,她正朝他款款走来:
“我没有迟到吧?”
她上身是一件蓝中泛白的砂洗真丝束腰衬衫,下身是一条白色长裤,宽松飘逸的裤脚下是一双白色中跟宽头皮鞋,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清新脱俗而又华贵的美,既不炫目,但又深深地吸引人的目光,像法国香水,悄悄地弥漫渗透过来的魅力。
“怎么?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了?”
看着他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笑着伸出手去。
他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像在无数个梦中相见,唯恐一用力,她就消失。
“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如今,你是鸟枪换炮!”
她把他从头向下扫视了一遍。他的一身名牌装扮,让她根本看不到昔日那个熟悉的高可良。他只是笑了笑。
“别说我们,这里的变化也不小呀!我们到那边,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吧。”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们来到一个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江边景色。
“请问你们吃点什么?”
在他们落座后,服务员走过来问道。
他们相视一笑,同时想起一道菜,这是他们从前在这里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来一条清蒸福寿鱼,一碟红椒丝炒田螺。”
她脱口报上菜名,说完朝他投去一瞥,他会心一笑,补充道:
“对了,再来支青岛啤酒,其它再说吧。”
虽然两人现在的衣着都不同,但是,两人点的菜仍然和从前一样,他们好像在刻意唤起对方从前一些记忆。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
很快,一位服务员捧着一碟红椒丝炒田螺,走到他们身边,打破了他们相对无言的尴尬,这是师秀的最爱,但她没有马上动筷,只有在那条鱼上齐了,他们之间的那首“和奏曲”才能奏响。
过去,每当一碟热气腾腾的清蒸福寿鱼被端上来,淋上葱丝姜末和调味汁的鱼,散发出浓浓的香味,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条鱼嘴上,两人举起筷子,同时说道:
“开始!啍,好味!”
只见他当仁不让地把那个鱼头夹下,放到自己的小碗中,然后,低下头,嘴对鱼嘴地吮吸起来,连连称称道。
他一边说,一边用他微厚性感的嘴咬开鱼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而且,在吮吸的过程中,发出咂巴的声音。
这时候,师秀则是拉开架势,不甘示弱地拿起一颗颗的田螺,快速猛吸起来,还一边回敬他道。
“不错,很好,你和鱼亲嘴,我和田螺接吻,感觉真过瘾!”
一时间,咂巴声和咝咝声此起彼伏,这首“和奏曲”总能引来邻桌人吃惊的目光,他们则是一脸的不在乎和得意。
现在,师秀的表现截然不同。只见她用手只是小心地拿起一颗田螺,放进嘴里轻轻地吸着,没有发出一点的吮吸声。
“哪有你这样吃田螺的?这么斯文,怎能吸出螺肉?”
高可良看着她,不由地笑起来,他放下鱼头,拿起一只田螺,使劲地吸起来,故意发出很响的吮吸声。
突然间,两人都意识到,他们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和气氛,一身斯文打扮的高可良,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拘无束,不修边幅的高可良,他从前滑稽可爱的动作,在今天却无法再引起她发笑,反而显出了几分做作,令她不忍目睹。
“我们还是喝酒吧!”
她把田螺放下,用湿餐巾抹了抹手,分别为自己和他倒满两大杯的酒。然后,端起她面前的杯子,没有看他,一口气把杯子中的酒咕嘟地喝个底朝天。
她不喜欢酒中那股辛辣味,只有大口大口地喝下,才能不让舌头受到刺激。
“现在,没有什么值得慢慢去品尝的了。”
喝完,她含糊地自言道,高可良默默地望着她有些激动的举动,他有些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一杯美酒酝酿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是在一瞬间,便从杯中冲入肚子,就像一段精心培养的感情,最终无疾而终,如果再去慢慢品尝那其中的滋味,也只能品尝到苦涩。
“再来一杯——”
她又为自己添满一杯,他没有阻止她,任她继续喝。
他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起,一向拿得起放不下的她,一向柔弱依赖的她变得如此豪气冲天。
“师秀,你没事吧?”
“我没事,看到久别重逢的朋友,心里高兴,真的,我真的没事!”
那段挣扎灰暗的日子里,她心中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洗涤稀释,渐渐地,变淡。
“我想起一句话,在某个时候需要某个人,就象需要一顶降落伞,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出现在你的身边,你就可能再也没有需要他的机会了。”师秀低声说。
他听了,心里一震。
这些年,在他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她;而在她最需要人鼓励支持的时候,他又不在她的身边。
她无声地笑了,笑容中有些酸楚:
“你确实变了!过去,我和你在一起时,你的头发总是很长,顾不上梳理,三四天也不洗头,满头的头皮,可以上电视做洗发水广告。有时,当着我的面,坐在桌前,猛抠头发,头皮纷纷扬扬地飞,就像雪花纷飞一样,让我躲闪不及。”
她笑起来,眼睛却是潮红,有些湿润:
“你那长长的指甲,无暇顾及,总是我终看不过眼,抓过来,修理一番。你就像个顽皮肮脏和劣性不改的孩子,总惹我哭,让我伤心难过,让我烦恼,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嫌弃过你,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像个男人一样成熟起来,但是,你常用一句话来堵我的口:本人秉性难移!现在回头看,并不是那么回事,应该说,自己秉性他人难移,自己可移。是吧?”
看着坐在她面前的他,头发修整得有型有款,每一只手指的指甲修剪得短短的,甚至,以前总是“锋芒毕露”的鼻毛,也可以做到“财不外露”了,更不用说那一身名牌服装领带,整个人比从前更帅更充满朝气,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俨然是个成功者。
他听了,现出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师秀困惑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她已经否定了她和他从前那一段感情,或者说,他没有真正爱过她?
和她在一起,他从来不想改变自己,现在,离开她以后,他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改变的吗?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那么大,这才是爱?一
一种很沉很重的挫折感涌上她的心头,她不得不承认,她所做的努力都失败了,她输给了那个女人,她不得不佩服她的对手。
“你可以对我说句实话吗?你曾经有没有真正爱过我?是爱而不是喜欢?”
师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回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
“有,是爱,不是喜欢!”
说完,他的心挣扎了一下,眼睛承受不住她那探寻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师秀的眼帘随之垂下,移向酒杯,她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一扇心门徐徐地拉上,高可良好象已经听到了这扇心门合上时发出的呻吟声。
她又笑了,无声地冷笑:
“你以为我只是一本安徒生童话书?你从来没有认真地去阅读过,其实,我清楚你的梦想和野心,实际上,你一直迫切需要的是一本发财指南的书,而那个女人就是一本这样的书,她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
高可良听到她在冷笑,他感到她变得有些陌生,已经不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她了。他脸上现出一副疑惑不解样子:
“哪个女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来,喝酒吧!我什么也不想说了!”
师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的心隐隐地痛,一股失落充塞了他整个心房。
他为自己倒满一杯酒,两人默默地对饮起来。任何的话语都成了多余的东西。直到喝完四五支的啤酒,两人才罢休。
他们走出餐厅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两人明白,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在门口,高可良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师秀的手,紧紧地握着,他温暖厚实的大手把她的手抓得生疼,她咧了咧嘴,没有抽出手去。
一辆的士停在她的面前,她没回头望他一眼,径直上了车,车子很快就融入车流中。
高可良目送她上了车,他仍然感到迷惑不解,为师秀的冷笑和那番欲言又止的话语。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原谅了他。